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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盛夏 ...

  •   《烟火》
      文/一半山川
      2022.8.22

      今年秋天来得格外晚。
      已经快立秋了,树上蝉鸣扯着嗓子叫个不停。

      盛夏,傍晚。

      夏炎拉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终于在种满向日葵的院子前停下。
      她把背上吉他放下,露出被吉他盖住的长发。她尾梢染了点红色,扎在脑后,在落日的余晖下更像是被太阳点燃,掉下来把牛仔短裤烫开一个个破洞。

      取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打断耳机里的旋律。

      她不满皱了皱眉,屏幕上《风来吻》的demo被迫中止,只好先挂了语音通话:“你把demo发给我吧,我先回个消息,副歌旋律可以再慢一点,等会儿给你feedback。”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就切出屏幕。

      消息来源分别是钉钉,微信,还有手机短信。

      三个月的实习让夏炎条件反射先点开钉钉,发现是新来的实习生正在紧急求助:“夏姐方便帮我看下这串代码哪里出bug了吗?在线等!挺急的!”
      夏炎懒懒靠在墙上,手指打字飞快:“我离职……”
      “了”字还没打出来,对方却先发了个大额红包。

      她立即收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删掉之前的字:“我刚到家,等会看看。”

      然后切到微信。

      “小夏,听说你今天实习结束回来了?”
      “有件事想拜托你。今晚12点原本乐队的吉他手家里出了点事,临时缺人,你方便来救场吗?”
      “来吧来吧,店里大家都很想你们,你不来这几个月,我们接到的抱怨可多了不止一倍!”

      是“野火”老板发来的。

      “野火”是去年在海大附近新开的酒吧。
      夏炎吉他和鼓都打得不错,在校内外小有名气,经常接商演单子。
      老板是夏炎的老熟人了,所以在“野火”开业时她就应邀暖场,刚好有支乐队鼓手缺席,夏炎临时替上,没成想一战成名,把知名度一下子打开了。

      夏炎面无表情把刚刚收到的红色暴雨预警短信截图发给老板,对方却马上回:“求求了,江湖救急,出场费给你按两倍算。”

      夏炎拒绝得干脆:“我没以前那么缺钱了。不去。”

      她刚到家,家里正是乱的时候,收拾都得花大半天,谁爱去谁去。

      夏炎说完就去搬行李箱。

      老板急了,发来一连串语音,夏炎不小心按到扬声器,那边火急火燎的:“夏姐,今晚可是七夕,听说大老板会带他未婚妻来店里玩,出了差错我会死的!”

      “嘶”。

      行李箱滚轮压在脚趾上,夏炎倒吸一口凉气。

      她忍着疼,拧眉把老板的语音又放了一遍。

      毕竟在“野火”待了这么多年,夏炎早就知道“野火”的幕后老板是个叫张哲的花花公子。

      夏炎恰好知道一个叫“张哲”的公子哥。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但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名字的花花公子可不多见。

      张哲是盛烟的未婚夫。

      夏炎瞥了眼靠在院墙边的吉他,给老板发了个ok的手势:“行啊,我去。”

      盛烟回来了。

      *

      盛烟没想到她会见到夏炎。

      她下午的飞机,一回国就马不停蹄往医院赶。

      这是盛昌平第三次被下病危通知书。
      七十来岁的人,早年拼生意亏了根本,三年前起就靠营养液吊着。老来得的儿子又是个靠不住的,生病那会儿盛烟刚上研一,偌大一个盛家就这么哐当砸在盛烟肩上,盛烟工作学习两头挑,差点没去半条命,好不容易才让盛家重新站稳脚跟。

      刚出病房,张哲就给她发的消息:【欢迎回国,伯父身体还好吗?】

      盛烟挑了个靠窗的地方,今晚的夜沉得闷人,手机屏幕亮光反照在她脸上,连着医院外头急诊的红光一起,把她表情遮掩得彻底。

      盛烟面无表情地回:【还要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多谢关心。】

      如果不是盛昌平急性心肌炎,盛烟至少会在国外待到毕业典礼结束。
      接手盛家后,她花两年不到的时间提前修完学业,却没来得及参加毕业典礼,这一直是她的遗憾。
      原以为今年可以弥补,但接到盛父的消息后,盛烟不得不乘坐最近一趟航班紧急回国。

      盛烟打完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语音电话甩过去,在张哲“喂”的质疑和惊吓中,盛烟神色厌厌:“对了,你挑个地方,晚上我们见一面。”
      强势的,命令的,不容置疑的。

      “?”张哲不解,“别开玩笑了,你不用照顾伯父吗?而且今天可是七夕,别跟我说你风尘仆仆回国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跟我过七夕啊。”

      盛烟挑了挑眉,燃了支青柚味的烟,青蓝色烟雾散开,笑意不达眼底:“你要是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她和张哲是娃娃亲。
      据说盛张两家祖父那辈交情不浅,所以两家小辈刚出生时就定了婚约。
      但过去二十多年张家越来越好,盛家却在走下坡路,盛烟从小就听盛昌平在耳边念叨和张哲搞好关系。

      “指不定什么时候咱家需要他家帮衬。”盛昌平总是这么说。

      张家地产起家,盛家是做材料的,盛昌平早年打心眼里觉得她会嫁给张家,一门心思让盛译继承家业,所以盛烟大学只学的设计,而非管理。
      设计于地产就好比装裱房子的纹饰,美丽而无用的废物,附庸高雅的花瓶。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盛家意外暴雷,墙倒众人推,盛昌平急火攻心,而盛译又被宠废了,不得已盛昌平才把大权旁落到盛烟头上。

      “……靠!盛烟你别吓我。”张哲太阳穴直跳,“说好的只在老头子们面前逢场作戏的,我还想多玩几年。再说了,今晚暴雨红色预警!我才不出门!”

      虽说多年前盛昌平出了事让盛家元气大伤,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盛烟每走一步都遭人虎视眈眈,急需出成绩自证以及自保。
      张哲却是个名副其实花花公子,虽然对吃喝玩乐颇有研究,但对地产毫无兴趣,年年被家里老头子指着鼻子骂。

      自从三年前盛烟找上门,两人算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一个出主意一个出钱,强强联合,联手吃下不少项目,他俩在家里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白滩有块荒地附近要新盖科技园,现在别人也在盯着这块地,你来不来?”

      张哲火速发了个定位:“今晚可是七夕,小别胜新婚,是该见一面。”

      盛烟点开,发现是所在海大附近叫“野火”的酒吧。

      “野火”是张家向娱乐圈强势拓展的新业务,开了有段时间,最近偶尔能看到业内经纪人在里面物色新人。

      张哲约这里不奇怪,毕竟新业务是他坚持要开的,也算他的真正花心思做的事业。

      “……两小时后见。”

      *

      凌晨一点,盛烟推开“野火”侧门。

      红暗色调扑面而来。
      模拟的火焰灯光落在盛烟脸上,把她半边脸切开一半,半边黑短发像是淌着暗火的熔岩。

      酒吧不大,但很别致,流淌的火焰切割开一块块空间,卡座间隔很大,隐私性很好,二楼有隔间,因为在海大边上,学生浓度很高,四处洋溢着青春面孔,活力而不油腻。

      说起来盛烟也才刚毕业,还没参加毕业典礼,勉强也算半个学生。

      “C13。”张哲发了位置,盛烟远远瞥见了角落的年轻男人。

      张哲今年27,只比盛烟大两岁。
      两人算青梅竹马,只不过盛家出事盛烟出国后就没怎么见面了,主要线上联系,乍一碰面,盛烟居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品味不错。”盛烟落座,淡淡夸了一句。
      “那是。”张哲嘚瑟着献出一束花,“诺,给你的。”

      盛烟刚想问张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看这小子举着手机对拿花的她自拍。
      “多拍几张,回头我就跟爷爷说特地给你接风洗尘过七夕。”

      盛烟扯了扯嘴角:“有心了。”
      张哲当然听出了盛烟语气里的嫌弃和讽刺,只当盛烟在谢谢自己:“不客气。”

      拍完照,他心满意足把酒单递给盛烟:“特调随便点,这些都是我去各地发掘回来的配方,我对自家特调特别有信心。”

      盛烟:“……”

      她拿着酒单随便点了一杯,从随身手包里取出一沓资料,按在张哲面前:“说正事。”

      张哲翻了个白眼:“嘁,工作狂。”

      但盛烟的眼光他是佩服的。既然盛烟刚回国马不停蹄找他商量,就说明这项目抢得急,否则也没必要如此争分夺秒。

      张哲翻了几张就进入状态,他看得认真,时不时抬头跟盛烟讨论两句。
      盛烟早就把这些信息烂熟于心,趁张哲研究资料,又漫不经心地燃了支烟。她靠在软皮沙发上,眼睛轻阖,忍不住揉着太阳穴缓解长达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疲惫。

      突然,一阵惊雷从窗外轰隆而过,把盛烟惊得半醒。

      她惊慌失措睁眼,却发现身边已经站了个服务生。

      “小姐姐,这是我们店的特调Greed,很清凉的一款酒,特别适合夏天。”

      “可我点的是长岛冰茶。”盛烟纠正。

      服务生笑眯眯地看着她:“是一位客人送您的。”

      盛烟皱眉,还没说话,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亮白的闪电把幽暗的酒吧都闪烁片刻,人群传来一阵惊呼。

      惊雷落地,一串扫弦和鼓点紧密响起,像是驻唱乐队在调试设备,盛烟下意识去看舞台,耳膜砸来暴雨猛砸玻璃的哐当声。

      新换的主唱背着把吉他,长发被她束成低马尾扫在身后,她坐在高脚凳上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红卷的尾梢像是流动的火焰。

      她在变幻的火光中给客人们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firework的夏炎。”

      夏炎一顿,视线如火光般撕开人群,直直朝盛烟投来。

      哗啦,风和雨彻底把黑夜撕碎。

      *

      盛烟猛然想起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那时夏炎刚被她坑进学校乐队,每天中午躲在空旷的心理教室跟她学吉他。

      刚过七夕,突如其来的暴雨,乐队成员被困在心理教学楼出不去。

      盛烟干脆用这漫长的等待时间教会了夏炎她写的第一首曲子。

      “玫瑰是五六月开的,你的季节错了。”盛烟还记得她说这名字的时候,夏炎一板一眼地吐槽。

      “迟开总比不开好,我就写迟到的感情,你管我?”那时盛烟捏着笔去拉夏炎的嘴角,“别总阴沉着脸,我们现在可是要学情歌诶!笑一个!”

      “嘁,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夏炎翻了个白眼。
      “没谈过就不能写情歌?你这是偏见。”盛烟摊手,“不过上周可是七夕诶,谁收到了花,坦白交待。”

      队员们嘻嘻哈哈互嘲全员孤寡,有队员干脆提议雨停了互相给队员们送朵花,谁没收到的当一年的孤寡青蛙,想翻身只能等第二年七夕看有没有队员“关爱”。

      “再不济唱首歌也行!《夏日玫瑰》也是玫瑰!”有人嚷嚷,得到众人一致附和。

      夏炎的声音在风雨中听起来很清晰。

      “《夏日玫瑰》,送给我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夏炎笑了一下,语气缱绻,“这也是她教会我弹的第一首曲子。”

      她的声音和外表还有姓名有种微妙的割裂,清冽而低沉,是很难得的女中音,像月光下静谧的溪流。

      “祝大家七夕快乐。”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v前隔日更!v后日更!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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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读者“钟表工”,灌溉营养液+1地雷+1 2023-11-06 11: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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