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网王+通灵）》十七夜之妖

2、第一章

　　他从石台上缓缓坐起身来，活动活动手指，然后站直身体，弯一弯腿，再转一转脖子，眨一眨眼睛。
　　很舒适，没有违和感，仿佛原本就是自己的身体一般，运转起来十分自然。

　　他是恶灵，没有形体的灵魂的聚合体，却被主人用阴阳术赐予了健全的身体，如今，正是试用的时候……效果让他很是满意。

　　“蓝，感觉如何？”
　　他听见主人仍带点稚嫩的好听的声音，睁开眼。

　　他面前站着的，自称“麻仓叶王”作为他主人的那个人，其实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四岁的模样。
　　有及腰的酒红色长发和已具雏形的俊秀面容，罩着一件笼罩了大半身的披风，牛仔裤之外再套上肥大的外裤，很爱干净的样子。耳下挂着着大的五芒星耳坠，漆黑的眼瞳深处……似乎有熊熊烈火燃烧，能够吞噬一切的烈火……所以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未必真的是小孩子呐。

　　“感觉好极了。”蓝弯起眼，笑容和煦如春风。
　　“那么，去看看你的样子吧。”叶王唇边总是挂着抹浅浅的弧度，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是。”蓝略偏头，笑着答应。

　　蓝早已发现，自己的主人居住在深山之中，除了自己以外，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可是，这么庞大的石制的宫殿，又是从哪里来的？
　　宫殿占地面积很大里面也很空旷，应该是很久没有住人了，杯碗瓢盆床凳桌椅也都是石头做的，所以主人他……大概是捡的现成便宜吧。

　　这样猜测着的蓝很想笑出声来，但考虑到还没摸清楚自家主人的脾气，决定暂且收敛。不然的话，如果被主人赶回恶灵空间或者干脆销毁掉，不就是得不偿失了么？
　　蓝唇边的弧度减小一些。主人的年纪虽小，但是那幼小身躯中包含的力量，却是前所未见的宏大……轻易招惹不得。他向来进退有据，绝不做让彼此难堪的事情，无论对谁都一样。

　　看吧，自己的主人随手一挥就弄出一面水镜来，既方便又快捷，同时也显示着，他对力量的运用十分纯熟。
　　蓝一边在心中赞赏自己的眼力不错，一边乖巧地站到水镜前方，按照主人的要求，仔细欣赏自己如今的面貌。

　　黑色的碎发很凌乱地散在颈子四周，显得有点瘦弱的身材，容貌很平凡不扎眼但是也不难看，皮肤有点苍白没什么血色……当然，刚制造出来的完全没接触过眼光的，想要血色也不太可能。
　　总之，是个扔进人群里面就不怎么能找出来的形象。
　　蓝很满意，所以他也很直接地对他的主人说道：“很不错。”
　　然后他看到自家主人也弯起眼：“来，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便听话地睁开眼。

　　依然是流光一般的冰蓝色，十分干净。
　　叶王看着属于自己的恶灵的美丽眼睛，心情很愉悦，他倾身向前——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够，于是命令：“蓝，蹲下来。”
　　蓝照做了……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想要做些什么。

　　叶王伸出手，缓缓地，触碰着蓝的眼睑，轻柔地抚摸：“我能从你的眼里看见蓝天的纯粹……”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几乎连彼此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

　　蓝安分地任凭他的主人手指放肆，尽力把自己的笑意憋在心底。
　　如果对方不是只有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子，这种举动，说出这种含义不清的话语……已经算得上性骚扰了吧。然而，被这么年幼的孩子做出这么暧昧的动作来……蓝默默地想着，如果我觉得很可爱的话……会不会太过“大不敬”了一点？

　　叶王自然不会遗漏那张自己亲手所创造出来的平凡面容上的细微表情变化，开口就问：“蓝，你在想什……”么。话没问完，先僵住的是他自己。
　　居然……感受不到这只恶灵的情绪。

　　按照道理，他应该能够听到所有能独立思考的生物非生物内心的声音才对。
　　过于强大的“灵视”是叶王利用的强悍武器，也是他这些年来心中仇恨的来源。这一次转世的叶王，还处于非常年幼的阶段，一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一边又无法独自照料自己。在这荒芜的深山之中，他需要一个供其驱使的东西，于是他想到了那个拥有无数恶灵的异空间——从那里召唤出来的恶灵是彼此互相吞噬之后产生的聚合体，没有意识、没有思考，只有本能。既不会有惹人讨厌的心声传出来吵到自己，又是只要驯服了就会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行事的，拿来当做仆人使唤，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可意外的是，会召唤出一只有清醒人格的恶灵。

　　是的，很清醒，可以用自己的思想作出反应与交谈，却没有任何情绪从心底流出……在这只恶灵面前，无所不能的叶王竟然也像是变得普通了，无法因为听取了心声而能够随意掌控对方的行为，除了本身具有的强大巫力以外，就跟千千万万的平凡人一样，要从表情、神态、语气去自行判断对方的行为……对叶王而言，这是非常久远，但也非常令人怀念的感觉。
　　而且，这只恶灵还有一双清澈的冰蓝色眼睛，给这个阴郁的宫殿里，增添了一抹纯净的亮色。

　　想到这里，叶王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起来。

　　蓝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家主人触碰自己的眼，很轻的动作也没有戳到自己的眼球……但是，为什么突然发起呆来了？那双还带点肉感的小手慢慢地下滑……停在自己的颊边，就这么不动了。
　　无声地等了一会儿，蓝终于还是眨了眨眼，开口唤道：“……主人？”

　　叶王被这声呼唤惊醒，收回手：“没什么。”停了一下又说，“去给我做饭。”
　　“诶？”蓝的眼睛倏然睁大。
　　“不然你以为我召唤你做什么。”叶王顺手再拍拍蓝的脸，“既然你有自己的意识，我就不用教你了。快去吧，呐？”尾音微微上扬，真是非常亲切随和的感觉。
　　“……是。”蓝在这一瞬间，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了。

　　蓝搜遍了整个宫殿，并没有发现任何储存的食物，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猜想在自己被召唤以前，自家主人所过的生活。
　　荒郊野岭的别的没有野味很多，厨房里还是老式的需要用木柴生火，蓝转个身，去外面收集食材去了。
　　挖一些山菇野菜，又抓了几只野鸡捕了几条鲜鱼，蓝一只手拎着串好的野味，另一只手抱着几根干枯的没什么潮气的枝条，缓缓地回到了宫殿里。
　　他的主人正盘腿坐在地上看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听到他的脚步声淡淡瞥他一眼，又重新沉浸到另一个世界里面。

　　蓝摇摇头，走到厨房里面把东西放好，把枯木塞进炉灶，开始回想很多年前书上看到的关于古人生火煮饭的若干问题……呆站了一会儿，他非常遗憾地发现，他还是不得不去打扰他的主人。

　　叶王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他手里的黄皮的书籍上——《超*占事略诀》，这个是他最初写的书，里面记载着他所有的术法，也正是他现在需要温习的东西。
　　正入神时，他看到几根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翻开的书面上，并且轻轻地摇晃着。

　　叶王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笑得眉眼弯弯的脸……明明是在笑，语气却像是带着哀怨一般：“很抱歉失礼了，刚才叫了主人好几声都没有应答，才做了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请主人原谅。”非常谦逊顺从的口吻。

　　“这么快就已经做好饭了吗？”叶王的表情很柔和，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想要接近的感觉，“好厉害啊。”

　　蓝的额头冒出了几根黑线……被小孩子当做小孩子哄的感觉，真不知该如何形容。然而他很快微笑道：“啊……不是的。事实上我还没来得及做。”
　　叶王略偏头，笑意不变：“那？”
　　“我没办法平白弄出火来啊。”蓝无奈地摊手，“其实我能做生鱼片，但是熟食就没办法了。所以，亲爱的主人有能够生火的工具吗？”

　　“呀……这个不怪你，是我疏忽了。”叶王唇边的弧度扩大了些，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这样就可以了吧。”
　　随着他的动作，大厅里陡然升起炽热的火焰，沿着厨房的方向一路烧过去……最终钻进炉灶，一下子点燃了干枯的木头。

　　感受着室内升起的高温，蓝轻轻地笑着：“嗯，这样就可以了。”他躬了躬身，作出完美无缺的礼仪，“那么，我这就去准备食物。”
　　“嗯，你去吧。”叶王的视线重新回到书上，“我很期待今天的晚餐。”他的生意十分温柔，“这一次可要好好保存好火种呐。”
　　“是，遵命。”就像这路上什么也没有一样，蓝一步步穿过蔓延的火焰。在他走过的地方，火光一丛丛熄灭，温度也重新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