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声音真好吃》愚肆晓

9、退烧后

　　田晨离开宿舍去食堂打饭。

　　唐糖躺在床上，头昏脑涨，却没有任何睡意。

　　打开手机，他发现微信群「深哥今日吃鸡吗」昨晚管理员有艾特他。
　　他又预约上了今晚穆林深陪玩名额。

　　之前一个星期都预约不到，现在却连着两天中彩票。
　　唐糖叹了一口气，纠结了几秒，还是私信管理员发过去300大洋红包。

　　像是了解一桩心事一样，困意瞬间上头，手机还没放下，他就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回来的橙子在打电话。
　　语气很激烈，似乎在和对方吵架。

　　“许野你成熟点行不行！奶糖生病了，我现在不能离开。”
　　“其他时候我都依你，但是现在不行，我走不开！”
　　“分手就分手！老子早tmd想和你分手了！”
　　… …

　　“嘭—”的一声田晨摔了手机。
　　不一会，在静谧的寝室里，唐糖听到了橙子的哽咽声。

　　他想爬起来询问怎么回事，但奈何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皮像是被502胶水黏住了一般，干涩滚烫。

　　又过了几分钟，他感觉橙子走到他床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叹气道：“抱歉啊奶糖，我要出去一下。”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

　　后面的话唐糖还没听完，困意又再次吞噬了他。

　　这一觉似乎睡了半个世纪。
　　下午五点，唐糖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都开始渐灰。

　　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摸了一下额头，退烧了。
　　他松了一口气，用尽力气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穆林深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他。

　　他怎么在这？

　　有那么一瞬间，唐糖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当穆林深起身走到他床边，伸手摸了他的额头，那股酒心巧克力涌上口腔时，他知道这不是梦。

　　“退烧了。”
　　穆林深随手捡起唐糖掉在床边的毛巾，放进桌上的脸盆中揉搓了一番。

　　“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你去买冰块。”
　　他把毛巾拧干，再次走到床边伸手递给发愣的人，“擦一下脸吧。”

　　“…谢…谢谢。”唐糖接过毛巾，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他发烧的时候…
　　穆林深就一直在帮他换洗额头上的毛巾？

　　他为什么会在这？
　　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发烧了？

　　唐糖不知道他脸上疑惑的表情过于明显。

　　穆林深：“田晨让我来照看你一下，他赶不回来。嘱咐我如果你还没退烧，就把你拉进医院扎针。”

　　不知为何，唐糖觉得对方特意把“扎针”两字说的很重，他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不敢看床边的人，只能点头小声说道：“谢谢你。”

　　穆林深鼻息间似乎轻哼了一下，拿起桌上田晨给他留的饭卡，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饭。”

　　“我…我和你一起去！”
　　突然意识到穆林深并不是美院的人，而他俩现在身处同一所大学。

　　这个认知让唐糖莫名感到兴奋。

　　穆林深明显皱了一下眉头，看到床上的人说完就立马起身换衣服。
　　大病初愈的小脸上，微微泛粉红。也不知在激动什么，那双原本病恹恹的眼睛又明亮了起来。

　　“行吧。”
　　穆林深把田晨的饭卡放回了书桌上。

　　-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Z市开发区的夏天，从天刚还微微亮时，就已经热的不像话了。

　　5岁的唐糖被7岁的穆林深牵着手，并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穆林深比唐糖高，步伐自然也比他大，被牵的人像是在被拽着走，手心里全是湿汗。

　　“带你去蹭饭！”拉着他的人一脸洋气道。

　　两人来到公交站，穆林深在口袋里掏了掏，面露窘色。

　　“你…你有钱不？”

　　唐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元硬币。
　　自从他每天去找穆林深玩后，外婆总会在他口袋里放点钱，让他和哥哥买冰棒吃。

　　穆林深面色不太好，咬了一下嘴唇，随后从唐糖手心里拿走两个硬币。
　　“…就当我借你的。”

　　“好。”唐糖回应，并把剩下的硬币放回裤子口袋。
　　其实外婆给的这些钱根本没有花出去过，因为穆林深从不带他去小卖部。

　　他想哥哥可能不喜欢吃冰棒。
　　老实说硬币放在裤子口袋里沉甸甸的，现在能被花出去几个真是太好了。

　　原来哥哥带他去X大的Z校区玩。

　　X大本部在X市，与Z市开发区隔海相望。
　　X大总共有三个校区，其中一校区就在Z市开发区。

　　之前唐糖和外公有来过这，但他没有进去过这所大学。
　　而是跟着外公在学校对面的路边卖杨梅。

　　穆林深牵着他走到大学门口，唐糖忍不住好奇道：“我们是要进去吗？”

　　“当然！”穆林深的语气很兴奋，随后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期待又不安道：“再等一等。”

　　约莫等了10分钟，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从学校里面向他们跑来。

　　“林深！”那个姐姐在叫哥哥的名字。
　　大姐姐的声音，是樱桃味。

　　“嗯。”穆林深放开了唐糖的手，双手插进口袋，面露出又拽又不悦的神色，“你迟到了。”

　　女生笑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语气抱歉道：“对不起啊，一画画就忘了时间。”

　　穆林深轻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干嘛跑过来，我又不会走。”
　　“喏，擦擦汗吧，妆都要花了。”

　　“小屁孩！真不会说话。”女生拍了一下穆林深的脑袋，随后接过纸巾，抽了一张出来，轻轻地拂去额上的汗珠。

　　然后她才发现穆林深身后的唐糖。

　　“哎？这个小朋友是？”

　　穆林深移了一下身子，让身后的人完全暴露在女生面前，酷酷的说道：“我小弟，唐糖。”

　　女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以啊林深，都交朋友了。”

　　穆林深的脸色瞬间通红，恼羞成怒道：“不是朋友！是我小弟！小弟啦！”

　　女生没有理会穆林深的反驳，而是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唐糖眼前，“你好呀唐糖，我是蒋芸娇。”

　　有着樱桃味声音的大姐姐，名字叫蒋芸娇。

　　唐糖握住了那只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漂亮的女生，乖巧的叫道：“芸娇姐姐。”

　　蒋芸娇带着他们进了校园。

　　唐糖意外发现，这校内校外竟然是两种景色。

　　大学环境很好，又美又敞亮，道路两旁全是树木林荫。
　　因为正值暑假期间，校内并没有多少人，留校的学生步伐都很悠闲。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有耍酷玩滑板的，又骑自行车飞驰的。

　　教学楼有高有矮，高的直冲云霄，矮的隐匿在茂密的树木之后。
　　篮球场、网球场、蓝天下的红色跑道，一切都显得朝气蓬勃、充满生机。

　　真的好不一样。
　　唐糖一时都看呆了。

　　他不是没有去过大学校园，相反跟着父母去过好多地方，见过各种美丽的景色。
　　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在四周都是村落的包围下，会有一所这么漂亮的学校。

　　穆林深自然注意到了唐糖的眼神，他不仅神气起来，“我们这也有很高大上的地方，不比你们那差，不要小看我们哦，城里来的瓷娃娃。”

　　唐糖不喜欢哥哥这样叫他。
　　忍不住抿住嘴，脸蛋鼓了起来。

　　穆林深头上又挨了一巴掌。
　　“喂！蒋芸娇干嘛打我啊！”

　　“给我叫姐姐。”蒋芸娇捏住小鬼头的嘴角扯了扯，“穆林深你这张嘴再这么下去，长大肯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啊…疼啊！”穆林深从蒋芸娇手中逃脱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嘟囔道：“又不需要找，这不是在这吗… …”

　　“什么？”蒋芸娇没听清。

　　“我说蒋芸娇你这么凶，未来肯定嫁不出去！”穆林深吼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气的蒋芸娇在后面追他。

　　唐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加快脚步朝两人跑了过去。

　　在食堂吃饭时，唐糖才知道哥哥每周末都会来学校找芸娇姐姐玩。

　　蒋芸娇开学上大四，她这个暑假选择留校画画，所以穆林深还和之前一样来找她。

　　大学食堂的味道先不评价，但种类的确很丰盛。

　　穆林深要了砂锅，唐糖要了炒米粉，而蒋芸娇则给自己点了一盘沙拉。

　　两个小朋友可能真的饿了，埋头狂吃。

　　蒋芸娇则是细嚼慢咽，偶尔抬头看看对面的穆林深。

　　“林深…你爸爸…最近还好吗？”

　　原本吃的欢快的穆林深，顿了一下右手。他吞下一颗鱼丸，嘟囔道：“就那样呗，除了画画就是喝酒，跟以前没啥两样。”

　　“…哦。”蒋芸娇微微蹙眉，手上拿着的叉子在沙拉里戳了戳，“林深，其实你爸爸他…真的很有才华。”

　　“才华有个屁用，还不是穷光蛋一个，老婆都跟别人跑了。”

　　蒋芸娇没想到穆林深会这样说他的爸爸。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想为自己的老师辩解几句，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还小，好多事都不懂。”
　　“快点长大吧，穆林深。”

　　蒋芸娇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对面的孩子，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曾是她的老师，是穆林深的爸爸，是她坚持走绘画这条路的信仰。

　　但是那个人… …
　　因为自己的追求与世俗不符，被学校开除、被老婆抛弃、被周围的人说三道四。

　　她心疼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吃完午饭，你们和我一起去画室玩吧。”
　　蒋芸娇笑着对两个埋头苦干的小朋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