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Rene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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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工作室的窗口往外望去，满天的繁星顿时涌入眼中，几缕星河交织糅合在一起，编织出繁复而神秘的图案，图不时有几道流星犹如在风中飘荡的细丝从中拂过。
方穹将思绪从那夺目璀璨的星群中抽出，低头看向手中的几张纸。眼里顿时只盛满了纸上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的奇怪文字，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看看日历，新世元5318年8月10日。这些东西他已经研究了两三个月，可进度似乎与刚刚着手时没有太大差别。
“暂时没有思路的话，可以先做点别的事情的。”对面端坐在黑色金属椅上的瘦削青年开口说话，声音温和，清秀的脸上带着好似点点星火般的柔软微笑。
可这体贴的关心，方穹听了却只是觉得心下那股烦躁更盛一分。
青年几乎不过几秒时间便察觉到了方穹的不耐，低下头不再开口。
方穹没好气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办公椅上，尽量克制自己心下想要撕碎手中那几张纸以及面前这人的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是这位青年的合法配偶，若是对方因为某些他人看来合情合理的理由向法庭提出了离婚要求，就会让一切事情变得十分难办。先不说冗杂的财产分割的协议拟定会占去他大量的工作时间，单说失去了和青年是爱侣这层关系，就会让他的研究受到许多阻碍。现在已经陷入瓶颈了，要是再回到原本毫无绿灯的境况，恐怕方穹会直接疯掉。
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身为议员长许元朗爱子许岚的配偶所能享受的便捷而需付出的代价。
想到这里，方穹竭力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压下那股子烦躁之后，他站起身走到许岚面前，他弯下腰亲了一下许岚的眼睛，语气温柔而又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刚刚研究有点不顺，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看着许岚的脸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甚至反过来柔声安慰自己，方穹在心底松了口气，好在这位听闻其父是铁血政治家的小公子很好糊弄，不然还真是费劲。想到自己要千方百计讨好安抚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他就有些反胃。
他看了一眼许岚干净明亮的眼底，突发奇想地想和他出去转转，反正研究暂时陷入了尴尬的阶段，不如出去走两步，也许能茅塞顿开也说不准。
他拉住许岚的右手，许岚的手指瘦长苍白，指尖干燥冰凉，方穹拢了拢许岚的手指，正想将他的手妥当地拉住时，许岚却猛地缩回了手，伴随着微不可查的吸气声，好看的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
方穹一愣，随即感到心底一阵火起，他看见许岚紧皱的眉头和那看起来像是要保护自我的动作，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和那十分突然的在他看来有些温馨的突发奇想，转身重重地摔门而去。
憋着一口气，方穹转头走进了书房，掏出烟来给自己点上。
他许岚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了？自己都已经大发慈悲想要与他亲近几分了，还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虽说自己是有所目的地接近他，但也不能让自己处于乞求一方的位置。
不，不对，为什么许岚会表现出带有防御意味的肢体动作，难不成是发现这桩婚姻的真相？可是上一秒他还在安慰自己，没道理下一秒就突然发现自己对他并无感情。可是那明显是在自卫的动作又是怎么回事？思前想后，方穹还是无法完全否定对方已经发现事实这一可能性，若是失去了许岚，他的研究指不定会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阻碍。方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躺椅内，随手拿起桌上放的温开水一口闷掉。
方穹家里最大的两个房间就是工作室和书房，然后才是客厅。偌大的书房里安置着占满了四面墙的书架，架上的图书按照种类和使用频率摆放得整整齐齐，因为男主人的细心打扫，也不会因为有所冷落而吃灰。
头顶明亮温和的黄色灯光合适地营造出了属于书房的气氛，书房正中央的巨大书桌也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经常使用的词典和一些书籍安静地立在书桌一角。正是寒冬时节，屋内外都安安静静，只听得见楼下厨房传来的细碎声响。方穹立在窗边，将垂感良好的暗色系厚重窗帘拉开一角，就着暗淡的月光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
“方穹，我做了点东西，出来吃点？”几声又轻又小的敲门声后传来许岚那毫无脾气的声音，方穹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对，这才是他所想要维持的关系和地位。
……
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在方穹的研究终于有了点进展时，许岚却突然病倒了。
看着床上几乎脸色惨白得不成人样的许岚，方穹皱着眉将一支快要烧完的香烟挑着摁进香烟缸中，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但流入口腔的是他不太习惯的冰凉液体，这座房子里开着暖气，但这杯水也没法因此而变得暖和。在厨房内的流理台上靠了一会，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用智脑拨通了熟识的医院高层，将许岚抱下楼塞进车内，驱车前往新世元数一数二的私人医院。
待办好住院手续后，方穹打开智脑点击了备注为“议员长”的联系人列表选项，精准的三秒过后，对面传来这位先生一贯的清冷沉稳的声音：“怎么了，方穹？”
在已经做了充足准备来应对一切对话的前提下，方穹向许元朗简要说了现在的情况，并许诺一旦有什么情况就会通知他。没有想象中火急火燎的质问和急切担忧想要亲自照顾儿子的提议，许元朗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聊胜于无的嘱咐，就结束了对话。
这是婚后三年里他屈指可数的几次和许元朗的对话，除开重大节日的客套寒暄和当初婚礼上的仪式性对话，其实方穹对他配偶的这位唯一亲人的认知，也不比民众多多少。即便他想要通过许岚打听点什么消息，也都被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方穹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已经等候了一会儿的预约医师见他进来，忙迎上去：“方先生，您的爱人许先生目前情况很不妙，”医生点开工作台上的显示屏，指着一列的数据继续说，“许先生的各个器官都出现了衰竭趋势，免疫系统也十分脆弱，而且……”说到这里，医生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方穹一眼，才接着说道：“而且在许先生身上发现了很多针孔痕迹，这些痕迹有新有旧，旧的已经快看不出痕迹，新的……应该就在这几天。”
方穹看了那些身体数据和几张照片，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看完之后后问了一句：“那些针孔是用于注射药剂，还是用于抽取□□呢？”医生闻言伸出手在显示屏上划了几下，回答说：“两者兼有，你看这里是……”没等他说完，方穹就抽身打算离开，走到门前特地回头道了句谢谢，医生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愣愣低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分析数据，又划了几下，看到了几张遍布狰狞针孔的手腕照片，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
已经被转入特护病房的许岚此刻正被淡蓝色被单裹住，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脸颊上即便被面罩勒着也没出现多少肉来，眼睛紧闭，头上原本乌黑漂亮的头发眼下正显露出枯黄的颓势，方穹匆匆看了他一眼，安排了陪护机器人后就脚不沾地离开了。
研究正到了紧要关头。
又在工作室里呆了十几天之后，方穹发现自己的智脑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好几天，刚放上充电座智脑就跳出了一条消息，是医院发来的，时间已经是两天前。
“方先生，许先生已于今日凌晨一时因各项身体机能衰竭死亡，请您节哀。”
赶到医院时，因为没有家属及时前来带走遗体，许岚已经被安置到了太平间。
方穹那位算得上是熟识的朋友拉过他：“你怎么回事？又在工作室忘了时间？”方穹走出冰冷的太平间，下意识想掏烟又忍着把烟塞回口袋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对啊，真的是，终于有点进展了，又被叫来。”说完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抓住好友的衣袖，语气急了几分：“许元朗来过吗？”
“来过，他倒是在收到讯息之后立刻到了，但看了一眼之后就上楼去和院长谈事情了，”好友皱着眉，“怎么？你晚了两天才过来，他都没问你骂你？”
“没有，我智脑里只有你们医院的讯息。”
“那就好。”
又匆忙安排了许岚的后事，方穹鼓起勇气向许元朗发去了通讯申请，出乎意料的许元朗还是在讯息送达之后三秒就接受了申请，声音依旧清冷沉稳，“关于许岚的葬礼？一切从简就好，邀请的人，你决定吧。”
结束通话后，方穹松了一口气，如果邀请人员是由他决定而顶着许元朗的名号的话，对他来说还是有好处的。想着这些，方穹也很快筹措好了葬礼的相关事宜。
很快，时间就到了。
站在带着淡淡笑容的许岚遗像前，方穹却突然地有了点不真切的虚无感。听着正巧讲到关于他身为伴侣而准备好的悼念词，明明是自己编写的词句，但听着却有股奇怪的陌生感。
“我与他是精神上的契合，是灵魂的相互吸引……”
不，不是，不是什么灵魂吸引，也不是什么精神契合。
只是各取所需，貌合神离而已吧。
作者有话说第1章 1 Rene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