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星座——圣斗士同人短篇全集》露浓

25、家国天下（下）

　　4. 国仇家恨不可报

　　那一天晚上，风清月明，初秋的微风里还夹着暖意。童虎好不容易闲了下来，缩在曲曲折折的走廊里读《水浒传》。正看得起劲，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抬起头来，只见打杂的小伍正急急匆匆地领着几个人赶了过来。童虎忙把书塞到角落里，站起身来。

　　“喂，小伍叔叔！”他喊。

　　小伍正安顿那几个人在花园里坐下，没听见他。童虎只好跑到他们身边。“怎么了，小伍叔叔？”他又问。

　　小伍终于转过头来，说，“哟，小少爷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外面贼人闹事，看这几位爷阔绰，就打他们的主意。这几位爷想在我们这里躲一躲。”

　　那一堆人当中一直站着的一人朝他拱手道，“还请小公子行个方便。”

　　童虎还没来得及答话，赵先生竟突然出现在身后，脸色铁青地看着对面的一群人。他一向没有波澜的脸上竟满是怒色，深如寒潭的眼睛中一丝带着杀意的银光。童虎看着师父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再回头去看赵先生怒目而视的那人。只见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英俊而威严。如今他正坐中央，边上的几人都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

　　童虎来回看着先生和面前的这个陌生人，隐约闻到些火药味，却不明所里。正待发问，却见赵先生收了怒色，依然以往一般云淡风清地说道，“小伍，人是你救的，你自己负责到底。若是有人来寻事也得你前去应付。这件事我无法插手。”

　　小伍虽然奇怪，但知道先生一向行事古怪，也不好多说。

　　“童虎，你跟我来。”说着，赵先生已转身离去。

　　童虎跟着走进小厅，迷糊地看着赵先生兀自关了门，坐下默然喝茶。先生的脸色平和，但童虎看见他将手里的茶杯握得出奇得紧，直让指节发白。又过了片刻，师母推门而入。

　　“云龙，你都知道吧？”师母沉声问。

　　“这件事我不好插手。”赵先生只是喝茶。

　　师母咬着牙，脸色苍白，完全没有平时温柔和蔼的样子。“你侍奉的什么天下大义说些什么我不懂，但是你难道再不听圣贤古训了么？”她说，“国仇家恨，焉能不报？现在红花会的兄弟们已经得手，你却要护着他？”

　　“我没有护着他，”赵先生微微皱眉，“人是小伍救的，能否保全他们也在小伍，与我何干？”

　　师母却说，“你不杀他，便是护他。”

　　赵先生一时间没有答话，于是师母又道，“你真不杀他？赵家三十余口冤死狱中，你就打算这么忘了？”

　　“碰”的一声响，赵先生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金光陡起，瞬间一个强大的结界将整个房间罩住了。童虎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第一次见师父燃烧小宇宙，陡然而起的力量仿佛深谷龙吟，震耳欲聋。

　　“纯仪！”赵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波动，“有些事情我于情不可忘，于理却必须忘。为什么不帮我，纯仪？”

　　师母不再说话，转身就要向外走，却被结界阻住。“你放我出去，”师母说，“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做什么？放我出去，我现在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一声长叹，屋子里的金光散去。师母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赵先生不说话，只是默然坐在那里。半晌，童虎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刚才那个人，他是坏人么？”

　　赵先生看着他，问，“如果他是坏人，你待怎样？”

　　“当然是…”童虎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身份，将后面的“惩奸除恶”吞了回去。好半天才低声答道，“圣域有训，不可向任何普通人动手。”

　　赵先生又道，“如果我告诉你，刚才那人还是一国之君，被民间的反动势力追杀，你又待怎样？”

　　童虎又是一惊，忙答道，“圣斗士不可干涉世事，自然不能插手这类事情。”

　　赵先生叹了一声，轻声说，“只是这个人一样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我全家。我曾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最大的心愿便是手刃此人。只是现在… 其实我早该忘了这些私人恩仇的；圣斗士的胸怀应载着天下，而不是私心。”

　　童虎很久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该怎样答复。许久，他又问，“师父，这个人真的是很坏很坏的人么？”

　　“我不知道，”赵先生答道，“我曾以为他是万恶之首，夺我河山，弑我族人。但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怎么能做数？”

　　童虎低下头来，细细思索着，半晌他说道，“可是，如果他真是坏人呢？如果大家都觉得他是坏人？我们还是不可以对他出手么？如果他要杀人，要发动战争，我们能制止他，岂不是救了许多人？这不可以么？守护这个世界，这难道不是圣域存在的理由？”

　　赵先生竟然微微笑了，叹道，“你倒是把这里的侠义道学得融会贯通。是啊，当初在教皇大人面前，我也是这般问他的。毕竟我许多年行侠仗义，当时实在无法同意圣域的规训。那个时候，女神竟然从教皇厅后的幔帐转了出来，亲自答我…”

　　“女神！”童虎惊道。他曾在圣域的三四年，也只见过女神几面。印象中那个美丽无比的大姐姐就仿佛女神殿前的雕像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她居然会亲自回答先生多多少少有些不敬的疑问？

　　“那个时候，女神才只有六七岁吧？”赵先生说，“她转到前厅来，很认真地对我说，‘我的力量，可以踏平任何一个国度，倾覆任何一个政权，阻止任何一场战争；我可以在这片大地上建起一个永不倾倒的王国，让人类世世代代按照我的臆想发展。这些本和圣战并无冲突。只是，那个时候，我不再将是守护大地的女神，而是统治主宰这个世界的王。你觉得，人类世界需要这样一个王么？’童虎，你说呢？”

　　童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虽然我相信女神，但这样…似乎也不好。”

　　赵先生又是长叹，说道，“自从两千多年前圣战开始，女神要对付的，是一心灭世，人类自己又无法对付的邪恶。至于人类自己的战争，她不相信自己看得清谁是谁非，看得清怎样做才最利于这个世界。她不愿借力量将自己的理念强加于这片大地上，宁愿放手让人类自己选择。所以她发誓不涉世事。现在想想，江湖中的‘侠义’不也是借着力量将一己之念强加于他人头上？既然选择了为女神而战，又怎能用她的力量宣扬我一个人的理念？”

　　童虎低下头去。“可是，那个人是坏人。”他还是有些迷糊，“他身为一国之君，却无辜杀害百姓，不是坏人么？”

　　赵先生弯下腰来，看着童虎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你记着，童虎，圣斗士的力量不是用来处理世间纷争的。无论是国仇，家恨，还是战火纷起，生灵涂炭，你都不可以干涉。你有这份力量，却没有这份权利。”

　　赵先生语气平和。可是童虎听见，“国仇，家恨”那两个词滑出的时候，师父的声音还是抖了一抖。

　　5．世界之战

　　自从报纸在欧洲流行开来之后，史昂每两个星期会瞬移一卷报纸到庐山。这些报纸大部分都是英，法，德文的。童虎只有法文勉强过得去，所以偶尔有重要大事发生，史昂都会圈出相关文章，然后附上希腊文的翻译。

　　1914年底，战争开始了。童虎和史昂都没有在意；许多人都没有在意。“到了圣诞节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大家都这样估计，”史昂在报纸上注道。到了1915年初，报纸上的图片却越来越触目惊心。史昂没有圈出任何文章。他只用红色的墨水在《巴黎晨报》的上面写了一句话：我以为这一切会结束的；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那一次之后，报纸断了，一个半月没有任何消息。

　　童虎开始担心。虽然史昂不再年轻不再热血激昂，但他毕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对法国的山川众生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眷恋。他想，如果他是史昂，如果他身处在那般血腥的纷争之中，他会怎么做？想了很久，他在《巴黎晨报》上画了一枝象征女神的橄榄。但是他马上把涂黑了那幅图。他觉得很讽刺。最后，他画了一只猫头鹰。女神的鸟儿在夜间观望；虽然他看得比其他所有鸟兽更为清晰透彻，他也只能观望。

　　画完了猫头鹰，童虎将报纸从新送回圣域。

　　又过了整整一个月，史昂才又送来新的报纸。这一次，他写了一句短暂简洁的话：我很愤怒，但是你放心。

　　二十多年后，1937年末，报纸又一次停了。童虎不禁暗叹史昂枉做小人了。其实何需报纸？陆陆续续涌进庐山里的避难人们早将消息传到了他耳中。

　　童虎找了张纸，用浓墨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头鹰。在猫头鹰边上，他写下当初史昂写给他的话：我很愤怒，但是你放心。然后他看着这张纸消失在一片金光中，飞跃半个地球去了圣域的教皇厅。

　　童虎想，让女神和新一代的圣斗士们快些降生吧！让圣战快点打响吧！站在历史长河的岸上，看着这个世界向着一个疯狂和毁灭方向的飞驰而去，这实在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这些战争后面是什么？他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他又想，女神是靠着什么信念，默默看着一次又一次的疯狂，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相信？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女神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