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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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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傅堇年箱子里的情书都垒起几大摞,有天许浅翻报纸无意翻出来,散开的情书滚落一地,许浅望着那些花花绿绿精心包扎过的信封,不由一面羡慕傅堇年异性缘如此美好,一面自叹不如又渐次心生郁闷。
凭什么他这样受欢迎,自己却一个追求者都没有。
如果没有追求者,那就去创造追求者。许浅把情书一封封捡起来封箱装好,若无其事出去了。
奈何几个星期后,不管许浅使多少花招还是一封情书也没等来。她以为是谁在前面挡了自己桃花运,谁知道是真的没有。从此以后她对早恋这件事不抱希望,只一心扑在读书上。
中考结束那个暑假许浅窝在空调房里玩了两个多月狼人杀,二中录取通知书还是傅堇年去邮局帮她取来的。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傅承责赚大钱荣归故里的好消息。
傅承责这次可能真的要把傅堇年带走。
当时许浅最后一个狼发言,她本来就打算撕警徽流,听完傅承责赚了大钱要接人走这话心里更加不爽,径直问傅堇年,“多大?”
傅堇年倚着门,“很大。”
许浅把手机扔在枕头上,全然忘了自己还在游戏中这件事。直到真预言家留遗言,巴拉巴拉证明自己不是狼人,最后还说点狼坑位:“请七号狼人不要在版子里色色。”
许浅被点名,无奈笑了笑。天黑请闭眼,许浅直接自刀骗解药,实际是她真没心情再玩了,她坐起来慢条斯理撕开通知书的外封,问傅堇年,“什么时候走?”
“明天。”他说。
许浅抬眸:“邀我去你家玩吗。”
傅堇年没说话。
许浅将录入通知书卡在头顶床板的缝隙里,仰在枕头看着它,头发铺开散满整个枕面,她笑了笑道:“看不出来这么讨厌我。好了好了知道了。”
傅堇年走过去把三把钥匙挂在她贴床的壁勾上,“去住。”
许浅翻了个身背对傅堇年,哈欠连天浑身软绵绵没力气,“谁要去。”
傅堇年一只手锁住她脆弱的脖子将人翻过来,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神冷淡质问,“去不去。”
许浅呼吸逐渐困难,她眯了迷眼,“嗯。”
傅堇年松开力道,顺势抚下去揉揉她的耳后根,“我走了。”
“现在就走?”许浅手撑着脸斜躺着目送他。
傅堇年抓起她脚边的毛毯盖在许浅胸脯上:“乐英带过来一个小孩儿,今天陪她去看学校。”
许浅不禁想问:“多大的小孩儿。”
傅堇年想了想,“幼儿园。”
许浅噗嗤笑出声,“那你去。晚上回来吃饭。”
傅堇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沓百元现金,“我爸给的。”
许浅:“替我谢谢傅爸,改天给他磕头去。”
不用改天,当天晚上傅承责就请许家吃饭,定的是超豪华包厢。许文军浸/淫牌桌多年虽然狐朋狗友一大堆,却也鲜少有机会来这种地方消费。傅承责特别阔气,颇有苟富贵勿相忘的情谊,他的那位新婚妻子也很懂事。
许浅不由想,都这么多年了傅爸的审美始终专情,一直都喜欢身材曼妙妖而不艳类型。乐英在饭桌上不仅要照顾她自己的小孩子,还要顾全傅堇年和许浅的情绪,看起来是个十分合格且小心翼翼的后妈啦。
吃完饭傅承责要许家父女俩去自己郊区的大别墅小住几日,傅承责喝得找不到北,直拍许文军肩,“老伙计不是我吹,以后我家,就是你家!小浅就是我干女,你们随便住!”
许文军喝得眼圈颧骨通红:“不不不不。言重了言重了。”
“不严重!老许你听我说。”傅承责边说边哭,“当年没有你,我早死了。这些年没有你,我家年年也早饿死了。你是我傅家恩人!”
许文军心里过意不去:“兄弟,话不这么说,要这些年没斯年,我家浅浅也早饿死。我跟你一样,我还不如你。不是好爹。”
望着哭成狗的两个大男人,乐英特别为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中年男人的酒疯不是那么好结束的。
傅堇年转头看向身边的许浅,夜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双眸空洞望着大街上。傅堇年说:“换了地方我又要失眠。”
许浅偏眸看他:“多大了,还改不掉?”
傅堇年抿抿唇没反驳,许浅把提在手里的衣服袋子递给他,“不要了,给你吧。”大袋子里装着傅承责和乐英的新婚手办,并几个殷实大红包,垫在最下面的是许浅的几件衣物。
傅堇年把红包捡出来放回许浅的帆布包里,衣服收下,说,“放假我去接你。”
*
傅堇年的新家在城西新别墅区,每天去城东读书有司机接送。东、西直线还不算绕。
许浅则要去城南二中上高中,傅堇年和许浅就显得要绕一绕才能见面啦。
孩子们新学期开学,那么,城北的许家老楼就只剩下许文军啦,家里空落落,许文军更是有理由敞开了夜不归宿,三天两头不回来多得是,有时半个月也不回。
阳台的花花草草枯死,卧室墙壁长霉,厕所漏水,煤气灶没有煤气。
以前这些琐事都是傅堇年在料理。
以后他不住许家,许浅也要每个月放归属假才回来。
城北老楼就像被遗忘遗弃了一般,开始发霉长斑。弄得许浅每次回去都要大扫除,头疼得很。
*
高中过得本就就很辛苦了啊。
许浅读了半学期变化很大,譬如比从前更爱读书,五点起十一点睡,性格更沉默寡言更自闭;但她似乎又什么都没变,依旧不合群,别人觉得新奇热闹好玩的地方,她只会感到烦,尤其文艺晚会许浅坐在操场上,心理压力颇大,感觉四周充斥着嘈杂和混乱,令她心神不宁。
二中虽然是国重,但排外情绪严重。
在本校初中直升的那种,属于把地盘踩熟且优越感颇高,抱团对考进来的异地学生不友好。尤其是家境优渥本身实力也比较强悍的那类中档生,表现得更加明显。
许浅虽然是本地人,但普通班中上游且是考进来的学生,性格还有点冷淡,自然也被划分为可阴阳和冷嘲热讽对象。
虽然这种现象不是个例,但他们总是每天换一个针对对象,就像轮流制,许浅来这个班级半个学期,就被起哄群嘲了两三次。第一次是军训期间,因为贫血许浅中途晕倒,前排的女生转头嫌弃地打量她,“为什么长这么高还会晕倒呢。难道不知道多吃点饭么。耽误大家时间。”
另外一个女生说:“可能是故意减肥吧。容貌焦虑真的很令人厌恶了呢。”
经过她们这番言论,受害者有罪论牢牢扣在许浅身上,一时间大家竟然觉得她们二人说得有道理,不觉得连个出来帮忙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教官亲自背昏倒的许浅去到医务室,经过检查发现是贫血加中暑了。
第二次被群嘲是因为许浅共情一个同样被受到冷暴力对待的同桌,情人节第二天,同桌的抽屉里被塞满了玫瑰花的刺,是专门被人剔下来,细心放在书本和习题册之间,冷不丁伸手进去拿书,就一定会被扎得满手是血那种恶作剧。
许浅站出来将那些玫瑰花刺全部倒在三个施暴者的头上,尖叫声打破晚自习的朗朗读书声。之后又是一番纠纷。不过许浅看着那些刺钉在她们皎白的脸上,鲜红的血滑下,她竟然觉得那简直就是一幅妖娆旖旎的画。还是活生生的动态流。
第三次许浅受到针对是一个滑稽流言。他们试图打破她坚韧外壳,软绵针般的流言蜚语。着实是杀人诛心呢。
他们说偶然发现许浅没有来例假,且私生活沉迷。
对的,许浅到现在还没有来过例假。虽然她自己也很困惑,不过医生说十八岁以前都是正常的。
可这种真流言掺和谎言爆发式传开,即便澄清许浅十六岁还没来例假并不算什么,但后半截“私生活沉迷”一定给人留下深刻且偏激的印象。
纵然百口解释,污蔑效果早已达成,以后只要提到许浅晚龄初/潮,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她私生活不好”这个负面印象。就算努力扭转乾坤,可第一印象已经坏了,有什么办法?
你看,造谣一个人就是这轻松呢。
这件事许浅忍了很久,刚好碰见二中寒假补课的传统,因为就算高一新生也不能避免,只不过是补多久的区别。
高一补课到腊月初才结束,许浅收拾东西离校,东西杂,她走得就晚了点。离开那天还受到隔壁寝室的冷嘲热讽,她们给许浅取外号,说许浅是生物学基因突变怪女。简称基因突变怪。
许浅那天真的没忍住,冷着脸一脚踹倒一个,用垃圾桶罩她们头上堵在监控死角,一顿暴揍。她确实忍很久了,忍到监控坏才动手。
原本是报了警,但奈何没有人证,也没有监控画面,她们只管指正许浅打人却拿不出实质证据。许浅也只是哭,边哭边力争自己没动手。
最后不了了之,临散前对方警告许浅,开了学有她好受的,以后还有两三年,慢慢熬吧。
许浅诡异地笑了笑:“再有下次,我打断你们的腿也没人知道。”
这话说完对面那人脸都白透了。许浅对她和蔼挥挥手,“走了,吴栀。”
*
放假后许浅回到城北老楼,楼梯到她家那户明显灰尘积得多谢,开了门一股子霉味窜出来直冲鼻子,许浅拔出钥匙,用手扇扇灰提着行李箱进去。
‘砰!’关门力道将墙壁上的老相框震落下来砸在许浅脚边。
玻璃页碎得稀里哗啦。许浅看着照片里女人笑靥如花,心里却没什么滋味。
赵婉柯嫁给许文军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女人最风华正茂的几年她全给了她初恋,许文军说他不在乎,只要人是自己,能给自己生个孩子就行。这不,赵婉柯生下许浅还没出月子就走了。
许浅四五岁的时候赵婉柯倒是回来看过许浅一回。
赵婉柯生得极美,气质像民国大小姐,忧郁温柔,保养得很好。许浅小时候完全没遗传到赵婉柯的美貌。单眼皮,小耳朵,乌青的唇,黄桑桑的脸,一看就是那种不讨喜且养不长久的小孩儿。
许浅看着实在陌生的漂亮女人,生生喊她妈妈。
她问许浅愿意跟她走吗。哄到最后许浅没有跟赵婉柯走,因为许文军不愿意,他说婆娘跑了没关系,孩子得他养。
许浅疲惫地放好行李箱,推开阳台的门任由冷风灌进来吹散房子里的唯霉味,外面天色阴淡,细雨斜风作晓寒。
阳台的花盆里枯草东倒西歪,土壤板结用小铁锹都疏松不了,有的花盆放在檐下盛满了水,廊角青苔横生,一派衰败落寞景。
许浅去街道搬煤气罐回来重新打燃灶台,找师傅修好浴室的灯,烧水打扫房间,到下午四五点才收拾干净,洗完澡坐在躺椅里打电话找许文军。
那边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喂,闺女,放假了?”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许浅咳嗽了两声,应该是刚才忙来忙去后背出汗没有及时换衣服,现在洗完澡有点着凉。
许文军掐掉嘴角的烟,打出一张牌,问:“感冒啦?”
“嗯。”许浅发出浓浓的鼻音。
许文军忙得不可开交:“我得过几天才能回去,老楼我也好久住。你别,那什么,去你傅爸哪儿。斯年还有一学期中考,你傅爸给他日夜颠倒补课呢没法去接你,你自己坐车过去啊。有钱没?”
许浅挂断电话,躺在摇椅里落寞望着阴暗的客厅,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感拥着她与她狂欢。
许文军挂完电话就给她来了两千块钱。许浅收了,“你有空回来一趟吧。”
可是许文军还在牌桌上沉沦,压根没看她消息。许浅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自己什么时候爬起来从客厅躺椅睡到朝西卧室都不知道,只觉得枕头微微潮润。反正她鼻子堵塞严重,也闻不到霉味。
天色欲黑,屋子没开灯,许浅浑身滚烫,如同黑暗的炽,就算烧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吧。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扒自己衣服,她虚弱睁开眼睛,连呼出的气息都无比滚烫,她看见傅堇年紧抿的唇,视线慢慢往上终于看清他的眼神,如魅般的凝视。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冰冰凉好舒服。她觉得自己喉咙快要喷出火来,燥热无比。
许浅痛苦呻/吟几声,一次次掀开被子,在梦境里她摸到一泉清池,许浅忽然如同蹦上河堤的青鱼,张开嘴巴大口大口汲取的冰凉的泉水,灌入一大缸后她才觉得活了过来,折腾间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