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白桃一

2、第 2 章

　　《飞云之上》番外旧时光里的秘密

　　五月，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炎热，阳光透过茂密的林荫道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道高考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热。”

　　陶诗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离高考还有二十多天了，她担心的事情很多。

　　骑车的陈思源听了她的话，忽然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她吓得揪紧了他的衣服。

　　“干嘛突然加速！”她抱怨着，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陈思源在前头呵呵笑着，“你不是热吗，骑得快一点风大，怎么样，凉快点了吗？”

　　微风拂过脸颊挺舒服，紧张的高三生涯，一周难得的半天放风时间，连风都是香的。

　　陶诗景轻轻晃着双腿，说：“前面有家肯德基，我们去买个甜筒吃。”

　　年少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满满活力，青涩的少年骑得飞快，嗖的一下就到了。两人背着书包走进去，面对面坐在店里吹着空调，心满意足的吃甜筒。

　　陈思源看她额角发丝热湿了，从书包里拿出本书来给她扇着，她真的很怕热，高中三年，他坐在她后面，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拿本书给她扇风。

　　三倍的凉快，陶诗景终于舒服了很多，慢慢舔着甜筒，说：“现在除了保送的，就数你最轻松了吧。”

　　陈思源已经通过了招飞，就等最后高考，只要过本科线就能成为一名飞行学员了。这是何等的荣耀，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而陶诗景作为他的绯闻对象，也成为同学们调侃的热点，同学录上清一色对她的称呼都变成了“飞太”。

　　她面上嗔怪同学们乱起绰号，看着他们写的那些脑洞大开的留言，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幻想着若干年后自己真的嫁给了陈思源，成为了飞行员太太。她从小就脑洞大爱脑补，直接就把自己幻想成了军恋文女主角，脑补了一部爱恨情仇交织的小说，直把自己感动得不行。

　　陈思源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说：“你要考和我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吗？”
　　少女抿着唇笑看着对面的大男孩，“你想我和你一个城市吗？”
　　“那当然啊，我……”
　　年少时候对于未来总有许多期望，与美好的愿景。
　　陈思源看着唇角扬起的她，没再往下说，两人无声对视笑着，眼睛里都是满满笑意，直到她笑出声来。

　　奶油沾在她嘴角，他拿起纸巾给她擦，打闹间，面前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两人一滞，而后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校长，我们……我们只是买个冰淇淋吃……”

　　陶诗景低着头不敢看，只听见陈思源小声的辩解。

　　怎么这么倒霉，吃个甜筒还遇到校长，学校完全禁止早恋，男女生走在一起都会被骂，更何况刚刚他还给她擦嘴来着，校长肯定是看到了，马上都要毕业了，不会吃个处分吧！

　　陶诗景心中一片恐惧，穿着校服果然不适合出现在学校以外的任何公共场所。

　　不过令陶诗景没想到的是，一向严肃的校长并未批评他们，只是说：“离高考没几天了，吃完赶紧回学校。”

　　两人站在一旁，直到校长走远，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陶诗景拍了拍胸口，还是惊魂未定，“校长今天好像有点反常，我以为我们要吃处分了。”

　　陈思源比她淡定，说：“没多久我们就要毕业了，校长也不愿意做恶人的。”

　　高考结束以后，两人才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成为一对光明正大的小情侣。陈思源顺利被空航大录取，成为一名飞行学员。那一年整个江城就三个人，何等的荣耀，学校里为此挂了大红的标语，报纸上也刊登了这事。可是陶诗景的第一志愿却落了榜，两人不得不开启异地生涯。

　　***
　　大学生活自然比高中滋润舒服很多，军校加异地恋只能偶尔打几分钟电话，不过每次听到陈思源讲军校里的新鲜事，她都很新奇，再一次埋怨自己为何高考失利。她开始在网络上写小说，抒发自己的内心，把爱恨情仇都付诸笔端。

　　陈思源把第一次打靶的子弹壳做成钥匙扣寄给她，陶诗景家境不错，这枚子弹壳却让她比得了一条名牌项链还开心，给舍友炫耀，引得一片艳羡。

　　快放暑假的时候，陶诗景第一本写的小说出版了，比她本人更开心的是陈思源。放假时，带着一宿舍的战友就往书店跑，拿起她的书自豪的说：“看，这是我女朋友写的书！”

　　战友们一片愕然，一边拿起书看一边惊呼：“想不到你还找了个才女，了不得了不得，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嫂子。”

　　“不是很快就开放日了吗，我给了我家诗诗两张票，她说要带她舍友兼好闺蜜来。”陈思源使了个眼色，“你们懂了吗？”

　　“妹子漂亮不？”

　　“据说是个声甜貌美的小美女。”

　　他们寝室，除了陈思源，还都是单身，听到有漂亮妹子来，自然有些兴奋。

　　“哎，懂了啵？”陈思源肩膀碰碰一旁的周启骏。

　　此刻的周启骏正在认真翻看着陶诗景写的书，完全没注意他们说什么。

　　“懂什么？”

　　“有漂亮妹子要来！”

　　“哦。”

　　周启骏淡淡的应了一声，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想恋爱呢，恋爱有什么意思，每天和个女人腻腻歪歪，有那排队打电话的时间，还不如睡一会儿。

　　陈思源看着周启骏冷淡的反应，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没救了，对妹子都不感兴趣！

　　可是后来嘛，淡定如狗周启骏，一见吴婳误终身。

　　那两天就数他最殷勤，眼睛恨不得长在人吴婳身上，人走的时候还亲自送上火车目送离开，绅士体贴的不像话，谁看了不得丢个白眼说一句：狗！

　　再后来，周启骏为了追求吴婳，为了要到她的手机号码，活活给陈思源洗了两个礼拜的臭袜子。他还放话全宿舍，吴婳是他看上的妹子，兄弟们不能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为此他又为全宿舍洗了一个月的臭袜子。

　　这之后和个女人最腻歪的就是他周某人，嘴里塞个包子就去排队打电话，一打就霸占着电话不放，引起强烈公愤。

　　***
　　时间飞快，远在江城的陶诗景和吴婳就要大学毕业了，而陈思源一寝室，除了周启骏能够继续飞行，其他人都因为身体原因淘汰了。陈思源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法再成为飞行员，甚至觉得难以面对陶诗景。可是陶诗景却不在意这些，一面开导他一面表示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他被分到哪里，她都无所谓。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女朋友，他感动非常，想着一定要在部队里好好干，挣个好前程，给她一个好未来。

　　陈思源不明白周启骏为何也闷闷不乐，甚至有些颓废，从陶诗景处得知，他和吴婳分手了。他忽然有些感伤，那一天开放日四人都在场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转眼，散的散离的离，各奔东西。
　　再后来，大家的联系越来越少，陈思源从一个驻地调到另一个，换了好几个，努力了很久，终于离她的女孩更近了，只是一市之隔。他在部队机关工作，没有任务的时候，也拥有了周末，陶诗景也能经常来看看他，两人和普通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家里父母知道他和陶诗景谈了很多年，说既然差不多稳定了，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他有自己的打算，陶诗景的家境比他好太多，一直以来他其实有些自卑，他想再努力一下往上走一走，给她更好的生活。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周启骏的名字，还是从陶诗景嘴里，那个周末她很兴奋，说吴婳和周启骏复合了。陈思源感慨，兜兜转转还是最初的人最好。后来，陶诗景又说吴婳和周启骏马上要结婚了，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艳羡，还给他看了吴婳的大钻戒。

　　他不是那种木讷的直男，他知道女朋友给他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恋爱这么些年，他连个素银戒指都没送过她，不是抠门，他只是想再努力一些，把更好的，唯一的送给她，才能代表一心一意。他其实偷偷去商场看过钻戒，也已经存了四五万块，离预期的还差点。他有他的规划，虽然诗诗家里不缺钱，他还是想凭自己买个房，写她的名字，作为两人的小家。

　　陶诗景见他不说话，旁敲侧击，“想不到吴婳他们这么神速。”

　　他不是听不懂她的意思，陶诗景白他一眼，他也只是憨厚的呵呵笑。

　　***
　　陈思源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失去陶诗景，从高中的懵懂到而立之年，从热恋到稳定，这辈子除了陶诗景成为他的妻子，他想不出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

　　可如今，他残了一条手臂，还如何给她更好的生活。他自卑，觉得再也配不上她。

　　人生从没这样无可奈何绝望过，他残忍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攀龙附凤的渣男，残忍地看着他爱的女孩绝望的哭泣。

　　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什么，他的拳砸在墙上，强忍着冲出去抱一抱她的冲动。

　　他的心在滴血，比残臂的伤口还要痛。

　　江城的摩天大楼上，巨大的电子屏上，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孩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纱照，手指上的鸽子蛋闪瞎人眼。

　　他的诗诗，手指纤长，在她的手指下敲出了那么多畅销的作品，那样柔嫩白皙的双手，就应该是富太太的手，与这鸽子蛋才般配。

　　这辈子他都给不了她这样的富贵生活。

　　至此，他该永远退出她的生活，可是他不甘心啊，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执手进入婚姻殿堂的女孩，此刻他却只能去偷偷看一眼。

　　看一眼也是好的，就让他目送着她出嫁。

　　婚礼的酒店富丽堂皇，一掷千金，名流云集，他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的女孩穿着华贵美丽的鱼尾婚纱，美得仿佛在梦里。那个陌生的男人，轻执着她的手，为她戴上戒指，吻在她手背上。
　　此生，她再不可能成为他的新娘。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看了过来，是吴婳，她已身怀六甲。

　　人生如梦，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陈思源掏出一枚钻戒，那是他去维和部队前买的，那是他存了几年前买的钻戒。

　　他握着那枚钻戒，深深吻了一下，最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的女孩，再见！”

　　钻戒孤零零地留在树梢上，爱心的形状被阳光照着，在草地上折射出一个大大的爱心，却是一根树枝的光影横亘在中间，仿佛生生裂开的心。

　　***
　　数年后，陶诗景已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作家，受邀回高中母校做讲座。

　　当年的校长老了许多，两鬓白了许多。

　　“校长。”陶诗景恭敬的喊他。

　　老校长笑笑，皱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慈祥，少了许多当年的严肃，他呵呵笑着：“时间过得真快，明年我也要退休了，老师很欣慰你取得如今的成就。”

　　陶诗景其实有些抵触回到母校，这里总会让她想起那些青葱岁月，还有那个坐在他后排捉弄她的男孩。

　　校长看着眼前的陶诗景，再一次感叹：“日子真的快，那年你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陈思源那个臭小子……”

　　“那会儿你们都十八了，我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我心里啊其实是祝福的。”校长看了看她，再次叹气：“多好的小子，可惜了，不过他依然是我们一中的骄傲。”

　　陶诗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陈思源一直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她躲在美国生活，不关注国内，努力忘记国内的那些往事，可那些仿佛刻在骨子里了，只要稍稍一碰就像只蝴蝶一样扑棱着翅膀在她心上胡乱扑腾。

　　走出校园时，她看到了优秀校友栏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脚下如生了根，挪不动步子。

　　原来，原来真相是这……

　　她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翻箱倒柜的找着旧物。

　　那张泛黄的老报纸，第三版正中是祝贺招飞成功的新闻。

　　报纸上的少年，穿着那身永远忘不掉的一中校服，笑得踌躇满志。

　　而眼泪早就爬满了她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