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挣脱》3l

47、天蝎之火

　　库洛洛看到星空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生死关头的危机，反而以为他正自适地坐在一辆穿越银河的列车上。
　　那是他曾经读过的一本书，故事中的主人公得到了一张穿越银河的列车车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同坐上了那辆列车，在上面见识到各种奇观。
　　他对那本书里印象最深的故事是天蝎之火。一只被黄鼠狼逼到绝路的蝎子跳进水井，在即将淹死之际，蝎子忏悔并祈祷着：迄今为止自己究竟夺走了多少生命，为什么不在最后一刻将身躯交给敌人，为它多延续一日呢？
　　蝎子恳求上帝洞察自己的心意，祈祷这副身躯，能够在死后为人们真正的福祉而燃烧。这么想着，它成了一团赤红的火焰，照亮黑夜。
　　库洛洛不知道被天蝎之火照亮的人如何，只是他知道：蝎子自己获得了幸福。它在死前放下了对“自我”的执着，正是这种觉悟它重生、它永恒，也因觉悟而获得了幸福。
　　如果自己是那只蝎子，他有放弃自我而为众人燃烧的觉悟吗？
　　库洛洛想要活下去，得到更多的东西，一切他想过和没想过的。他更想得到这样一张车票，去看看天蝎身上燃烧的烈火。只不过这恐怕要等到很久以后，因为那辆列车上除了主人公以外，全都是现世已死之人。

　　“安塔瑞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冥与库洛洛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孩，站在原本空旷的中心，沐浴在星光之下。她棕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上，淡紫色的眼睛看向二人。仅仅是看到她一眼，库洛洛便感受到浓厚的温暖与平和，如同被阳光和微风所怀抱着一样。
　　安塔瑞斯身旁，还站着十二个孩子。
　　她浅笑了一下，圆润的脸颊上勾出两个酒窝，对青冥说：“我们又见面了啊。”
　　青冥走到她面前，想要将手放到她肩上，却落了空，一下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我死后便来到了这个地方。”安塔瑞斯说道，“这里的十三个人都是如此。”
　　青冥看着面前的朋友，她还停留在三年前的模样。“我要说什么……”青冥拼命地想着，在脑中思索她一直以来所有的思念，多如乱麻搅在一起。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张不开口，如同一把钝刀割开喉咙，她明明一直想见她，如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鼻子和额头一阵钝痛，就连忍住泪水都非常困难。
　　“青冥。”
　　库洛洛走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你是来见她的吧？”
　　“嗯……”
　　“那你一定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她对吧？不要着急，我没有事的。就从你认为最有趣的事开始，一一分享给她听吧。”
　　“还记得我向你保证过的吧，我们能见最后一面。”安塔瑞斯说道，“这里是迷宫的终点，解开这个地方的神字你们便能回到地上，这便真真正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青冥。”
　　青冥点了点头，她与库洛洛坐到石壁边。
　　星光下，青冥开始向安塔瑞斯讲述起来。
　　“我来到塔中世界了，在海边住了六个月。到流星街的第二天，我遇到了库洛洛，他一脸开心地朋友说着：‘能去十区了！’……”
　　沉静的气氛之中，库洛洛看向南方天蝎座的位置，意识到了他在第一次听到‘安塔瑞斯’这个名字时便倍感熟悉的原因：
　　那赤红色的天蝎之火，原本只是天空中一颗明亮的红色星星，点亮在天蝎座心脏的位置，闪耀于夏季星空之中。因为那足以匹敌火星的亮度和颜色，它被命名为——
　　安塔瑞斯。

　　安塔瑞斯睁开了眼，她看到摇曳的树枝，摩挲的树叶遮住了头顶铅灰色的天空。
　　一阵凉风吹过，夏日雨天前的风带着湿润的泥土的气息与淡淡的花香。
　　她忽然感觉到侧脸一阵冰凉，伸手触碰上去，才发现自己正止不住地流泪。
　　安塔瑞斯坐起身来，看到身旁那个将银发盘成髻子，穿着一身藕色薄衫的女孩，仍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
　　“青冥……你没有走啊，太好了……”
　　女孩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注视她的淡灰色眸子与秀美的五官如同一幅水墨画。
　　“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青冥回答道，她合上手中的书，有些担心地问道：“安塔瑞斯，你怎么哭了？”
　　安塔用手擦过眼角，发现泪水还在止不住地流下来，心里也莫名涌起一股悲伤与寂寞。
　　“我不知道……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用手搓着额头和眼睛，才终于止住了这眼泪，脑海中刚刚梦境的画面也随之消逝。
　　“又是那十二个孩子的梦吗？”
　　“我记不清了，但似乎不是那个。我只记得最后，看到了你和一个男孩子，你们的身影逐渐离我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听完，青冥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们两个才不会分开呢！”
　　“嗯……你说得也对。”安塔瑞斯看向青冥，想要平复心中的不安与悲伤，“听说东边的集市上会有外国来的商人，我们去看看吧。”
　　“嗯？”
　　“你不是一直想给你的莱莎买一个有异域风情的项圈吗？”安塔瑞斯转移话题道。
　　“哦！”青冥朝庭院的阴凉处唤了一声，一头身形优美的豹子缓缓朝这边走来，将脖子在青冥的手上蹭起来打着呼噜。她挠了挠莱莎的耳后，轻轻问道：“买什么颜色的好呢？”

　　二人最终在集市上挑了一只亮蓝色的项圈，日落时分才往家走去。
　　街上的人都回家准备起晚饭，回家的路上二人经过了一波在街边玩耍的同龄孩子，他们看见青冥便围了上来，手拉着手将二人圈在里面，边转着圈边说起来：
　　“呦，青冥大小姐，你今天出来，是偷偷去和北方的猴子们约会去了吗？”
　　青冥将买来的东西抱在怀中，不回应他们的话。
　　于是另外一个人嘲笑着接道：“肯定是啊！要说为什么，因为她的怪人老爸明明是东方家的人，却不拿起刀剑与北方人战斗，却去研究他们的语言和文化。”
　　“要我说，她的母亲就是那里的野蛮人，他们家都喜欢和野蛮人在一起。”
　　安塔瑞斯将青冥护在身后，“我们国家和北方民族在几年前就已经建立和平关系了，现在城中也有越来越多交流的使者。你们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停下了转圈，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孩朝前一步逼到安塔瑞斯身前，高她一头地俯视着她：
　　“还用问吗？我们根本没有和他们保持和平的必要，我父亲所在的研究所制造了那么多强大的武器，国家还有大量强大的军队，为什么我们要和长城外的原始人和平相处？他们曾经为了土地和粮食，每年冬天都会发动战争。就应该向他们投几个新研制出来的念制炸弹，把他们全都消灭掉。”
　　安塔瑞斯面对他的威压毫无退缩之意，紧皱起眉头质问道：“你去过北境吗？”
　　那人不以为然地长出了一口气喷在安塔脸上：“哈——？！别以为你爸妈是那边战死的士兵就了不起了，你不过也是和东方他们家一起逃回来的懦夫罢了。让开！”他用力将安塔瑞斯推到了地上，大步逼到青冥面前：
　　“让我看看这次你的原始人亲戚们都给你们什么了？”
　　青冥看到安塔摔到地上先是一惊，接着连忙正过身看着面前的男孩，从怀中的包袱里掏出买的项圈，说道：
　　“很遗憾，这次出来是向西方的商人买给莱莎的项圈的。你实在不配戴它，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我改天再从狗舍中找条新的就是了。”
　　对方气急败坏地抬起拳头，青冥却毫不畏缩地说道：“你敢打我吗？就你们家那点芝麻小官。”
　　然而下一刻，他使劲将青冥推到了地上，她怀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喂，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旁边一个小跟班凑上来说道。
　　“这种程度的小孩子打架，大人才懒得管。”那男孩答道，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让你摆架子，我要剪掉你的一缕头发。”
　　下一刻安塔瑞斯跑上去护在青冥面前。
　　“安塔瑞斯，用那个！”青冥在后面喊道。
　　“诶！可是蒂亚斯阿姨说不让我用！”
　　“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于是安塔瑞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将气集中到了双手上：
　　“坤！”
　　她喊道，双手上同时燃烧起了漆黑的火焰，伴随着身后青冥的欢呼声，她将手朝男孩伸去，吓得对方一下跑开很远。
　　“够了吧？青冥。”
　　她回过头，却已不见青冥踪影，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掠过眼前，她手中拿着一根硬木棍冲了上去，使劲打在男孩的手腕上。
　　“向我父母道歉！”她大喊道，“我母亲是最聪明的学者，把自己休息的时间都投入到神字的研究中，和你的饭桶老爹不一样。给我道歉！”

　　一个时辰后，那男孩大哭着被他母亲抱在怀里，坐在东方家客厅中。
　　“老爷，夫人，再怎么说东方小姐也太过分了。我儿子右手的骨头和肋骨都被她打断了！她这个样子以后谁会愿意和她玩！”
　　“非常抱歉，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他治疗的。”蒂亚斯抑制住惊讶的情绪说道。
　　“你也真是的！三个九岁的男孩被一个六岁的女孩打成这样，还在这里哭哭啼啼，也不觉得丢人！”
　　那男孩抽抽泣泣地说道：“因为她、她拿了棍子，我根本没看清，就被她打了。是她先打我的！呜呜呜——”
　　“是你先——”青冥坐在对面正欲申辩，却又忽然止住，看了看坐在中间的父母，低下了头。
　　蒂亚斯叹了口气，“我向您道歉，我与您的丈夫明明是同僚，没想到孩子之间却会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改日还请允许我登门拜访，看望令郎。”
　　男孩看见母亲动摇的样子，“不够，妈妈不够！我要青冥给我下跪磕头道歉才行！”
　　安塔瑞斯终于忍耐不住，朝男孩的母亲说道：“分明是他先围住了我们，他说——”
　　青冥却忽然打断了安塔的话，“别说了。”她走到男孩面前，憋了很久，然后快速说道：
　　“我讨厌你，懦夫！”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青冥的父亲立刻跟了上去，等二人走到院中，他探过身子发现女儿已经哭了起来，连忙拉住了她。
　　他想要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我知道我不该打那么重，但我不会向他道歉的。”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他问道。
　　“因为！”青冥又一次想要将那男孩的话倾诉出来，可是却不想让父母听到他评论他们的话，便再一次把它憋在心里，朝父亲抽泣着喊道：
　　“都怪父亲不拿起刀战斗，也从来不教我！明明东方家是世代武将，刀剑是我们的荣耀才对。别的东方家的人都会教孩子刀的用法，为什么只有父亲不肯教我！”
　　“你知道我们家族的历史吗？”
　　青冥哽咽了一会，哭红的眼睛和鼻头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她埋下头藏到父亲怀里不让佣人看到，然后回答道：
　　“500年前，南方山脉中的嵌合蚁种族强大到了威胁百姓的安全的程度，派去的中央兵全军覆没。人类与嵌合蚁陷入了一场持久战。为了破除这一困局，中央研究局提出了【黑殿】计划，将不同种族的人关在其中，逼迫其不断战斗，然后像嵌合蚁一样融合胜者之间的基因。”
　　父亲点了点头，“东方是一百年后从黑殿中第一个走出来的胜者。从黑殿中首次释放的一共有一百人，在一年的时间内就将嵌合蚁全数歼灭。
　　我们通过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发挥身体的能力，以此迅速打败敌人。为了提高速度、技巧与灵敏度，降低了力量与耐性，就连寿命也受到了影响。
　　但是当人们呼吁取消黑殿时，东方家主却阻止道：‘大家都想杀了对方，不断吞噬，不断进化’，我们的血中被嵌入了对战斗的渴望。”
　　“所以才要继续战斗下去吧，对吧？父亲。”
　　“是吗？那我问你，今天你打伤了那么多人，感觉怎么样？”
　　青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第一击很爽快，我打在了他的手腕上，看着三个人吃惊的表情，还有刀上传来的打击感，我心中的怒气基本消失了。”
　　“可是我却不能就此停止，因为另外两个人冲上来打我，为了不被抓住，我便拉开距离，用棍子敲在他们的肩膀上。安塔瑞斯在后面喊我，这时我想我该停下来了。”
　　“但最开始的男孩又站了起来，我想他当时彻底愤怒了，用尽全力朝我挥拳，我只能侧身躲过去，然后接着惯性挥棍打在他肚子上。”
　　“倒在地上的男孩还想站起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人强烈的敌意。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场战斗已经无法停止了。我只能不停地用棍子制住他的动作，以防止他反过来攻击我。每打他一次，我心里的不安和慌张就多一分，空气中的敌意就多一分，随着这些的增长，我又不得不继续打下去。”
　　“到了最后，是安塔从后面将我拖开，她拉着我从人群中跑了出去，一路跑回了家。”
　　父亲轻轻抱着青冥点了点头：“伤害他人永远不是最优的选择。当暴力被不可控制地使用时，惯性会推着你不断地使用它。因为人与人之间用暴力互相报复，是没有尽头的。特别是对于我们来说，再清醒过来后，或许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青冥再次想起了自己朝男孩不停挥棒的场景，浑身止不住颤抖了起来，父亲搂着她的头，“是蒂亚斯与你让我清醒了过来的，我不希望你也走上这样的路。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面临危险，我希望你至少能有保护好自己和伙伴的力量。”
　　“父亲？”
　　他松开青冥，转身走向仓库，不一会儿带着一把唐横刀样式的刀回来，他拆下裹在上面的厚布，刀箍上镶着铜质鎏金，鞘身覆暗红鲨鱼皮，柄末缠紫红色丝带。他抽刀出鞘，青冥的目光瞬间便被刀身所吸引：
　　庭院中的烛光照在上面，像是融化了一样，沿着刀刃，从刀尖缓缓流向刀柄，勾勒出柄末刻的龟裂型花纹。
　　父亲牵起她的手，让她握住刀柄：
　　“等你的手足够有力量控制住刀时，我便教你它的用法。但在那之前，你要跟着你母亲学习神字，掌握武力以外的力量，多读书，思考那把刀在你心中的重量，以及究竟该如何用它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