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集》自由燃烧

8、【甚尔中心】禅院直哉人生记录

　　九岁之后，再一次确切听到甚尔君的消息，是十七岁。

　　是死讯。

　　书从我手中掉下来，砸在榻榻米上，发出声钝响。

　　我转过头：“……什么？”

　　侍女畏缩着说：“大人、您一直要打听的那位「甚尔」，据说上周已经……”

　　“死了。”

　　一瞬间，我听到天崩地裂的声音。

　　谁？

　　谁死了？

　　当我略略反应过来时，周围一遭全都混乱了，侍女们尖叫着往外逃，我愣怔地垂下头，看着脚下。

　　全都裂开了。

　　一片不剩、丝毫不留，这满屋厅堂，只剩下我站立之处完好，其余全被我的咒力摧毁，变成一片废墟。

　　如同我的世界一样。

　　我的珍宝曾离开了我，我无可奈何，但心中总觉得甚尔君自由了，我无法拥有，却知道他在世上的另一个角落，能露出微笑。

　　我失去他，又没有失去他。

　　而现在，我彻彻底底、毫无悬念地——

　　失去了他。

　　“谁干的？”我轻声问。

　　侍女跪在我面前，整张脸都白了：“据说是五条家那位……”

　　原本攥紧的手，听到「五条」这个名字时，颓丧地松开了。

　　……五条吗？

　　五条悟啊。

　　我该知道、我早该知道！

　　当年去拜访五条家，甚尔君破天荒地也跟去了，却也不肯好好待在堂间。

　　我也觉得无聊，就去寻他，却看到甚尔君僵硬的背影。

　　虽然外表看起来对世界毫不在意、冷漠至极，但甚尔君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个性，像是压抑到极致后、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于是全身僵硬的甚尔君，我第一次见，好奇地观察许久，才恍然大悟。

　　因为，前面是那个人啊。

　　那个「悟」。

　　百年一遇的神子，五条家的六眼与无下限。
　　一诞生，就改变咒术界的孩子。

　　好巧不巧，与我是同龄人。

　　同龄人嘛，又都是继承人，我难以避免地被拿来和五条悟比较，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欺负人，但禅院家在我这一代实在没有天赋够高的小孩，我就不得不顶上去。

　　被比得一无是处。

　　所以我不喜欢五条悟。

　　看到甚尔君愣愣看他的样子，我不爽极了，走上去牵甚尔君的袖子：“甚尔君？”

　　他才回过神似的，侧过脸看我。

　　……我分明看清，甚尔君那双绿色眼睛里，有惊慌、有无措、有不可置信。

　　唯独没有我常见的漠然与冷淡。

　　这让我一瞬间咬紧牙关。

　　……我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努力，都得不来甚尔君的丝毫触动。

　　但那个悟、那个五条悟，只是一露面，就让甚尔君露出了这样难过的表情。

　　这让我嫉妒到扭曲。

　　于是我勉强露出个笑容：“甚尔君，到时候回家了吧？”

　　甚尔君抬抬手，将袖子从我手里抽出来：“……走吧。”

　　我跟着甚尔君离开了。

　　拐过拐角时，我回头望去，与五条悟对上视线。

　　那双咒术界闻名的「苍天之眼」，湛蓝色，仅仅是对视，就让人心生胆怯。

　　神的眼睛。

　　我抿抿唇，抬头和甚尔君说话：“他是五条悟，五条家下任继承人……”

　　甚尔君没有看我。

　　在看他。

　　看那个五条悟，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绿色眼睛落在那双蓝眼睛上，连一丁点注意力都没给我。

　　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我撕破了手中的衣袖。

　　深吸一口气，当初那种无可奈何的不甘与嫉妒的苦涩还残留在舌尖。

　　让侍女倒杯水给我，我才有余力去处理得来的信息。

　　五条悟啊。

　　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很不甘心，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抱着极大的自负，但我明白：

　　那毕竟是六眼。

　　我束手无策，别说报仇了，恐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颓然地坐倒在地，将脸埋进手臂，从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我的甚尔君，我的宝物，我的玩具，我的憧憬、

　　我喜欢的人。

　　死掉了。

　　被那个人、那个该死的五条悟杀死了。

　　但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猛烈地呛咳起来，抖着手从袖子里取出手巾，捂住了嘴唇。

　　有温热的东西溢了出来，我垂眼望去。

　　是血。

　　斑斑点点的血液，一朵一朵在上面绽开了，往外不停晕染。

　　我揪紧这方手巾，指尖狠狠陷进去，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