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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晕了,我装的。 ...

  •   洛银河下意识就想翻身起来。

      但转念一想,若是李羡尘以为他晕了,是不是至少不用跪在这冷雨里了?

      李羡尘刚刚让他跪在这里那表情,分明就是赌气,堂堂将军,跟自己的幕僚赌气?

      幼稚……

      其实,就如那家丁所述,洛银河若是肯向李羡尘低头,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能也是不用跪的,但事态的发展分明与小说里写得不大一样,万一有个纰漏,这可不是高度文明的社会,酷刑尚存,不能冒险,还是先摸摸情况再说。

      书里写,白日里的河神祭祀,洛银河是作为李羡尘重信的幕僚先生,随同他看了一出的祭礼,被献祭的姑娘飘向河中央时,突然醒了过来,却只能眼见河水将自己吞没。

      本来只是一桩惨剧,如今却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听太监德培言语的意思,矛头似乎是对着李羡尘吧。

      洛银河仰面躺着,任雨水打在脸上,脑子清晰了。

      危机暂解,他又开始怀疑起来,当真穿书了?

      他将左手伸向天空,随着手臂抬起,宽大的衣袖堆落下来,露出他情急之下割伤的小臂。

      伤口还没有好好包扎,只是草草上了药,用一块白绢紧紧的系住,洁白的绢布,已经被血浸染得斑驳。

      隐隐作痛,疼得很真实。

      洛银河正胡思乱想,脚步声由远而近。

      闭眼装晕。

      来的是一众人,走到洛银河身侧,停了脚步。

      只听一人道:“将军,洛先生毕竟是个文人,又割伤了手臂,您看,是不是……”

      听声音,正是刚刚的家丁,但他话未说完,便止住了。

      李羡尘瞥了他一眼,他当然极为识相的闭了嘴。

      可不是吗,将军何尝不知,今日洛先生将这事情了结得极为漂亮。无论他是临时应变,还是早有筹谋……

      他之所以罚他跪,是因为他擅自做主,全然不记得二人的筹谋,事情了结之后,更是半句解释都没有,回府路上坐在车驾中,全程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做事没交代,哪里有半分幕僚的样子?

      眼光转到洛银河脸上。

      那人就静静的躺在雨中,脸色惨淡,许是他闭着眼睛,素来骨子里难以捉摸的气韵被藏匿得很干净,只剩下几分书卷气,若不是淋了雨显得狼狈,当真有些恬淡好看。他浑身都湿透了,手臂上的伤好似又渗了血……

      怪可怜的,经不起折腾。

      李羡尘叹了口气。

      洛银河便觉得自己被两个人架起来了,那二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扶回卧房,帮他擦干头发身子,换上一身干衣服,才将他安置在床榻之上。

      洛银河从未被人这样伺候过,有些难为情,但他如今打定了主意,情况未明之前,多看少说,便生生的装晕到底。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不知是谁的手在他额头上轻轻贴附了片刻,那手很干燥,微微有些凉。

      “传府医来好生瞧瞧,若是不妥,再来报我。”是李羡尘的声音。

      说罢,他离开了。

      又待少许时候,洛银河觉得装得差不多了,缓缓睁了眼睛。

      入眼一片柔和的烛火光亮,刚刚监刑的家丁,坐在不远处。他眼见洛银河醒了,起身上前来,关切道:“洛先生醒了,刚才将军来看过先生,府医片刻就到,先生喝口粥吧。”

      方才雨夜天黑,不得观瞧,这会儿才瞧清,这家丁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稚气。

      洛银河起身,吃着温热的米粥,正想打量一番屋里的陈设,门开了。

      府医见到那年轻的家丁,神色有些诧异,道:“添宇,你怎么在这?”

      那家丁答道:“将军交代我好生看顾洛先生,周大夫快给瞧瞧吧。”

      添宇……

      洛银河记得这个名字。他是李羡尘的贴身书童,一直在将军身侧伺候服侍。李羡尘让他留在自己身旁,当真算是对自己青眼了。

      周府医一面摸着洛银河的脉,一面捻着胡子。

      不用他说,洛银河都知道如今的状况,气血不足,淋雨受寒呗。

      周府医给洛银河换药包扎,他一直闭口不言,默默的做着本分的活计,直到看到洛银河手臂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道:“洛先生怎么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处理完伤口,他闲下来了,右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自己左手的食指关节。

      洛银河也不知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今日手里接了侍卫的配刀,却莫名觉得有股熟悉之感,好似比平日在家切菜用的菜刀还顺手。

      周府医见他不答,叹了口气,继续道:“家侄朗风与先生同为将军的幕僚,对先生仰慕之极,如今等在门外廊下,老夫现在去给先生煎药,先生若是还有气力,让朗风与先生闲话几句,解解无聊吧。”

      朗风,周朗风?这名字洛银河没什么印象。

      他正想拒绝,添宇却在一旁道:“也好,让朗风来陪洛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将先生的情况回了将军。”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洛银河一眼,又补充道,“刚才将军听闻洛先生晕在冷雨里,茶杯都险些没放稳,便急着前来了,他心里定然是关心先生的病况。”

      这两句话,洛银河确定了两个信息。

      第一,同为幕僚,添宇称他为先生,却直呼朗风大名,可见他在将军府中地位尚可。

      第二,李羡尘若是如此关切他,书里所写,他最后被人攀诬与李羡尘断袖,虽然李羡尘力证二人青白,但他终是郁愤自戕,八成是因为有人红眼他得将军看重。

      身为心理学者,自戕是定然不会的,但这叫什么事?

      快让我回去吧……

      ——————————

      周朗风一进屋子,脸上便自挂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很年轻,只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样的年纪便能到建策上将军府上做幕僚,如果不是他的府医叔叔有通神之能,便是他当真有些本事。

      “洛老师,晚生能称呼先生洛老师吗?”周朗风见到洛银河,便一副极为崇拜的模样。

      他不等洛银河回答,就上前极为关心的探问洛银河的伤势。

      那关切之情太甚……

      让洛银河觉得,若非这孩子当真将他如贤德大能般崇敬,便是别有心思。

      毕竟,在小说中,洛银河是个宽厚之人,却惨遭诸般排挤攀诬,多留个心眼没错的。

      周朗风一番自来熟的叨叨念念,见洛银河只是嘴角含笑看着他,才觉得好像是失礼了,有些悻然歉意,道:“晚生敬重洛老师,失态了。”

      说罢,深施一礼。

      洛银河作为心理咨询师的必备技能之一,便是让对方乐于诉说,他此刻脸上的笑意,让周朗风觉得,这位洛老师并不讨厌他,甚至对他的失态行为甚是理解包容。

      只听洛银河道:“朗风年纪轻轻,便能做了将军的幕僚,即刻便可青出于蓝,哪里还用叫我老师。”

      听到夸赞,周朗风脸上露出了些许开怀的神色,道:“先生这伤是自己割的,我刚才听叔叔讲,先生一刀深可见骨,当真非要下如此狠手,才能听见神明的话吗?”

      洛银河道:“总是要让神明感念到心中的敬意。”

      周朗风沉吟道:“是了,河神借洛老师之口所说的话真好‘不自弃,不自残,不自戕,惜民之膏血,永不被神弃。’”

      什么……!

      洛银河心中惊骇,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周朗风,周朗风似乎还沉浸在这句所谓的神谕里。

      皇上自残自戕这等隐秘之事,洛银河是依据他的人格障碍推断出来的,情急之下押对了宝,至于皇上自弃到何等地步,他也还未可知。

      这句话,他自然再未对任何人说过,连李羡尘都不知道。

      周朗风从何得知?

      源头自然是皇上那里。

      只是他却不似是能直接面圣的人。皇上定是将这话告诉了什么亲信之人,这亲信之人直接或间接告知了周朗风。

      建策上将军府上的幕僚,还与其他皇上亲信之人接触密切?

      你不对劲儿啊,小伙儿。

      洛银河不知周朗风将这话透露出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细瞧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刻意之感。

      索性便又与他闲聊起来,将这话头儿岔过去了。

      没聊几句,添宇回来了,看着洛银河将一碗浓浓的汤药灌下去,就引着周朗风离开了。

      夜里,起了风,北风将窗吹开了缝隙,窗影摇动。

      洛银河迷迷糊糊的,听着窗外北风呼啸,一会儿觉得在家中的床上,一会儿又觉得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直到似曾相识的触感,贴上额头……

      嗯?

      骤然醒了神——昏黄的一点烛火,映出一个身影站在他床前,那人微微欠身,手正搭在他额头上。

      “醒了?烧倒是退了,”是李羡尘,“你可还记得,祭祀前,曾答应了我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

      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兴师问罪?

      他背着光,洛银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凭直觉认为他正看着自己。而且眼光坚定,似是等不到答案,便不会罢休一般。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若论身份,他毕竟是幕僚,还是起身见礼吧。

      只是刚起身,眼前便一阵发黑,他动作微一凝滞,便被李羡尘扶住了。

      洛银河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反正活了三十好几,他还从来没这么病弱过。

      但是……时移世易,如今这情况,该装还是得装,他索性眉头一蹙,闭了眼睛,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在努力保持住身子的稳定性一般。

      果然,李羡尘扶住他的手又紧了紧,道:“头晕?”

      洛银河微微点头。

      半晌,李羡尘才道:“血气太亏。罢了,歇着吧。”

      这洛先生素来都是宽和之中透着隐忍,李羡尘本以为他会将自己稍微推开,然后道一声:“无妨,多谢将军挂心。”不想……他不仅让扶了,还大大方方承认头晕,倒是难得。

      他心里这样想着,将洛银河扶到床上,掩好窗子,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洛银河是被添宇叫醒的。

      皇上清晨急传了旨意前来,宣李羡尘携洛银河进宫面圣。

      洛银河被府上的丫头们伺候着一通更衣梳洗。

      坐在铜镜前,他才第一次瞧见身为幕僚的自己的模样。

      已过而立的洛银河,如今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也清瘦了不少,相貌与曾经似是而非,若非要说……他,变帅了。

      他素来觉得,帅,是一种气质,不单单是皮相,还有骨子里散出的气韵。

      添宇来催了三次,洛先生终于上了将军的车驾。

      不用想,皇上此刻着急宣他入宫,定然是为了那所谓的神谕。

      车中,李羡尘也一言不发。洛银河也继续闷不吭声,行他的以不变应万变之姿。

      只是这会儿他与将军对面而坐,想不看他都难。

      他很年轻,二十四五岁。

      洛银河以为小说里的将军自然是长了一副将军该有的模样,比如英武、比如威猛。谁知,李羡尘的样貌,竟称得上有几分秀美,是的,是秀美。

      将军脸上的线条虽然如雕如刻,但不知为何,洛银河觉得,这幅尊容,若换作是个姑娘,也并不违和。

      他想到了兰陵王,那个因为相貌太美,不得不戴着鬼面入阵杀敌的王。

      宫门前,将军终于说话了:“待会儿你不可如昨日那般,擅自作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晕了,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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