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春山载酒

22、第 22 章

　　她拍案而起：“你怎么能这样啊！奸诈的资本家！！！云桥村那些贫困户，你去看看就知道，那么多人连温饱都没法满足……”

　　程父打断她：“你要是觉得心疼，你就尽快推动这个项目，我又不反对。”

　　程唯心里腾起一阵怒火。

　　她知道黄正兴的目的是想让她学着做项目，但凡他能好好说清楚，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偏偏用这种捏着筹码谈判的方式居高临下地威逼利诱，叫程唯心里不痛快得很。

　　她恨恨地瞪了她爸一眼，“蹬蹬”往楼上跑。

　　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陷进比人还高的毛绒玩具里，墨镜一摘，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有新消息进来，连带着，显示出今天晚些时候谈霁之打给程唯的未被接听的微信语音电话提示。

　　程唯烦躁地一脚把手机踹出去半米远，脑子里全是云桥村、谈霁之的相关片段，乱糟糟的。
　　想起那个眼睛大大的孩子和秦玉莲空荡荡的袖管时，不忍细想她们经受的苦难；想起两个跟谈霁之谈心的夜晚，又忍不住心潮澎湃；想起他说要自己放弃项目的话，又想赌气咬咬牙不负责任地抛掉这个项目让谈霁之后悔。
　　但她知道，自己心底也有一个角落，明灭着一点点理想主义的火星。

　　过了大约半小时，程父在外面敲了敲门：“唯唯，吃晚饭了，阿姨今天做了酸菜鱼，快下来吧。”

　　“不吃！”

　　外面的人意识到程唯正在生气，没有了刚刚在沙发处的挥斥方遒：“怎么了？生气了啊？我也不是不帮云桥村的人啊，你说说，你想让爸爸做什么，我立刻安排人配合。”

　　“哎呀，你别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自己吃！”

　　外面没声音了，程唯长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爬过去捡了手机，回拨了个语音电话给谈霁之，好不容易等接通了，蒙头就是一句嚷嚷：“打电话给我干嘛？我正生气呢！这个项目我要继续做，才不会如了你的意！”
　　说完立马挂了微信电话，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餐厅包厢内，谈霁之看着被挂断的语音电话，斟酌片刻，在和程唯的对话框内编辑了一段话，回复了过去。
　　结果这条消息前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一段小字自动出现在聊天界面：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谈霁之疑惑一瞬，朝那个红色感叹号点了点，抬起头问对面的人：“如果微信上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拒收了，是什么情况？”

　　陆既明“哈”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拒收？那就是被拉黑了呗。
　　“哎呀，霁之，落魄了呀，是哪个合作伙伴这么懂得及时止损？实在不行我可以勉强给你投点钱。”

　　坐在左侧的梁晨喝了口茶，打量了一下谈霁之脸上罕见的无语又无奈、有点想骂人的表情，笑出了声：“我看不是合作伙伴。”

　　“不是项目的事儿。”谈霁之放下手机，头疼地扶着额，感到了什么叫棘手。
　　他从来没遇到过像程唯这样行事随心所欲、捉摸不透又没有章法的人。

　　陆既明问：“那是谁？你遇上什么事了？”

　　谈霁之：“没什么。”

　　“遮遮掩掩做什么！”陆既明还想追问。
　　梁晨拦住了这个情商低的棒槌：“你的好兄弟现在事业方面正稳步发展，没什么问题，你别担心。”

　　陆既明不屑：“谁跟他是兄弟！”

　　等三人吃完饭，正经聊聊了金融科技行业某家公司“暴雷”的大新闻和既明科技未来的战略规划。
　　陆既明被楼下候着的司机接走。

　　梁晨特地留了留，刚刚陆既明在场，她没问，但她实在是想吃这个瓜：“让我来猜猜，程唯把你拉黑了？”

　　“是，”谈霁之也没瞒着她，略微捡几个关键点说了说，问，“她有找你说过什么吗？”

　　程唯还没跟她说这事，但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过啊，哭得不行，可伤心。”

　　谈霁之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梁晨没想到谈霁之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成功人士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面对感情问题时竟然还这样笨拙，乃至束手无策：“你也活了三十几年了，怎么连一个爱慕你的女孩都处理不了？”

　　谈霁之叹息：“我跟程唯沟通的时候，可能存在一点问题。”

　　“啧，”梁晨道：“觉得程唯误解你的意思了？怕伤到她自尊心？但换个角度来讲，你觉得你俩不可能，话说得越狠越不留余地，就越能断了她对你的小心思，这样不也挺好的？程唯这么开朗乐观的一个小女孩，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想不开跳楼吧？顶多伤心一阵。”

　　谈霁之看她一眼：“别随便乱开玩笑。”
　　近几年T大和周边的几大高校，从本科生到博士生，轻生的人也并非寥寥无几。

　　作为T大校友，这两年学生为情捅人、被导师压迫跳楼之类的新闻，爆出来的、被压下去的，梁晨或多或少是知道的，也知道谈霁之的办公室书架上摆了满满一排心理学和教育学的书籍。
　　他总觉得自己有这样那样的责任。

　　“行行行，”梁晨耸了耸肩，神色里也带了点认真，“你做事就是太求周全。以为自己是什么圣人菩萨，要兼济天下、普度众生呢？
　　“你当初决定要转买冀明科技股份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煎熬？以至于到今天还觉得对不起陆既明。虽然你从前跟他约定好要一起发展冀明科技，但你家里确实遇到事儿了急用钱，卖了股权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
　　“陆既明是长了张嘴却不懂怎么好好说话，天天搁你面前冷嘲热讽的。但他跟你显摆自己现在多发达、多有钱，其实也是想让你放下心里的负担。”

　　谈霁之：“当初我们俩持股加起来能有决策权，决定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但我转卖股权，就让他不得不处处掣肘于话语权大的股东，很多想法无法顺利落实，多少耽误了公司的发展。”

　　得，说了等于没说。
　　这种事也只能靠自己想通。

　　谈霁之这种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人，自己活得累，当他朋友确实是三生有幸。

　　都这么大人了，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
　　梁晨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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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程唯一早去了海颐，把玲姐整理的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负责具体经办这项工作的正是云桥县所在的M市海颐医院医务科副主任的刘京乔，立刻打电话与他沟通。

　　“喂，哪位？”

　　“刘主任您好，我是海颐医院战略投资部程唯。”

　　“你好你好，程唯？黄部长手底下又新增得力干将了？”

　　“不是，我是刚来没多久的。”

　　“哦，你有什么事吗？”

　　“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这边负责的‘助贫绿色清单’的进度。”

　　“是这样的，因为这个项目也是跟公益有关，很有意义啊，自从我们接到这个任务，就非常重视，立马组织各个科室召开工作部署会议，从每个科抽调了业务骨干组成攻坚团队，紧锣密鼓进行清单的整理工作。”

　　听他这么说，程唯有些期待：“那清单整理目前进度怎么样？您看大概多久能完成？”

　　“小程，这个事我是一直在跟进的，但实话跟你讲，目前进度不乐观，啊不乐观，你也知道，我们一线医生们实在是忙，‘白夜下休’的排班甚至都不能保证，有的医生下了夜班才休息半天不到就要被叫到医院做手术，真的是很辛苦的，只能说尽量抽时间来整理。希望你理解。”

　　程唯没料到听到这样一个回答，沉默一会说：“这个项目也是集团重点推进的项目，也是帮助贫困户看得起病的一个好事，还请您这边辛苦加快一下进度。”

　　“我尽量，但作为医院的后勤部门，更多的还是帮助一线科室减轻工作压力、更好服务患者，至于要求他们整理这个清单，是增加医生的工作量，其实也不太好开展，我尽量我尽量。”

　　“好的，谢谢。”
　　程唯有朋友是学医的，对于医学生规培、值班的辛苦也是有所耳闻，刘京乔作为医院的管理者，能站在一线医生的角度思考问题，也蛮难能可贵的，程唯也不好在过多要求什么，只能一筹莫展地挂了电话。

　　她自己想想也是，如果工作忙得要死，还有额外的事情要做，那必然是不愿意的：“哎，棠悦，你在什么情况下才愿意花另外的时间加班呀？”

　　棠悦毫不犹豫：“升职加薪！给多多的钱！”

　　也是个主意。
　　程唯瞅一眼玻璃隔间里的玲姐，犹豫片刻，起身走了进去。

　　“玲姐，对于参与‘助贫绿色清单’整理的人，我们能给项目奖金吗？或者同条件下优先升职之类的。”

　　黄绮玲忙着审核文件，头都来不及抬，就否决了程唯的提议：“海颐有成熟的晋升机制和绩效体系，想调整或额外给奖金要开会讨论。”

　　程唯嘀咕：“开会开会，怎么什么都要开会，真是形式主义，文山会海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黄绮玲：“制度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乱搞一气。”

　　程唯：“……玲姐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办公桌后的人抬起头来，仔细审视着她，厚重黑色镜框下的眼神让程唯些紧张。

　　“不生气？”

　　程唯：“啊？”

　　黄绮玲：“我中午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还以为从下午开始就不会在战略投资部见到你了。”

　　程唯笑笑：“不啊，我心眼可小了，您既然这么期盼我生气离职不在你跟前碍眼，那我是非得要天天出现在您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