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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宿战 ...

  •   不该,根本就不该回来!

      林紫笙不辨方向地一头撞向了来人,寻到了温暖的怀抱依靠,也不管是谁,手紧了来人衣襟将头深埋了。

      「紫笙。」

      七夜愕然,看林紫笙未去多久就折返,而竟又是这般模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料定一定是似慕的不是了。

      想林紫笙如此放下身段姿态回来找她,心中怒起,轻推开林紫笙道,

      「稍等片刻。」

      只要等片刻,若她还真心待你的话,自把你还给她。否则的话,自己就带你走。离开这伤心之地,薄情之人。

      似慕此时已穿衣起来,看七夜突兀地闯入,不由眉心一怔,蔑然地笑。

      便是她了么?

      七夜看屋中情景,已是了然了大概,额上青筋显见地爆裂出来,绯红色的眼怒的竟是要喷出火来。

      似慕却刷地抽剑抵她眉心,冷笑,

      「这里是灵隍,由不得你撒野。

      今天便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连我也打不过的话,我要如何对她,你又能怎样?」

      七夜听她话说得轻佻,心中怒火中烧说,「我不想和你动手!」

      似慕轻笑,「还是少说大话为好。」

      看她身无长物没佩带了兵刃,料是解在了城门口,转头对未然说,

      「传我的令,拿她解在城口的剑过来。我不想落人口实,也让你死得心甘。」

      「不必!」

      七夜低低叱一声,顺手抄起案上摆着的平常剑刃,脱了剑鞘,拿指锵锵两声,截了两段剑刃下来,留了和赤火上下长短。

      未然穿衣急急地跑出去,没走多远,便看见林紫笙扶树跪跌了,身子蜷得厉害。未然不理她心下如何,直上来猛力抓了她手,道,

      「快随我来!」

      林紫笙仍如未听到般不动,未然皱眉,

      「你再磨蹭,只怕她性命难保。」

      她?是指似慕?还是七夜?

      未然没料到林紫笙会有如此优柔的时候,心中着急。

      似慕脸上遍布的阴沉,不见怒生,才是最最惊骇人心的,林紫笙也该知的吧。失了爱人之心的剑,是淡漠所有荫华的冢。

      杀人的话,所向,披靡。

      未然不懂七夜,甚至于也开始不懂林紫笙心中的那个似慕。

      自己又懂现在的那个似慕么?曾经碰碰爱人的手都会脸绯,眼神纯净不忍猝然的女子,现今将爱与不爱说得轻浮。

      她笑得无辜,让人不经意忽略那略弯唇角的暗咒潜流。她的手抚过,她的唇吻过,看似轻柔,却是如何用力擦拭都不灭的烙印。

      本意还是命定,该是伤人的种,留得死伤无数。

      七夜持了断剑在手,剑风带着破空的凌厉,陡的红光一闪,裂了衣帛。似慕冷哼一声,笑容爬上嘴角。 ——是你自己找死,这怪不得我,倘没有你,倘没有你,我和紫笙又如何会落得如此这般!

      即是你自己来此,今日便做个了结!

      似慕脚下轻移,虚步一晃,避过剑的锋芒,取了冢剑在手。长剑一扬,嗑开了七夜的短剑。激愤之下,力道非同一般的重,震得七夜虎口流血,迫得退了几步,稳住身形。

      似慕的面色极冷,若冰峰存了千年的积雪,遇了炽阳日焰也难化开。她舞剑如风,竟是招招直取七夜要害。七夜莽撞,举剑与她硬拼。

      然而,剑冢是神刃,又长了她手上的剑几分,七夜的剑术却逊了似慕几成。更何况,她无取了似慕性命之心,似慕却有杀她而后快之意。这胜负何许便是旁观者也能轻易看清。

      不多时,几道血花溅起,七夜依是不退,抬眼看着她。

      似慕嘴角的笑意更浓,「你既是不要命,我便成全你!」

      似慕剑势下拉,剑与剑磕出道道火星。寻见一个空档,将剑一偏,剑锋斜指,竟是直取七夜心口。这一剑角度刁钻被力道一带去势更快。料是避无可避,七夜只得屈身,横剑一扫。

      只见几道血光溅起,断剑划过了似慕的外袍,拉出长长一道血痕。似慕一退,猛的将冢剑抽出。七夜吃痛,咬着牙捂住创口,皱紧了眉却并不出声。

      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染了大片的衣裳。从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无法收回。这剑她虽避过几分,未伤了心脉,却仍是贯穿了胸口,伤得极深。

      顾不得如何,似慕已是怒极,眼神如困兽般的狂烈凶猛。一剑光寒,耀得若闪电般的夺目,竟似要拼得一切杀了眼前之人。七夜迫得退出门外,勉力挡开,往开阔之地退去。

      原外是大片覆雪的枫林,枫的枝头累满了细密的雪花,压得枝条吱吱作响。

      七夜立定,轻轻地晃了晃头,冬日的皓雪映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痛楚从伤处弥漫到指间。

      她握紧剑,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温热的血流顺着剑锋滴落,她看见脚下的土地与被风猎猎扬起的外袍绽开了同色的花,冶艳的红色。

      似慕剑锋前指,冷冷盯着眼前之人。七夜并无惧色,换了一脸鄙夷,道,

      「紫笙是真心对你,你怎可如此负她!紫笙她,当真是看错人了呵!」

      她的声音极低,几要被这风雪埋没,语中激愤,却声声字字入了似慕耳中。

      似慕冷笑,眼前之人口口声声道着紫笙名姓,她如何可以容得?

      猛地足下一蹬,散了飞雪,带着清脆的尾音冢剑轻扬,银色的光耀如月光水泻,照着七夜迎面劈落。七夜料得她不会放过自己,却仍是咽不下心中那口气来。避过似慕的快攻,足下猛地一扫,扬起大片雪花,蒙了一眼。只用双手握紧断剑,拼上所有气力。

      似慕见她如此顽固,心下吃惊不少,更发了狠劲,剑势下压。七夜咬牙,左手握了剑锋,却依旧挽不回颓势。冢剑斩在她肩上,入了寸许。七夜皱眉,忽地将左手反扣,身形一闪,右手借势一拉,剑刃闪处耀红色的火光,跃到了半空中。

      未然与林紫笙都是身子娇弱之人,虽远远地看她二人相拼,听得锵锵剑撞声不绝,看那洒下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无奈她二人移动得快了,竟是半天都及不上。

      此刻好容易追上,看她二人跃在空中。林紫笙惊见七夜胸口肩上血渍弥漫,将那身红衣染得愈发的鲜亮。此刻危急,不由出声道,

      「夜!」

      不料在了同时,未然亦是惊呼说,

      「灵王!」

      两声交叠了异常清晰,未然不由皱眉,似慕显然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声唤,竟是一恍惚,剑势去了力道,被七夜抢了空当。一剑『刺啦』斜刺了肩膀,深可见肉的伤痕。

      似慕捂了肩膀,从半空跌了下来,向后退了数步站定。脚痕掀起一地散雪,偏头看林紫笙。

      未然亦是回头看她,带了许多不解。

      你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么?

      林紫笙自是知道似慕和未然眼中深意。适才看似慕心神一恍被七夜刺伤,看她肩膀染了一片艳红,心中亦是难言的疼。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担心她啊?

      只是,以似慕身手,或会有皮肉之伤。然而她抱定了杀意,与七夜而言,却是有性命之虞呵!

      又怎么能眼看着七夜死在她手里?

      未然不及理她,看似慕仍是站定了,眼瞪着林紫笙不放。也不管七夜已是持了剑自半空向她砍将下来。

      「灵王小心!」

      似慕身不动,发飞狂乱,那剑在七夜来的方向画了。众人眼底一阵耀痛,只见她身遭刹那展开了紫黑的屏障,卷了一天一地的落雪飞花。她身夹裹在其中,赫然成了这暴骤的旋心。

      未然大骇,即是待在她身边许久,也未见过如此。似慕脸被风雪遮了,然而心中的怨怒却顺着这漩涡层层弥散开来,重得浓厚,淹埋了人心上的其他知觉,心中不安不由陡生。

      七夜此时已是剑出收不回,虽觉得情状异常不端,心中倔强傲然反而只增不减,加重了力道砍了下来。

      惊天动地一声巨撞,竟是将七夜横空弹飞开去,远远地摔出。

      七夜力尽,轻咳几声。每次喘息都牵得生疼,更多的血从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滴落地面。起身来摇晃了几步,神智有些恍惚,视野中模糊了一片。脚步虚浮,背后猛地一撞,却是倒在了一棵古枫上,震了不少枝上的霰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七夜扬头,不等她再起身,喉间直抵了似慕的剑尖。离了分毫,几就将要刺入。

      似慕笑,「已与你说了少说大话为好」。

      七夜望向她,此时竟淡淡地笑了,嘴角漾起意味极深长的幅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见的凄伤。迎着那执着长剑,面色肃杀的女子。

      自己的宿命不过如此,只是你,怎可做如此伤她之事。

      眼见得剑尖就要刺入七夜咽喉,眼前剑光一闪而过。那剑势明明就是来得极慢而没有章法,以似慕的身手若要躲开的话万不是难事。

      然而似慕僵在原地,任那剑斜穿过皮肤,刺入了手臂。

      林紫笙手瑟瑟地剧烈抖动,再是把持不住地,手中的剑落地无声,斜插进了身下的泥土中,被吮了刃上的残血。

      你为何不躲为何不躲啊!

      七夜与未然亦是怔然,四人都只愣了,半晌竟是没有一人回过神来。

      还是林紫笙先恍过神来,忙扶了七夜起来,搀她说,

      「快走。」

      「紫笙——」

      林紫笙摇头,此刻不走,怕再是没有机会。

      似慕看她二人搀扶着肩背渐渐走远,林紫笙竟是绝然地头也不回。拿手捂了被她刺伤的手臂,突然不自觉地惨笑起来,

      「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刺我啊。」

      臂上的落血爆放开成极暖极烈耀目绚烂的颜色,眼前明灭一闪,终于昏黑,不见天日。

      未然急急上前抱起她倒在雪地中的身子,唤道,

      「灵王陛下!」

      十万火急地召了医官过来,还要尽量避人耳目的不让太多人知晓。

      「灵王陛下如何了?」

      「未然大人不必担心,灵王陛下所受的,都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最深的也未伤及到内脏骨头。」

      「那却为何还未醒来?」

      应召而来的医官浅叹口气,

      「灵王陛下的确是受了重创。只是此伤并不是在身上。」

      看得见的是身伤,看不见的是心伤。伤到入骨痛彻,无药可医。若要治愈,也只能随机缘。

      未然明白。

      端了汤药喂她喝了,她头靠在肩上是沉沉的重,明知道也不会有多大用处。

      窗台上结满的是厚厚的冰凌。未然摸她刚刚用热水擦拭过的脸手,转眼又冰冷,冷得贴心贴骨,好似死了一般。

      未然心中为这样的想法骇然起来,稍皱眉,解了衣衫暖进她被子里。

      这身子反正已是她的了,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无需再虚情假意地存了什么羞涩之心。

      抱了她身子在怀中,好好的暖着。

      此时的灵王好似回到了婴孩时一般,需要人好好呵护疼爱了。等她再开眼看这个世间时,多希望也能如苏醒的婴孩般睁的是这纯挚的眼。

      心中突然想到,若有天连自己也不在了,灵王陛下该是如何呢?

      或会有人喂你汤药,有人拭你脸手。但也会有人,用自己的身来暖你的身么?

      却不是高看自己,只是真真觉得,位高权重,帝业繁华,到最后或许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而这,并不只是灵王而已,天下为王者,或许大抵逃不过如此。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或者是代价。

      如果是代价的话,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惨烈了一些?

      未然突然拿指甲,在似慕脸上深划了,刻下暗红的指痕。这多精巧细薄的女子的脸,却染了多少血腥杀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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