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农民》月亮上爬

10、第十章 跟踪

　　车抵达青叶城外，周黍算是开了眼界。
　　宽敞的土路上是四方汇聚的人，马车和各种奇形怪状的运货汽车。
　　人的打扮各异不说，马车外都装备了护甲，有的马品种明显优化过，变得更高更大更神骏，披的重甲也更华丽。
　　汽车就更不必说了，简直是集改装技术和艺术之大成。

　　周黍看得眼花缭乱，但最感兴趣的还是棚户区。
　　在听完三个少年七嘴八舌的介绍后，她笑道：“那才是真正值得逛的地方。”
　　城里肯定只接待正经生意，东西保真，但价格和种类肯定不太美丽；
　　城外龙蛇混杂，什么能有的不能有的都有，能不能买卖好货全凭两眼，而且价格也是高低没有标准的。

　　李美马上：“我也要一起去。”
　　金澈显然心动：“我把东西给金丽就来——”

　　周黍被残酷现实小小地上了一课，可不愿带着半懂事不懂事的小孩子胡闹。
　　她打断道：“阿澈，你看妹妹就看妹妹，别想太多。我把你送学校门口，盯着你进去！”
　　又道：“阿美，你跟你哥是去领明年安全区考试的报名表，所以除了书局门口，哪儿也不能去。”
　　她瞥一眼李仁，依然是那双黑眼睛，看起来安静理智，但其实最不让人放心。
　　果然，李仁主动问：“黍姐就没什么话交待我？”
　　周黍将车开上进城门的主路，摸出随身带的身份证：“你是他们两个的头，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需要我交待。”

　　过棚区的时候，正好碰上里面倒买倒卖的屠夫散场，路被堵了一半，耽搁了好一会儿时间。
　　进城需要排队。
　　城门分了两边，一边进，一边出，进出都有城门卫队的人查验身份证。
　　周黍的车随着前面的人缓缓前行过关，到城门洞的时候，有一个穿了黑色制服的年轻男子走来。
　　李美提前收了四人的身份证，统一递出去。
　　那年轻的城门官挨个叫名字，叫到谁，谁便探头出去，人证核对。
　　也是巧，周黍排在最后，所以最后叫到名字。
　　有别三个少年的顺滑爽快，那城门官在看到她的脸后，眼睛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不过两三天而已，周黍已经习惯这皮囊带来的聚焦效果。
　　通行任何世界的原则，美貌有加持，美人会得到优待。
　　但美到原主这样，却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现在，城门官翻来覆去地检查她的身份证，并且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令排在后面的人和车不耐烦，喇叭声和污言秽语响成一片。

　　周黍则将头半探出车窗：“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正上午十点，阳光撒下来，堪堪落在城门洞口。
　　门外亮，门内暗，周黍的脸在明暗交汇处，虚光令她冷丽的眉目更加清澈。
　　城门官居高临下，正好看见她浓密睫毛下黑眼中的一抹弧光。
　　他开口：“周黍？”
　　周黍点头：“对。”
　　身份证上写得很明白，也不是什么难以辨识的生僻字。
　　但城门官没有放过，继续问：“青叶县四槐树镇东弧形地？”
　　李仁和金澈不放心地将身体靠过来问：“秦队长，有什么问题吗？”

　　守城和巡逻的队长秦云榛，年轻俊美又强势，但凡出入青叶县城的人，无人不知他，也无人不晓他。
　　他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周黍拇指指向后面大排的长龙：“秦队长，有问题的话，咱们可以去边上说，不好这样耽误大家的时间。”
　　后面闹得太过，已经有其它岗上的守城的卫兵走来。

　　秦云榛着意看她一眼，终于将身份证交还回去。
　　周黍道谢一声，踩下油门，缓缓通过门洞。
　　秦云榛却站直了身体，紧盯着越野车以及车后糊满稀泥的车牌。
　　直到后车上来，车窗降下，递出另一张身份证来。

　　秦云榛接了，这张证上面有一抹红，代表失地农民。
　　再往驾驶室看了一眼，一张黑脸，眼睛下面的刀疤凶悍恐怖，正是长期活跃在青叶县周边的屠夫之一。
　　这些人是管理的难点，也是不安分的根源。
　　秦云榛将身份递回去，冷着声音道：“黑脸，不要在城里惹麻烦，不然——”

　　黑脸收了身份证，恶狠狠地看向前方快要消失的越野车。
　　他将食指在喉咙上：“秦队长放心，屠夫都是懂事的人。咱们在城外怎么闹都行，但一旦进了城，那就是秦队长的地盘。若给秦队长惹了麻烦，不必你动手，我自己——”
　　横刀一割，戾气冲天。
　　秦云榛并未被吓住：“滚进去！”
　　黑脸咧嘴一笑，油门一轰，咆哮着冲进门洞。

　　同僚走来，拍了拍秦云榛的肩膀：“累了还是烦了？”
　　过关检查看一眼就够了，怎么会闹出拥堵的事来？
　　秦云榛却皱眉，若有所思地问：“没记错的话，四槐树镇的郑航，前几天才报了死讯吧？”
　　同僚点头：“对。”

　　郑航在青叶县颇有名气，既是从本县加入巡夜军的，又在服役十年后退役在此地。
　　巡夜军在各地区挑人严格，几乎是万中选一的概率，能活着服完兵役的更是不到选中的一半。
　　这郑航好不容易退役，拿了高昂的退役金，得了青叶县最大的一片承租地，又带了个女獠牙来一同落户，更成为县里备受瞩目的焦点。
　　可惜的是，这样厉害又勇猛的人居然死在这次兽潮中。
　　那半个女獠牙将死讯上报后，县里联系巡夜军的退役军人管理部，是否要举办葬礼进行悼念。
　　那边的回复却简单，说不必地方上麻烦，退役军人管理部会自行慰问等等。

　　秦云榛对这些情况心知肚明，但他的重点放在土地主人的轮换上。
　　按常理，上一个地主死去或者更换继承人，走合法更名流程，最快也需要半年。
　　郑航虽然有半个獠牙的伴儿，但两人没有合法手续，又无父无母无子女亲人，身死后土地自然收回，等待分配给其它农民。
　　这样的流程只会比半年更慢，而且由县土地局主导。
　　但为什么才短短几天，就换了新的地主？
　　还是个那样惹人瞩目的人物？

　　这事恐怕没通过县土地局，否则，城里这几天就该有风声出来。
　　该是从南兴安全区直接压下来的，但以往安全区将人流放边区，还是会层层机构下放，而不是越权直接安排，还是用这种迫不及待的方式。
　　周黍的族群属性是能力者，到底什么身份，又犯了什么——
　　她的身上，隐约有被獠牙咬过的味道。

　　秦云榛想得认真，他同僚却有些轻佻：“不是累也不是烦，难道是动春心了？”
　　刚过去那越野车，车窗升上去慢了些，但还是露出半张惊心动魄的侧脸来。
　　青叶县少有这样气质和皮相双绝的美人。
　　他不怀好意地用手肘戳了秦云榛一下：“记下名字和地址没？”
　　青叶县清苦，辖区内过得上好日子的农户不多，威风凛凛的巡逻队长上门求欢，该是十拿九稳才对。
　　然而秦云榛根本不领他的好意，一脚将人踹开，继续工作去。

　　周黍不知被人盯上，一路欣赏城内风光。
　　八条大街横平竖直，两边都是整齐划一的五层高石头建筑，门楼上挂了不同机构和单位的标识。
　　街面全硬化，干净得不见一片树叶。
　　行人按规矩左来右往，马车走边道，汽车走内道，既无人喧哗，也没有汽笛乱鸣，连牛马也不嘶鸣。
　　完全性冷淡风格的城市。

　　金丽所在的学校在城西边，李仁要去的书局在城东边。
　　虽然背道而驰，但相隔不过两三公里，几分钟车程就到。
　　周黍先去的西边。
　　那学校占了半条街面，正门是一团燃烧的烈火雕像，挂的牌上方是一对獠牙，下方写了“青叶县能力者培训学校”。
　　还算气派。

　　金澈将三个行李箱搬下车，看着周黍道：“我让金丽帮忙问问，看有没有要买油封肉做存粮的同学。”
　　学校的伙食普通，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学生仿佛饿狼，有什么吃什么，应该不会嫌肉不够好。
　　周黍挥手：“不必，你记住下午三点在学校门口集合就行。”
　　县城的情况比她想象的好，搞钱应该不是很难。

　　李美则贴着车窗：“告诉李礼，家里都好，别挂念，平时放假也别回家，我们过年再来接他。”
　　金澈点头，再看周黍一眼，这才去校门办进门证。
　　周黍将车掉头去东边，随口道：“你们家好狠的心，平时放假不让回家，是不是连寒暑假也不许？”
　　又问：“你和李礼是同个妈妈吗？”

　　李美笑了，这个笑跟之前以李仁为傲的笑不同，有种亲昵的味道。
　　她说：“是。他是我弟弟，比我小一岁，跟我大妹妹李惠是双胞胎。”
　　周黍从后视镜看了后座的李仁一眼，从进城后，他便维持一言不发的状态，不知在想什么：“李礼也要参加考试吗？”
　　李美摇头：“我家只有大哥去。”
　　李仁这才开口：“因为我是长子，却没觉醒能力，父亲认为我无法继承边区的家业，就算分家独户申请到土地，也不会是合格的农民，所以让我进安全区找活路。”

　　这话印证了周黍的猜测，李仁和李美都是没有能力的。
　　但李仁也说得太客气了。
　　农民进安全区拿身份不容易，既要考试，又要缴纳粮食，其折腾程度不亚于周黍生活那年代出国留学。
　　李家不可能心血来潮地胡乱花钱，只怕是家族几年，十几年，甚至为下一代而定下的谋略。
　　能担起这样的责任，仅仅有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比能力更加重要的聪明头脑。
　　所以李仁的脑子，那是相当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