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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两阵风(上) ...


  •   “排风秉性纯真,或许如三弟所言,并不适合浓妆艳抹。”清冷且疏远的话语,出自于神情抵触的公子光之口,他眸子里流露出的不悦情绪,亦愈发浓郁,“君子动口不动手。三弟,排风表妹不似外面的莺莺燕燕,你说话归说话,少毛手毛脚。”

      抵于我下颚的手指,蓦地抽离。

      “此言差矣。”杨延风漫不经意地抬眼,瞥向公子光,“我以为,表妹她看上去便是自珍自爱之人,既出淤泥而不染,更濯清涟而不妖。岂能与外头心猿意马、三心二意的红尘女子相提并论?”

      呃,兄弟俩人的对话,为何字字对峙、句句藏刀?

      “三弟的喜好素来令人琢磨不透,为兄很难得知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计较些什么。”公子光毕竟是武将,脾性与说话方式,有着与他官职相匹配的专横与跋扈,“总而言之,排风表妹刚入府,既是客,也是主,身份地位与你平起平坐,由不得你胡来。”

      “胡来?”轻佻的挑眉,风三少的唇边倏然泛起一抹冷笑,“二哥真见外。头一回与排风妹妹见面,怎么说也得让我仔仔细细瞧清楚,是不是当年那位头发凌乱、面容邋遢、嚎啕大哭跑来向我倾诉苦闷的可怜女孩儿?”

      侧过脸来,风三少的目光重新落于我,无视于公子光黑沉脸色,他反而是加重了言辞间隐约透露出的戏谑成分,“丫头,不知你是否记得,每当你被无耻某人欺负完毕,总会前往风鸣轩找三哥我诉说他的卑劣行径?只可惜,三哥我年岁亦小,凭籍体力,断然斗不过生性蛮横、孔武有力的粗鲁某人。”

      默不作声的杨老夫人,面容竟也蒙上一抹不易觉察的窘迫。

      “你记性可真好。”听及此,公子光话锋一凛,“不过,为兄的记忆亦不差。”

      冰冷的警告,听得我一身寒颤、鸡皮疙瘩顿起。

      风三少唇边的薄凉笑意,不淡反浓,“彼此彼此。往事历历在目,我犹然记得某日,孔武有力的某人失手把排风妹妹推入水缸,险些令其淹死。”

      “混账话。我分明是脚滑!”蹙起眉,公子光矢口否认道,“杨延风,你少从中挑拨、离间我与排风。与其相信你的如簧巧舌,她自然会选择原谅我曾经的无心之失。”

      啊噗一口口水,公子光蛋腚,请蛋腚。别忙着掐架~至少别急着把我拉进你的战麾,俺不是姝儿,更不是在你那条道上混的~~

      葱白帅气的年轻小伙,秉性脾气不要如此火爆嘛。风三少区区几句话,就把你给激怒了,看来你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呐~也罢,如果不是你性子急躁且极度自我中心蛮不讲理,我又怎能身陷廷尉司、险些陪了自家性命?

      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兄弟二人的战火,大有殃及于我的趋势,我赶紧出声劝解道,“两位兄长,过去的事情排风八百年前便已忘却,根本不记得。”

      “不记得了也好。”

      风三少突然伸出手,嬉笑着抚上我的脑袋,摸摸,揉了又揉,算作无言安慰,“徒增不悦的往事,能够忘却,倒也是福气。”

      点头应承,我不动声色地挪挪莲花小步,往后退去,离开风三少掌下的‘温和爱抚’。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风三少淡淡地笑笑,即刻转移话题,“记得以前,每逢表妹你哽咽抽泣,我都会带你去城南角吃上一碗软绵香甜的糖卷果。往后有空,常来风鸣轩走动走动,三哥若得空,定会带你前往,细细品尝。”

      “也是,过去的事情,别老惦念着。”尴尬地轻咳,沉默许久的杨老夫人突然开了腔。她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没有了起初的柔和灿烂,而倾诉出声的言语更意有所指,“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比什么都重要。”

      喔哟~真有火花。而且是狭路相逢、扑哧扑哧疾速张扬开来的火花。看来,公子光与风三少不仅仅有过节,且积怨已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在心底暗暗好奇。

      “排风表妹有手有脚,想去城南角,可以自己去。她又不是不认得路。”颇为不屑,公子光不但不克制,反而大加嘲讽,“三弟你无论何时何地,对于年轻女子总是‘无微不至’,倍加‘关怀’。”

      “亲近花丛,虽不忍心采摘撷取,亦能手留余香、芬芳绕胸怀。”气定神闲地回复,风三少笑得有几分邪气,“区区武夫,岂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我只是没有闲情雅致像三弟那般爱‘拈花惹草’。”公子光微愠,恼火反驳道,“学不会风流与放纵。”

      啊噗。
      兄弟俩人,越掐越HIGH了( ⊙ o ⊙ )啊!

      此时此刻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莲花争霸般的狗血三角恋情么?貌似不是。

      我既没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没有妖娆动人的身姿,更不兼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轮胎见了都爆胎的惊世才华。

      公子光与风三少的对峙战局,我断然不会是女主角==#

      颜老爹时常教导我的人格独立性。不做爹娘续集,不做儿前传,不做亲朋好友的外篇。自然而然,我不能从轻喜剧主角逐步降阶为幕间剧女配,最后沦丧成反转剧炮灰龙套。

      摇头如钟摆,我当下岔言道,“二位兄长,我可以自己出府走动……”

      “区区女儿家,岂能随意出门?更何况是堂堂杨府表小姐?!”此时此刻,杨老夫人与公子光,外加风三少,三个人语气一致,言简意赅的反对。

      庐山瀑布汗了==|||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身处钟隐轩之际,口口声声告诉我北秦不似南魏,民风民俗较为开化、对女子约束较少。怎么片刻工夫,便完全变了卦?

      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岂不是要憋死我?再者,我如何逃逸出府、溜之大吉?

      蓦然低落了情绪,我极度无奈地瞅视杨老夫人,悲愤哀怨的在心底念叨。

      “老夫人,许多日子不见,您的精神愈见抖擞。”正沮丧着,有位年纪稍长者移步向老夫人作揖道,“恭喜恭喜,府上可是再添虎将!二少爷英勇锄奸的事迹,传遍了盛京城内大街小巷。自古英雄出少年,威武将军可谓后继有人…… ”

      人群,连同洋洋洒洒的奉承言辞,以及各自携带而来的礼单贺品,倏然朝向杨老夫人与公子光涌动,更纷沓迫近于我。唾沫横飞着的巴结话,以倾泻千万里的雄壮阵势扑面而来,听得我头脑晕涨,不禁回忆起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告诫==#

      “招娣啊,瞧瞧这是什么?09版考霸系列丛书《一拖三》。姑姑特地跑到大书城给你买的。把上面的习题全部做完,保准考试拿高分、夺头魁↖(^ω^)↗ ”

      “光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此《星邪剑谱》乃大唐名将尉迟敬德所珍藏剑法。下官以为,身手不凡的您若以此剑谱勤加操练,只怕是北秦朝新晋武状元,都无法与您匹敌。”官员甲捧了本封皮破旧的卷书,递至杨延光面前,一脸谄媚的笑。

      “招娣啊,堂婶知道你读书辛苦,背不完的化学公式与做不完的孟德尔遗传定律分析题,所以特地买了三瓶清华紫光《金思力》…… 你用心喝补品,考试铁定不慌张O(∩_∩)O ”

      “光少,你为我北秦江山尽职尽忠,可谓是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卑职虽不能为之分忧,亦能感同身受您肩上所扛重责之深沉。今日特地献上长白山龙门峰百年人参一盒,有舒经活络、补血养气之功效,助您日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再创辉煌战功。”官员乙忙不迭呈上一盒礼品,笑得满面春风,简直比中了□□还要得瑟。

      “招娣啊,好好考,等你去了上海念大学,姨婆家二表妹的四侄儿,刚巧是你的学长。有远方亲戚罩应你,全家都放心(*^__^*) ”

      “杨老夫人,眼见二少已过弱冠之年却仍未娶亲,下官不才,女儿芳龄正值二八好年华,若觉得合适,不如对对二人的八字,卜上一卦姻缘?”官员丙踮起脚,凑近脑袋朝向公子光,目光如炬、声如洪钟、笑呵呵地问。

      眼见身陷恭维漩涡中心的公子光,我不禁摇头哑笑。古往今来,不论是莘莘学子、还是代代武将,所面临的尴尬境况真能融会相通,如此的雷人、销魂。

      “让开,麻烦让开……”

      我正在为公子光感慨着,官员丁戊己庚辛们纷纷鱼贯而入,似乎是嫌我挡了他们阿其所好的康庄大道,纷纷推挤我。

      甚至,有些伴随前往的心腹小厮,还在为他们的主子老爷高声呼唤公子光的名讳,试图吸引杨家二少的目光与注意力。

      正厅,陷入一片喧闹噪杂。

      紧蹙了眉头,我艰难的挪步让位,然而极其艰难的退避举动,却因为接踵而来的众多宾客而步步维艰。

      “表小姐,您当心……”

      生怕我被竞相拥挤上前的宾客踩踏了脚足,延瑛紧握住我的手,便试图把我向外围拽拉,然而她却忘了,被裹成粽子的表小姐,显然没有恣意抬肩提臀、大跨步迈离的本事o(╯□╰)o

      “慢点,慢点。”我疾呼。可所有的拉拽,蓦然歇止于第二声清亮声响。胸部束缚感,猝地消减褪散,不复存在。

      热闹非凡的大厅,蒸蒸向上的撩人温度,惟独我,只觉得胸前背后,一片嗖嗖爽沁。

      心境,登时拔凉拔凉。

      苍白了脸色,延瑛惊恐亦是惊骇,“表、表小姐…… 你你莫不是…… ”

      雷囧交加的我,虽然眼疾手快捂住胸口,还是难以阻止布纳胸衣缓慢下滑。外在美,尚未淋漓开始,而内在美便全然崩溃、偃旗息止。

      谁能借我三尺白绫?我要吊死我自己。

      靠,这回真丢脸丢大了!

      “表妹,宴席尚未开始,随三哥去厅外庭院散散步,闲话家常也好。”

      正当我又急又恼地遮遮掩掩,生怕春光大泄之际,风三少突然伸手挽了我的肩膀,胳膊斜遮我半个身子,骤然把我带往内厅角落的侧门。

      暗哑了嗓音,他在我耳畔低诉道,“别慌,有我在。”

      “慢点,走慢点。”双耳与脸颊,正火烧火燎的热烫,僵硬了脸,我不得不沉声告之,“三哥,我没办法走太快。腰部,还缠着层层绢布……”

      “你……”风三少被我的回答,哽得满额黑线。顿了顿,他甚为无奈的反问,“你明明就比不上别家女子的妖娆身段,又何必自作多情,穿着如此紧绷的衣裳?”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祖母硬塞的!我我我…… 我能拒绝么?”委屈得堪比窦娥,憋屈得堪比屈原,此时此刻的我,只能夹紧双臂增大摩擦阻力,试图靠肩臂力量,阻止缓慢下滑的胸衣。

      “三哥……” 惨兮兮累兮兮,我深深呼吸一口,悲凉语气恳请道,“排风想回钟隐轩,你护送我回去罢?”

      “折煞人的表妹,再过一盏茶功夫,宴席便会开始。届时宾朋有客各自归席入座,祖母若不见你露面,断然以为你对她不恭、对怀王不敬…… ”摇头,风三少断然否决,“先忍忍,我带你去后院假山。那边素来人迹罕至,你可稍作调整。”

      恨不穿越死,留作今日羞。颜面既扫地,我何惜此头?! 这首打油诗,是当下似魔似幻风中凌乱的我,全部心情写照。

      ……

      *******************************************************************************

      “排风表妹,好了没?”慵懒的问话。

      躲匿于假山内侧,脱了外衫与罩纱,我正手忙脚乱地褪除胸腹二处裹了五圈又十遭的冗余绢布。本想赶紧解决这麻烦事,殊不知越忙越出错,层层布帛,居然绞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催促性的话语,飘然而至,“排风妹妹,快点。”

      “别催啊!若是急,你自己先回厅宴。”险些把粗话飙出口,气不打一处来的我,急火攻心般抱怨道,“明明是竹竿,非得把我挤成叉烧肉。”

      “表妹,自己忙不过来,三哥不介意代为效劳。”讽刺的低笑,调侃意味十足。

      火从心中起。横眉倒竖,我恶狠狠的回吼,“你敢?!” 从厅内一直笑到厅外,杨延风持续讥笑我。此时,我藏蔽于僻静假山,忙着整理自己,焦躁烦闷得如热锅上蚂蚁,他居然还不消停。

      “怎么不敢?三哥没别的本事,除了色胆包天,无畏无惧。”笑声,湮没于倏然出现的细碎脚步声,杨延风的浑厚低沉的嗓音却愈来愈向我迫近,“小表妹,天底下还没有我杨延风不敢为之事。”

      “你你……”惊慌之余,我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你别……”

      “我早就猜到,你定是既不会穿,亦不会脱。”话语,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同时,绞缠绕结的布帛,被男性沉稳有劲的力道轻松撕裂开,一分为二,“丫头,你若是把缠布全部褪下,又如何遮掩胸口?”

      反问话语,提醒了我布纳胸衣已经不能再穿的事实。

      “笨。”

      阵阵凉风,蓦地吹拂而至,送来了一声低低的喟叹,无轻薄,亦无恶意,竟惹得我不能自抑地颤抖了身子。

      唇瓣,似乎略微干涩。

      伴着温热鼻息喷在我耳畔、后颈的同时,我猝然热烫了脸颊,呆呆愣愣地开口拒绝,音量之暗哑,语气之怯生,令我暗暗惊诧的同时也不禁心跳加速、促急,“三哥,这、这缚布松紧之事…… 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手够灵活么?脑后长眼睛了么?”简单的质问,堵得我无话可说。不以为意地,风三少淡淡道,“傻丫头,站直了,莫驼背乱晃。三哥帮你。”

      背部的束缚感,无声息地消减,又徒然增扰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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