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 惑（原名：影月·瞳）》静中月

21、第二十章 又见迷雾

　　月如璟微微愣住，一抹难堪的神色浮于眼底，但很快就消失了。
　　破月不甘心，继续追问憋在他心底三年多的疑惑：“姑姑是谁？这三年你都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也找不到。”
　　月如璟咬着唇，缓缓松开了抓在破月胸前的手，冷静了很久之后，说：“要不是姑姑，我的眼睛早被爹……他挖走了。”
　　“你的意思是……”破月脑中闪着一道灵光，按月如璟这样说，那么他也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猜出了几分，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若有所思，“师傅要挖你眼睛的时候，是……姑姑打晕了我，救走了你。”
　　“珀师兄，这些事我们不要去理会了好不好？我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们相爱的对不对？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亲兄妹，我们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像夫妻一样……”月如璟急急地说，仿佛说慢了，他就要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告诉我。”破月还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中，完全没有理会月如璟的哀求，他额前的青筋暴起，努力忍着激动的情绪，“告诉我，那个姑姑是谁？是不是她把我的琥珀宝剑插在师傅肋下的？是不是她陷害的我？是不是她让我背负着弑杀师傅的罪名？”最后几句，几乎是嘶吼，仿佛隐忍着三年的情绪，就在这一刻爆发了。
　　“珀师兄……”一声温柔的轻唤，让破月冷静了一些，月如璟继续道，“不要理会是不是她了，我们放下这一切纠缠和恩怨，离开吧。像夫君一样地照顾我好不好？只要不要小孩子，这样就没有人体会到……体会到痛苦了。”软声软语，几近乞求。
　　“如璟，”破月本是想轻抚令他魂牵梦绕的脸颊，可最终又停止了，“是你在拒绝我。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私而那样对你？我答应你，抛下这一切，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可是，就是不能娶你。”

　　月光下的月如璟，越发娉婷柔美，如缎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终于不再执拗自己的想法，平静了下来。
　　一眨眼间，变了一个人。

　　“真的是这样么？”月如璟的声音从温柔陡然变得——寒冷，冷到能凝结四周的空气，她顿了顿继续道，“姑姑说的没错，影月山庄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会说说漂亮话哄人开心，其实一个比一个污浊，一个比一个下贱。”
　　“如璟……”破月无法相信这样恶毒的咒骂，出自月如璟的口中，他吃惊地望着她。
　　“珀师兄，你为什么不想娶我，就是因为找到了影子。你可以将对我的爱转移到她身上。她可以做你的女人，而我却不能，你说说，你这样的想法，龌龊吗？”月如璟尖锐的话语犹如利剑，句句割得破月的心血肉模糊。
　　“不要说了……”最终，他只能这样微弱地抵抗着。
　　“为什么不说啊，珀师兄，是被我说准了吧。”月如璟语气冷冷，笑容却十分甜美，“原本以为，这个世间还是有一个人可以解救我的，可是我错了。那就……那就让我随着姑姑一起毁掉影月山庄吧。”

　　毁掉影月山庄？难道影月山庄发生的这一切……破月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月如璟和她口中的姑姑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三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破月正想开口问，月如璟已然展开了使轻功的身姿，扬身飞远了。
　　“如璟。”破月气运足底，追去。

　　……

　　一夜，就这样在几番打斗追赶中，快过去了。略显疲惫的容颜在月光下一如清艳明魅，他慢慢摩挲腰间的乌鞭，缓缓走到自己的房内。
　　一室的黑暗，衬托他的背影更加孤寂。
　　终是没有追回如璟。
　　看着往昔爱人温柔的眼神陡然变得嗜血，破月不禁又想到了他的猜测。
　　难道，最近影月山庄一连串的凶杀都是月如璟所为？

　　想到此，他纠结为一处的眉，更添了一抹化不开的悲哀。

　　破月还没来得及为月如璟的生还感到高兴，就不得不被迫接受另一个事实——三年中，那个沉静娉婷的女子完全变了。变得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到底是谁让如璟这个样子？是那个姑姑么？

　　如果要做魔鬼，就让破月一个人来做，如璟不可以。

　　破月在墙壁重重砸了一下，一声闷响，震动了整面墙壁，陡然，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慌的情绪浮现在他眼底。
　　回身急速向门外走去。

　　……

　　叶茹捂着小腹，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感觉自己冷得被抛到了冰窖里，就像，就像在影月山庄后山迷路时一样。
　　力气从体内一点一点流失，她缓缓闭上幽蓝的眼睛。
　　“谨枫，你还会来么？”叶茹轻轻嘟哝了一句。

　　说完之后，她都为自己感到难过。
　　都这个时候了，还对他念念不忘？

　　到底是什么时候，叶茹爱上了那个男子？
　　还记得初见他时，他一副慵懒的神情，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辉芒，竟耀了她的眼。他对她一愣。
　　再见他时，他竟然半夜在自己的闺房，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睡觉。
　　以后——
　　他温柔地替她系腰带，穿靴子……
　　他在她落水的时候，及时相救……
　　他奋不顾身替她挨了一棍……
　　当所有人都诽谤，辱骂她是妖女时，只有他相信她……

　　现在叶茹知道了，初见的一愣，原来是感慨有这样一个女子和他的璟师妹那样像。
　　再见的沉默，只是让他看着那样的容颜能安心。
　　种种以后的相处，都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心中的一个人。
　　或者是因为愧疚要挖去她的眼睛，而表现出的极力讨好。

　　即使，叶茹知道了这么多，她还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唤“谨枫”，希望他来救她。
　　到底是为什么爱上了他？因他光鲜的外表？因他看着自己温柔的眼眸？还是因那颗深埋在笑容下孤寂的心？
　　叶茹总觉得他很苦很累，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却有着和年龄记不相符的沉稳表情，看见最多的也是伏在书案上疲惫的身影。
　　她曾经多么想去温暖他。
　　可惜……

　　……

　　“是我，睁眼看看我。”和煦的声音，如涓涓溪水流入叶茹的心间，只需这一声轻唤，使她努力让自己从迷离中醒过来。
　　叶茹微眯着双眼，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竟忘记了腹中的疼痛，她颤抖地缓缓伸手，轻轻摸着那个人的脸颊，眼中的雾气陡升。
　　那个人的眼里有一丝悲哀和自责，他快速点了叶茹的止血穴，轻轻抱起了她 。
　　叶茹无力地闭上双眼，感受来自那个人的温度，滚烫灼热，她煞白的唇淡淡地说：“谨枫，是你么？”
　　明显感觉那个人的胸膛微微震动，半晌，才艰难地说：“是，是吧。”
　　听到这句回应，叶茹开始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嘤咛低泣，她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负荷这样的伤痛，昏死在了温暖的怀抱中。
　　即使受了伤，血流到虚脱，可是叶茹继知道真相后，第一次睡得安稳。

　　接连几天，叶茹都是在意识迷糊的状态下度过的。眼前总是晃动着无数的人影。有上官谨枫、杜萧笛、破月，有衣衣、月如瑶、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不……”只要是看见破月模样的人端药喂她，叶茹就努力抿着嘴，像孩子一样把口中的药全数吐出。
　　“我是，我是谨枫。”端药的人似乎也把叶茹当小孩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小叶，快喝了吧。”
　　“不……不……”叶茹倔强地闭上眼睛，无力地将头侧向一边，“叫……茹儿。”

　　停顿了半晌。

　　“那，茹儿，张嘴喝药。”说话的人声音越发轻柔，可明显再颤抖，好像隐忍着某种情绪。
　　迷糊中的叶茹终于张嘴喝药，没喝几口，就再也无法下咽那苦涩的药水。“苦……咳咳……”话未说完，便干咳了几声，药顺着嘴角又吐了出来。
　　端药的人，霍地站起身子，“啪”将碗狠命地摔在地上，愤怒地大吼：“哪那么多毛病，一会让我装上官，一会让我叫茹儿，这都忍了，现在药喂进去又给我吐出来。”
　　破月说完，转身就走了，门“碰”地被重重关上。

　　叶茹陡然清醒。
　　原来，原来她看见的、摸到的、抱着的都是破月啊。
　　泪，又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叶茹躺在床上，眼神漫无目的的游离，思绪却渐渐清晰起来。
　　首先，她确定，她把破月惹生气了。
　　其次，被惹恼的破月有可能不让别人来喂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腹中火辣的疼痛感，都不能掩盖住内心的冰冷。
　　这一次，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死亡。
　　是自暴自弃了么？
　　反正回不去了，反正要被挖去眼睛，反正要被破月羞辱，不如让一起结束在没有开始之前吧。
　　那样的命运比死都难受。

　　于是，在叶茹生命快耗尽的时候，她竟然惬意的笑了。

　　“咦？真是特别的人啊，快死了，还在笑。”沉静如水的声音，那么动听，“怪不得能引起两位师兄的注意，哦，不对不对，他们在意，也是因为你长得像我而已。”

　　听到这个声音，叶茹明白，她离死亡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