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二十二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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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买下这栋房子？”
“因为想给我的妻子一个更自在的地方。在这里，她不用时时刻刻都看别人的眼色，不用遵守禅院家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只服侍好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觉得那些规矩是约束么？”
“我不知道。因为它有让我讨厌的地方，但更多时候，它们也给予了我很多特权。”
“那你为什么不想让你的妻子生活在那里？”
“因为禅院家的女人活得都很不开心，我从来没见过她们发自内心地笑过。”
“你觉得她们为什么不会笑？”
“……”
“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作为你的妻子，服侍你，就是她应该尽到的责任么？”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那换成你堂兄弟、叔伯家的女人呢？你觉得，女人服侍男人，这是正常的么？”
“为什么不是呢？男人给女人提供庇护，女人在外的地位全都倚靠她的男人，所以，难道她不应该照顾好他么？”
“照你这么说，女人就不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喽？你觉得我现在所拥有的财富、职业，都是我依靠男人才得来的么？”
“你不一样。你的术式很厉害，就连我也……”
“那其他作为特级咒术师、一级咒术师的女性呢？你觉得她们也需要依靠男人么？”
“……可是，不需要她们那么厉害。男人会保护她们的。”
“直哉，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需要男人的保护。这是错误的。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就像你会保护我，但我也同样会保护你。这个是相互的，并不存在单方面谁成为单纯的庇护方。”
“你会保护我么？”
“会的。这才是一个妻子应该尽的责任。不是服侍，而是陪伴和相互扶持。“
“嗯。”禅院直哉轻轻阖上眼，把怀里的家入硝子拥抱得更紧了些。那天晚上，即使没有激烈的性|爱，他依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令人心安的东西填满了，让他觉得自己空洞的身体十分的满足。
“你会从欺负人中获取乐趣么？”
“他们不如我，难道就不应该被我欺负？”
“那如果你遇到比你强大的呢？比如悟，你觉得他应该随意欺负你么？”
“……可是，禅院家不养废物。那群弱小的存在，光是让他们活着，就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是怎么判定强大与弱小的呢？”
“像甚尔那样就是强大，像我的堂兄们，他们就很弱小。”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比你强的就算‘强大’，不如你的就算‘弱小’？”
“大概？”
“那么，如果弱小的存在都死去了。那么，会不会有一天，你就变成了最弱小的那个呢？”
“……”
“你不能确定。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我听悟说，你总是欺负你的堂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欺负真依，我甚至还想给她给她找个合适的丈夫，而不像她们父亲那样，是个窝囊废。”
“那另一个呢？我听说她已经通过了禅院家家主的试炼……”
“我会杀了她的。她明明是个连咒力也看不见的废物，居然还敢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你觉得家主之位一定是你的么？”
“对。我从出生起就是禅院家的少主，那个位置非我莫属。”
“禅院家家主的继任规则是怎样的？”
“能者居之。”
“那你现在能打得过禅院真希么？”
“……她也继承了和甚尔一样的天与咒缚，那个母猩猩。”
“为什么你会崇拜有着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却鄙视拥有同样术式的禅院真希？”
“因为她在抢我的家主之位。可那是我的东西。”
“所以你在嫉妒。”
“……”
“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你说你会死的。因为禅院真希继承禅院家家主之位？”
“……对。禅院家不留废物。如果我不是家主，那么他们会杀了我的。”
“谁会杀了你？”
“那些嫉恨我的人。我的堂兄堂弟们。或者那些长老们。”
“可你现在都是特一级的咒术师了，他们打得过你么？”
“我不知道……”禅院直哉捂住了脸，他的身体颤抖着，“也许他们加在一起就能。我看过他们处死那些没用的人。那些废物……会过得生不如死。所以真希才是废物，我不是。”
家入硝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她说：“直哉，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你知道马戏团是怎么用一个细小的铁链拴住一头大象的么？那是因为，在那只象很小的时候，工作人员就把这根铁链拴在它的腿上。每次它试图挣脱的时候，不但无法挣开铁链，反而会遭到一顿暴打。就这样，久而久之，小象就习惯了带着铁链。因为它发现自己挣不开，甚至自己的父母也被同样的一根铁链牢牢拴住，世界仿佛一直就是这样样子的。后来它就不再去试，这就是它的习得性无助。直哉，你有没有发现，即使你现在离开了禅院家，那个锁住了你的铁链还依然牢牢地拴在你的脚腕之上？你得挣脱它。就像你现在给我讲述的很多想法，都源于儿童的基本情感。恐惧，还有愤怒。你现在依然处于一个‘儿童自我状态’里，你需要审视自己内心的情感，学会掌控自己的感受，理智地看待自己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长大成人’。”
“但他们会杀了我的，或者，让我生不如死。”禅院直哉把头死死地抵在家入硝子的肩膀上，手臂牢牢地圈住了她的腰，“我好怕，硝子。我怕我会和那些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禅院家的老宅深处。”
“别怕。”家入硝子抚摸着他灿金色的短发，“我之前对你说过，我会救你的。直哉，你不该是禅院家的傀儡，不该是被折断翅膀的鹰。”
“即使我是个恶毒的人？”禅院直哉抬起头来问她，他的眼角微红，“我做不到像个圣父那样，不嫉妒也不愤怒。”
家入硝子吻了吻他的额头，“好孩子。”她笑着对他说，“嫉妒是可以的，愤怒也是被允许的。只不过，你要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不能让自己的嫉妒和愤怒随便伤害到其他的人。”
十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仿佛眨眼间就转瞬即逝。
这十天里，禅院家的大少爷经历了很多他的‘第一次’。
第一次去超市买菜做饭，第一次在家里打扫卫生，第一次与女生手牵手去逛甜品店，第一次尝试街头的共享单车，第一次无所事事地坐在街角的长椅耐心看日落。
一起喝同一杯饮料，一起吃同一个冰淇淋。一起在商场夹娃娃，一起通宵打游戏。一起挤公交车，互相拥护着对方。一起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直到他醉倒在家入硝子怀里。一起用一副耳机，听家入硝子向他介绍自己最喜欢的歌。
十天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足够让一个被困在泥沼中的人重获新生。
最后的一天，家入硝子提议他们一起去东京的迪士尼玩一整天。禅院直哉刚开始还嘴硬，毒舌地吐槽游乐场幼稚，只有小孩子才会去。可当家入硝子准备换个目的地时，禅院直哉却又已经暗中买好了双人份的VIP门票。
两个人在过山车上尖叫，在惊魂古塔中手牵手；他耐心地帮她在梦幻乐园的各个童话人物旁拍照，在探险鬼屋时把她护在身后。家入硝子看着那个灿金发色的青年带着和她同款的米老鼠发箍，笑得很开心。他眼角明媚的笑容一扫往日的阴霾，充满了阳光的气息，无邪到像个纯真烂漫的孩子。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看最后的花船表演。等到最后烟花亮起的时候，家入硝子问身旁的金发青年：“直哉，你找到能填补你内心中的那个空洞的东西了么？”
禅院直哉在漫天烟花里转过头，眼睛里仿佛也倒映着无数下坠的星火，他的声音很轻，意外地带着些胆怯：“硝子，我能吻你么？”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禅院直哉低头凑了过去。
那个吻也很轻，如同五月刚刚绽放的玫瑰花瓣。
它不带任何情|欲的气息。吻中所包含的，所想传递的，只有满满的珍惜。
家入硝子察觉到那个男人在微微地颤抖，他的喉结耸动了一下，似乎在哽咽。
但当她睁开眼，却只看到金发的男人对她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他说：“硝子，谢谢你。”
十天的治疗期结束之后，禅院直哉回到了禅院家位于东京的老宅。
家入硝子最后一次以复诊的名义去禅院家看望他。
只见他依旧穿着老式的和服，就像要与这栋阴沉华丽的古宅溶于一体。
禅院直哉沉默地替她泡了一壶茶。等两个人喝完茶后，家入硝子向他道别：“治疗已经结束了。我要走了。”
“嗯。”
“不送我一程?”
“......”沉默了片刻，禅院直哉最终还是站起了身，“走吧。”他的脚步在茶案前停顿了片刻，突然，他突兀地开口：“你还是别嫁进来了。”金发的青年偏过头去看摆放在窗台侧面的花瓶。落日的余晖下，花瓶里插着的一枝晚梅开得正好：“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要是失去生机，就太可惜了。”他再次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家入硝子，“但你记住，我是不会祝福你的。所以要一直讨厌我……别忘了我。”
禅院家宅邸的大门前。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还不松开手？”家入硝子看着两人交叠相扣的手指，调笑地问身旁的年轻男人。
禅院直哉立刻触电似的松开了手，却非得在口头不依不饶地反将一军：“是你偏要握着我的。”
沉默了许久，两个人却都没有离开。
家入硝子踢了踢门口的石狮子。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斟酌了一下，终于又开了口：“我的确不愿意嫁到禅院家。”
“嗯。”禅院直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撇过头，嗤笑着说，“做这个决定，还算智商正常……”
可家入硝子打断了他的话：“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她抬起头，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语气轻松地提议，“所以，要逃么?
“什么？”
“跟我走吧。”家入硝子对疑惑地看着她的金发青年笑了笑，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她对他说：“小少爷，姐姐来教你，如何才是做一个真正的坏孩子。”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第二十二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