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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感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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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兰锡或许是个天生的浪漫分子,祂本人来不了珂郁的身边,却能用自己的镜像折腾出很多花样。
“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竟然没有鲜花。不过幸好,有水就够了。”
液态的水凝结成坚硬的冰块,然后这块冰又在神明的手中化成了一朵璀丽的冰霜花。花瓣片片生动,姿态娇妍地绽放开来。
空气中溢散着丝丝凉意,沁人无比。
神明眉眼温柔,仔细拈去根茎上刺人的冰晶,将冰霜花递到珂郁的面前。
“我记得,你以前住的地方常有这种形态的小花,很漂亮。”
珂郁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
或许说,他从来不曾接受过霍尔给的任何东西。
“它叫作无名花,是紫海里最常见的一种野花,只要种子散播的地方,它都能顺利开花结籽,生命力很强。”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百科全书一样,珂郁介绍完,就不再说话。
霍尔的神情显示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点点头,“那它应该是不喜欢冰川,所以我才从来没在我的住处见过它。”
花有枯荣,人们总是喜爱它最美的样子。
然而这株冰花却在男人的手里很快经历了它的一生。
从盛放到凋零,只有一瞬。
手指微松,残株从手心掉落在地,慢慢化成一摊水迹。
霍尔兰锡唇边带笑:“嗨呀,这么美,却又这么不解风情。”
像是在说花,又像是在说珂郁。
紫海和冰川是同一个位面里截然不同的两处地方,生物选择性地生长,本身其实是没有毛病的。如果不是神明总去珂郁那边闲逛,祂甚至可能永远都注意不到无名花的存在。
珂郁脱离位面后,少了鲛人一族的自带光芒,美貌程度早就降了不止一个点。
只可惜海神大人总是戴着滤镜看他,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在祂眼里也是越看越着迷。
炙热的眼神,从来不加掩饰。
倏而,珂郁似是终于按捺不住抬头,说出心中的困惑:
“陛下,我来历古怪,以前是紫海里的一尾鲛,现在又偷渡到灯塔里,变成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人。对于此事,您似乎并不打算警惕和过问,这是为什么?”
被抓包了这么久,祂总是不提,反而让人拿不定主意。
挑了一下精致的眉毛尖儿,只停顿了片刻,霍尔便满不在乎道:
“我不管。反正,你已经被我找到了。是什么种族,来历又是怎样,都没有任何关系。”
“您不怕我图谋不轨?”
强大的神明端详着珂郁脸上少见的不解之色,一笑:“你想要什么?”
年轻人闻言,停住未动,仿佛陷入了久长的纠结中。
霍尔的耐心很好,等了那么久,自然不急于这一时。
祂感叹之余,心底还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哪怕只有几分像,若能留在身边,也注定让人欣喜若狂。
为着这份难得的欣喜,祂又怎会轻易放手。
珂郁的眉毛渐渐舒展,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霍尔兰锡找替身找得相当认真,祂收集了那么多的美人,估计每一个都与祂的白月光有着不同程度上的相似。
而这份相似,在自己的身上或许汇聚得更加集中,所以才会令祂尤为执着。
总归,有好处,没坏处。
就像魔方所说,你可以再有恃无恐一点。
神明之怒不是珂郁一介凡人可以抵御得了的,他对魔方的建议不全听全信,但多少也会采纳一些。
斟酌片刻,“陛下,我不喜欢冰冷的霜花,您能送我点别的吗?”
珂郁垂下眼睫,声音因为犹豫而有点沙哑,像是很不习惯这样开口要东西。
这是霍尔兰锡第一次听到对方向祂提出诉求。
祂大方极了,勾唇一笑,纵容得不得了:“那你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
霍尔不是什么予取予求的冤大头,所以珂郁很克制地对祂说:
“灯塔里有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病,我很担心,将来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癫狂而不自知地死去。”
怕死,是人之常情。
有时连神都不能免俗。
霍尔兰锡了然地笑笑,带着安抚道:“别怕,必然不会有那一天。紫海生灵常祝汝身,你会平安无事的。”
男人眯起眼睛,神色里包含危险的意味,“如果那个玩意真敢动你,我绝不会放过它。”
祝愿这种东西,其实很玄,但又是神明亲口承诺的,珂郁只好半信半疑。
而且,由此他也就知道了——在这场沉默的角逐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未知的角色。
Ta?
又是谁呢。
*
第一学府是灯塔中安全系数很高的地方,当外面不再绝对安全时,越来越多的塔民开始寻求起学府的庇护。
“我知道,你们有医学院,里面各种药物不缺,食物和水都是通过严格处理后才让学生入口的。我身体各机能完全健康,不信可以来检查,只要能让我在学府中度过隔离期,我愿意捐出一栋实验楼。哦,两栋也行。”
富豪们寻找各种关系,搭线搭到了院长头上。
这可把老院长气坏了。第一件事,就是问责底下为富豪做引荐的人。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学府得到的援助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学生的安全要是出了问题,难道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句句厉声诘问,把一名副院级的中年男子说得面红耳赤。
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老院长在大会上郑重说明:“第一学府拒绝接收一切非本院人士,违反此例者,做驱逐处理。”
然而,事实情况是,学府中的许多人,已经心态崩溃到想要立即回家了。
闻答坐在珂郁旁边,两只眼肿得厉害,小声嗫嚅:“我爸爸的试剂不能防范疫病,买了药的那些人……他们都恨死我爸爸了。”
珂郁拍拍闻答的肩膀,勉强安慰:“目前已经证实,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以成为‘沙夺皿’的克星,你爸爸曾经克服了那么多的疑难杂症,已经做得很好了。”
“药物不行,那什么才可以……”闻答茫然呐呐。
珂郁向广场外部环顾,人造光线很亮,把所有尘埃都映照得藏不住一丝。但这片天地,确实有些难言的黑暗快要渗透出来了。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说。
台上的老院长神情肃穆,顿了一会儿,语气带着安抚道:
“我明白,这场天灾人祸让大家都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包括最爱的人。但在疾病面前,人人都是渺小的蝼蚁,既然毫无抵抗之力,那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留住手中仅剩的东西了。”
“我一直认为,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
底下乌泱泱一片人,却在那刻静得出奇。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关乎一生的抉择。
走出去,学府从今以后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留在这里,学成后将来或许大有作为。
从出生到现在,《条例》里一直训导一代又一代人同一个道理:灯塔利益至上。
老院长退下后台,手心全是汗水。从业那么多年,只有这么一回,他说那些讲辞的时候,心里是不踏实的。
知道一些内情的他,几乎看不到这场未知劫难的尽头。
不论学生们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不会劝阻。
*
珂郁没有中断跟予的信件往来。
作为好学生,他乐于汇报所学,将自己的每份进步写给老师查验。
另外,他还会装作对予的身份一无所知,从正常思维出发,问候祂的身体状况。
“您要保重自身,不要轻易出门。”
予也会寄出回信,一一指点出珂郁还比较生疏的知识点。
“你应该已经在使用它了。方法是对的,从局部到整体,你会一步步掌握它的所有力量,切记勿急于求成。”
这里的“它”,指的自然是那具战甲。
珂郁勾着唇角,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晖鞘”。
他在下一次通信中,于信末这样提了一嘴。
然后予就给他写道:
“可以联接通讯。”
珂郁看到后,没有犹豫地放出机械蜻蜓,拨下了通讯器。
这一次,通讯画面里依然有那个机械娃娃。
该怎么形容它看过来的目光呢。
新奇,古怪,又带着些许的跃跃欲试。
珂郁不明所以,将视线重新转到予的那边。
男人高瘦默立,不说话的样子,似乎全身都写着疏离。
透着通讯光屏,面向自己时,祂的眼睛里好像又多含了一丝温度。
“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您最近……好像瘦了。是没吃好吗?”
珂郁控制着语气和态度,温良和善地送去关怀。
予抬眼,沉沉的眼眸里看不出波澜:“我很好,你看错了。”
珂郁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位机械之神好像真的比上回见时憔悴了不少。
灯塔如今所遭受的一切,这位神一定全都知道,但祂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畏敌?
还是无能为力?
“您要见我,是想检验我使用战甲的熟练度吗?”
珂郁以为予是想看这个。
“不。”
谁料却不是。
“现在学府已经全面封锁起来了。”想了想,珂郁还是自己找起了话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他这样乖巧的学生,当然不会叛逆地想要违反《条例》,等待其它时机吧。
“呆在里面不好?”
“灯塔如今局势不明,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只可惜我帮不到忙。”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嗯。反正我可以跟您用它联系。要不是您提醒,我都忘了还能用这个。”
“东西做出来,就是要用的。”
“是的。”珂郁伸出手指,朝向予身边的机械娃娃,“上次就很想问了,这也是您的作品吗?它看起来很仿真。”
在予还没有回答的时候,灯塔忽然走近两步,机械音听上去有些滞涩,“不,我是先生的追随者。”
追随者?
主观意识和自我情绪都很强啊,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标志物而已。
珂郁打量着这个娃娃,正待说什么,忽然偏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接着停顿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个。
“呃。”他抱歉地揉了揉鼻梁,“我好像……感冒了。”
“沙夺皿”最初的症状之一,也包含了发热高烧。
患者在持续高温的刺激后逐渐丧失理智,最终走向死亡。
迄今为止,灯塔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例治愈者。
也许是身体底子一向不赖的原因,冲了几天的凉水澡,珂郁才终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看到予眉间缓缓挤出的一道淡纹,他心中暗道:
有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