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彻斯往事》羊羽子

6、往昔2

　　chapter6-往昔2

　　卡斯美尔村的村民们时常能够在清晨感受到地面在震动。

　　关于这件事的起因，众人众说纷纭。村庄尽头的老约翰是这里年纪最大的老家伙，据说年轻时候是个见多识广的行商，他一口咬定，那是远处几个有着强大的不明生物在战斗。

　　当然，毫无疑问，他这种想法被村民们当作胡言乱语嘲笑。

　　老约翰涨红了脸，嘶声辩驳：“没有见识的家伙们，你们根本不知道力量为何！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南方，看过那里肆虐的死灵。那是如同山峦般的骨龙，那是飘荡在空中乌云般发出尖啸的女妖！”

　　鉴于这老家伙自从被南方的混乱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回到村里就开始逢人便讲述自己那些颠三倒四的经历。人们最开始还有心情听一听，逐渐也就懒得搭理他了。

　　这座村庄信奉泉水女神，教堂的牧师日日向着女神祷告。

　　而门外有个孩子大喊：“不是泉水，是山！我在晚上看见山在动！”

　　很快，这个孩子就被父母拖走，回去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槭树条拌肉。

　　陆陆续续而轻微的震动持续了一天，在这天黄昏的时候，一个少年人来到了这个偏僻而贫穷的小村庄，没有骑马，也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他看起来差不多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那身衣服好像有生命一样，行走间一片海中流动的白色飞沫。

　　他有着一双东部罕见的银灰色眼睛，而脸上的骨骼还未张开，五官里还残留着少年人的清秀。头发则是黑棕色的，按照明彻斯帝国中未成年的男子的传统剪短，发尾微卷，让他整个人显得较为柔和。

　　也就是这一点柔和，让人敢于上去和这位看着就来历不凡的人搭话。

　　“你是谁？来做什么？”一个村民大胆问。

　　少年人偏头看了他一眼，银灰的眼睛里仿佛有着飘摇的白雾：“您可以叫我塞勒斯，我来问路，为了送一封信。请问您上山的路在哪里，这里的山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村民指了路，同时在心里疑惑，送信？送什么信，这种地方又是谁值得他亲自来送信？

　　少年接着说：“我只是路过。不过，我有个忠告，你们最好这两天内离开村庄，带上一些方便携带的财物。”

　　他偏过头，去凝望村庄背后那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位的起床气大不大……”

　　村民楞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驳斥这种胡言乱语。他们的家在这里，土地在这里，一切都在这里，怎么可能离开？

　　“算了。”少年摇摇头，抿嘴笑了一下：“我找你们这里的神甫聊一聊。”

　　清晨，这位村民猛然从梦中惊醒。

　　那位穿白袍子的少年的脸已经在他梦里消失了，只剩下对方一双仿佛白雾氤氲的眼眸，以及他徒步向着山的方向走去的背影。后来，据去过南方的老约翰说，那种袍子代表了一种法师，还是一种特殊的法师。

　　“我亲眼，看见穿那个袍子的人与死灵生物战斗……”老约翰还在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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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勒斯顺着那条路，向着深山走去。

　　他从深夜上山，已经走了半天了。其实他倒是可以用一些法术，不过看在那位山峦之龙未知的脾气上，拜访者最好还是表现的尊重一点。

　　他来替人送信，替白塔的大贤者送信。

　　根据那位所说，送信这种活一向都是由塔里的小孩们做的，他的年龄比小孩大一点，正好山峦之龙也比普通的巨龙大一点。

　　山峦之龙佩拉西亚，巨龙中最古老的存在，与神分享着大地与群山的权柄。那是一条身如山脉一般的，无比庞大的龙，如同一片移动的大地。

　　塞勒斯根据大贤者的描述找到一颗高大的白橡木。他伸手拂过橡木粗粝的枝干，将自己的魔力注入进去。

　　山峦之龙要醒来了，这就是预定好的闹钟。

　　群山在他脚下猛地震颤起来，仿佛天崩地裂一样，狂风在山间骤起，呼啸着形成风暴。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而群山开始活动，山渐渐升起的阴影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巨龙，如此庞大、如此美丽伟岸——不是那种带着幽冥的暗火肆虐在大地上的骨龙，是有血有肉的、拥有生命的巨龙。而这次与山峦之龙的会面也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在第一次见到奥维莱亚的时候才会惊异于对方为何如此娇小。

　　山还在移动，烟尘弥漫天空，龙醒来的那一刻发出的巨响让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寂静。

　　在这种山崩地裂的情形中，塞勒斯的脚下却平稳如站在安静的大地上一样。

　　他抬起头，彬彬有礼地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微微俯身，说出了标准的巨龙语：“向您致意，伟大的山峦之龙，您的信件到了。”

　　他的身影倒映在龙巨大的眼眸中，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而此时，静悄悄的白雾弥漫开来，笼罩了山脉，也隔绝了一切外人看向山间的视线。在白雾笼罩的时刻，外面的大地也平稳下来，那个村庄好好的伫立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进入村子，那些居民的屋子里，鼻腔里，悄然将那座消失的山从他们的记忆里抹去。

　　龙的鼻子里喷出一声吐息，狂风卷过，塞勒斯抬起手，挡住了风，像是立起一座坚实的墙，龙的嗓子里发出沙哑低沉的女声：“把你那些烦人的小把戏收起来。”

　　塞勒斯抬起头微笑：“阁下，外面还有个村落，而且我们总要低调一些。而且要是您真的想做点什么，您也说了，这只不过是我的小把戏罢了。”

　　龙的鼻子里又喷了一口气：“装模作样。”

　　随后，那条世界上最庞大的龙再次挪动起来，“先从我身上下去！”

　　塞勒斯赶快让开。

　　龙变成了一个少女。

　　她有着大地与岩石一样黄棕色的头发与同色的眼眸，容貌稚嫩。少女张开嘴，又发出了山峦之龙那种如同大地一样低沉沙哑的嗓音：“把信给我。”

　　塞勒斯交过信，自己就静静地站在一边，他大概知道这封信里在说什么，那是有关南方大裂谷死灵生物掀起的叛乱的求助信——根据估算，叛乱已经开始从那几个初始的省份蔓延开来了。那些是流淌着鲜血与哀嚎的地方，也算是他的家乡。

　　他终究会回去的地方。

　　他本来坚决要申请前往南方，但是大贤者残忍无情地驳回了他的请求，把他一脚踢来送信。塞勒斯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心里相当烦躁。

　　少女看完了信，抬起头：“我看完了，你陪我走过普斯潘，然后我向南，你返回白塔。”

　　普斯潘，帝国中部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东部通往南方的战略重城。

　　塞勒斯一愣，下意识说：“我也要去南方。”

　　山峦之龙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转达你们人类大贤者的意思罢了。走吧，现在，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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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城关闭之前，两个人走了进来。

　　那是很奇怪的组合，一个少年，和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少女。士兵低下头，不敢多看，那个少年穿着代表白塔正式法师的衣服，身份十分尊贵。

　　塞勒斯带着山峦之龙走入城中，佩拉西亚明显对这种狭小偏僻的人类小城提不起兴趣。

　　她伸了伸懒腰：“人类小孩，我们晚上住在什么地方？”

　　“啊。”塞勒斯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问：“您看那边那颗大树怎么样？晚上您在上面那根树枝，我在下面。”

　　佩拉西亚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们人类有一种叫旅馆的东西，里面还提供美味的食物，难道说我睡了几百年……”

　　“当然不是。”塞勒斯回答：“只是我没钱罢了。”

　　龙愕然：“你没有货币吗？”

　　“路费已经在来的路上花完了，回程路上大贤者让我自己想办法，我目前还没想到，毕竟我天天待在塔里，也不太富裕。当然，您要是愿意卖掉身上一点不太重要的部位，比如鳞片，那我们马上就能住进最豪华的旅店了。”塞勒斯对着龙叹气。

　　佩拉西亚无语。

　　他们在到达普斯潘之后告别。

　　塞勒斯还是彬彬有礼的，对着佩拉西亚恭敬地躬身：“愿您的伟力摧毁前路一切邪恶。”

　　佩拉西亚打量着他，眼神若有所思，没有吭声。

　　塞勒斯抬头，露出标准的微笑。

　　佩拉西亚看着他，半晌才说：“你说尊重山峦之龙，但是人类，我在你身上可感受不到多少尊重。”

　　塞勒斯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直视面前山峦之龙化作的少女的眼眸。她面容稚嫩，但是眼睛却苍老的如同一块岩石。

　　“不过没关系。”古老的山峦之龙随意摆了摆手：“你还太年轻了，人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敬畏的力量是如此沉重。敬畏命运，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她说完，发出一声长鸣，化作巨龙从城墙上跃起，飞翔远方，那一身龙的鸣叫听起来更像是一阵悠远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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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被拉去培训了，很忙（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