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彻斯往事》羊羽子

12、往昔4

　　chapter12-往昔4

　　战线已经后退到了喀拉斯提高地的尽头，普斯潘城之前，这座帝国南部通往东部的要塞雄关沉寂在一片死寂中。

　　这意味着帝国的南方已经全部沦陷，那些平静而温暖的海岸、热烈舒适的土地、繁华古老的城市经彻底成为了人间炼狱，那曾经文明的起源地，帝国的明珠再次被刀锋与烈火刮过，只留下满地焦土。

　　在这次灾难开始的时候，南部那些失去了自己一切土地、房屋、财富乃至家人的难民就开始怀着最后一点微薄的希望向着普斯潘城涌入，普斯潘城身后，就是富庶的东部，那里有肥沃平坦的黑色土地、聚集的豪商巨贾与那座闻名天下的明彻斯城。

　　普斯潘城逐渐开始无力应对，身后东部的抱怨也像飞鸟的羽毛一样纷纷而来，不得已之下，普斯潘只得紧锁城门，每天只留下一个小时向着身前开放。

　　很快，城里的人们就意识到，这同样是个愚蠢的主意。由于那点没有被完全扑灭的希望，人们猬集在城门前的那一小片平原上，密密麻麻像是秋日的庄稼，同时带来了巨大的无序、混乱与死亡。

　　城里的辅兵每天都要出去巡视，将倒毙的死尸拖走，防止形成更为可怕的瘟疫，并且布施一些少的可怜的食物。直到有一天，怀着饥饿与仇恨的人们开始袭击他们，于是出城的换成了披甲的卫兵，物资压力越来越大，在战争的威胁下，原本的集市与民居被改建成了城中的要塞，家家户户的壮年男子被抽调作为力工。

　　与此同时，那些同根同源在城墙外哀嚎的人们也给城中带来了巨大精神压力，只要心怀恻隐的人，就不能不对城外那些可怕的惨剧无动于衷。更何况，原本的普斯潘城已经在上一次的战火中摧毁殆尽，居民十不存一，现在新建的城市中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来自南方。

　　简直是地狱一般的局面。

　　随着秋季渐渐到来，猬集在城下的人逐渐稀疏，从南部源源不断而来的难民们越来越少。

　　带着第四、第七军团镇守普斯潘城的利波元帅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因为这个现象并不代表着普斯潘城的压力可以减小，而是预示着南部已经彻底沦为死亡之地，同是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

　　“元帅，侦察兵在两百里外发现了那‘死亡’的旗帜。”他的副官走到元帅身侧，语气里蕴藏着深切的悲哀。

　　利波元帅缓缓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浅蓝，阳光温暖，显得天高而空气舒畅，让天空下的城市也显得明媚起来了。但是利波看着这幅景象，同样的悲哀与痛苦也出现在了他苍老的脸上，脸上颤抖的皱纹像是战火中抱经蹂躏的土地。

　　副官接着问：“元帅，那城外那些人怎么办？尽管天越来越冷了，但是还有一些人活着呢，放他们进来可能会有奸细混入，我们也没时间逐步甄别了，但要是不放也可能有其他麻烦。”

　　他含蓄的咽下了那些更残酷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部分，放入难民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先不说无序的新人口涌入对城市造成的冲击与可能的间谍破坏，一旦侦察兵的消息不够准确，敌军已经摸到了城市附近，一开城门，放开那个固若金汤的防护法阵，那就只会带来全城的沦陷。

　　“决不能开城门。”利波元帅果决地说，“我们身后就是诺苏尔平原……”

　　普斯潘山口像是一个口袋掐住了喀拉斯提高地，穿过山口就是一马平川的诺苏尔平原，带有异种血统的骏马急速奔驰之下在两天之内就能穿过整个平原，再绕过黑森林，半个月就会抵达厄林斯堡。

　　攻破厄林斯堡，通过拉瓦要道就能直抵明彻斯城下！

　　失去了明彻斯城,代表着一半的国土完全沦陷，帝国又该去哪里，北方吗？那里人口稀少，气候严酷，土地贫瘠，根本无法支持起复国的南征。或者西边？西边有魔法之城苏拉与白塔，各族联军也在向着西方靠近，倒是有一战之力。但是一旦选择了西边，由于山脉的阻隔，必然就要放弃北方，帝国将失去四分之三的土地与人口。

　　何等惨痛。

　　更何况，诺苏尔平原作为帝国最肥沃的土地，贡献了帝国近四成的粮食，现在正值秋收，一旦遭遇兵灾，一年的收成化为乌有，可怕的饥荒将会席卷整个国家，持续数年。

　　“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必须要守住城，传我的命令，禁止放任何人入城，一切没有手令胆敢接近城门的，一律处死！”元帅坚决地说。“另外，启动通讯法阵，立刻向皇帝陛下求援。”

　　副官行礼告退。

　　于是无需多言，那些城下难民的命运已经注定，运气好的会死在渐冷的夜晚中，运气不好的，只会在痛苦与哀嚎中丧生于铁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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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重要军情。”佐伊脚步匆匆地闯入皇帝的书房，身后跟着一位慌乱的政务官。

　　“梅里森诺卿，请先坐下吧。”奥兰德尔从一本厚书中抬起头，抬起他孔雀蓝色的眼睛。这位声名在外的皇帝看起来很年轻，皮肤苍白，嘴唇红润，头发乌木一般黑，像是个过分漂亮的男伶。

　　佐伊刚刚落座，桌面上的水壶就很有颜色的为她添上了一杯淡葡萄酒，她并没有碰酒杯：“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呢？”奥兰德尔看向政务官。

　　“同样是一个坏消息，陛下。”政务官苦笑着。

　　“那就无所谓先后了，你先回答吧。”奥兰德尔说。

　　“是的，陛下。”政务官将头埋下去，不敢看面前两位大人物在听见这个消息后的脸色。

　　“普斯潘城传来消息，世界之灾已经蔓延到了城下，这代表着南部全部沦陷，失联的第二、九军团大概全军覆没，利波元帅向您发出了求援的信号，他说他们已经看见了那“深渊之神”的旗帜，请求帝国全力以赴援助普斯潘城，元帅说，一旦要塞失守，帝国可能再现巴希尔皇帝时的覆灭之危。”

　　他递上了一张长长的羊皮卷，那是利波元帅信件的原文，借助魔法的传播，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传到了都城。

　　奥兰德尔接了过去，自己大致扫了一眼，就递给了佐伊。

　　佐伊细细阅读起来，半晌愤怒地说：“利波还是这样心慈手软到了愚蠢的地步，我早就说过，他要是不能接收那些难民，就干脆将他们强行驱赶，禁止任何人聚集在城下。结果现在，普斯潘城不但开始缺少粮食，一旦城中居民目睹城下没有进城的人被肆意屠戮，这将是对军心的巨大打击。更何况，要是敌军驱赶着难民，以他们为前驱冲击城门，他又该怎么办？让士兵们对着自己的同胞射击吗？这些士兵可也大多来自南方！”

　　政务官低着头，不敢细听执政官对帝国元帅的政治攻讦。

　　皇帝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笑了一声，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斯文又温柔：“别忘了，梅里森诺卿，利波也是南方人。他听着城下熟悉的口音，你不能要求他始终保持着一颗铁石一样的心。”

　　佐伊叹气。

　　皇帝接着不急不缓地说：“我知道他的性格放在战争里显得有些懦弱。难道我们要换人吗，先不提临征换帅是最糟糕的决定，而且我们根本无人可用，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利波父亲在南方的威望、他五十年从军的资历决定了士兵们会信服他。”

　　他挥手让政务官退下，“好了，梅里森诺卿，讲讲你带来的消息吧，难道还会比利波的消息更糟糕吗？”

　　“陛下，我实在说不好。”佐伊打开手中的消息。

　　“马人的星光森林已经全部沦陷了，一部分马人逃入了在西部进军的各族联军中，还有一部分干脆投入了深渊之神的麾下。矮人与侏儒的情况同样不太好，现在西部由联军的主力由白蔷薇军团、精灵族与白塔的法师们组成，但是他们快撑不住了，精灵王同样在向您求援，精灵的数量较少，现在的损失已经快达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屋内一下沉寂下来，奥兰德尔没有说话，陷入了沉寂。佐伊看过去，发现皇帝居然在看着窗外，那里一只浅黄色的小雀正在跳跃，皇帝的眼球在眼眶里轻度而飞快的颤动，左手握拳到关节发白，显得有些神经质。

　　她不确定奥兰德尔在想什么，也没有打断。

　　“我知道了。”过了好久，奥兰德尔轻轻地说，佐伊看着他的神情，知道皇帝已经做下了决定。

　　“派鸢尾军团去支援普斯潘，今年的粮食也全力供应那里。”奥兰德尔撒出了手里最大的那张牌，“至于西方，我将亲自支援莫尔莫利。梅里森诺卿，你来坐镇明彻斯城。”

　　帝国旗下一共拥有十二个军团，以数字为编号，初代军团长的姓氏为名，只有前三个军团特殊，他们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由于他们以蓝色鸢尾、白蔷薇与紫罗兰三种花卉为标志，在民间被人们以花卉代称，而到了奥兰德尔时期，这种风气也传入了皇宫。

　　佐伊脸色微微动容，紫罗兰军团在南方惨败，只剩下残兵败将退守普斯潘，白蔷薇军团在西方苦战，第一军团鸢尾已经是皇帝手中最后的力量，这说明帝国或许又一次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皇帝写下了命令，又在他的印鉴中注入魔力，烙成了一道无法仿制的图腾，奥兰德尔家族的蓝色鸢尾标志在纸页上舒展，美丽而妩媚。接着，他摘下自己的戒指，扔到了佐伊手里。

　　“雪豹与山羊一同站在悬崖上，最后却是山羊走下悬崖。”他说起北方民间的一个谚语——关于皇帝什么时候去过北方的疑惑在佐伊心里一闪而过。

　　“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候了，佐伊，存或者亡，我们只能得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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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2月12日，普斯潘城坚守半年之后被攻破，全城共三十七万人成为邪神的祭品，明彻斯帝国元帅利波在守城战中失踪，只寻找到了握着他的佩剑的断手。

　　次年3月28日，厄林斯堡沦陷。

　　次年3月30日，各族联军于特威莱格大败，明彻斯的皇帝奥兰德尔重伤。

　　次年4月3日，联军退入加南河以南。

　　次年4月6日，矮人金利王国投降，遭遇屠城。

　　次年4月7日，恶魔领主阿弗雷带领三分之一的恶魔宣布加入深渊之神的阵营。

　　次年5月13日，繁荣圣堂时鲜，繁荣女神神降。

　　次年6月3日，白塔三位大贤者死亡。

　　次年7月12日，魔法之城苏拉失守，后消失。联军败退古奥尔加。

　　次年7月25日，明彻斯城陷落。

　　次年10月1日，白塔宣布将在北方大批招收有天赋的法师，以补充塔内的缺额。

　　次年12月7日，明彻斯皇帝奥兰德尔疑似身亡，第十一军团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