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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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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谈完了。
雪林正准备起身离开,可刚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被对方捏着,还一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哥哥?”
霍尔斯的垂着眼皮,握着白皙柔软的手,递到了面前。他轻轻嗅着,唇角几乎要碰到指尖。
但始终没有。
两者之间依旧保持着一线的距离,每每觉得要碰到的时候,又很快地离开。
若即若离。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雪林一直保持着紧绷着,等待着最后的审判。可霍尔斯一直没给他个痛快,呼吸在皮肤上来回徘徊,惹来一阵战栗。
“我不喜欢。”终于,霍尔斯开口了,冷淡的神情下,是暗流涌动,“你身上有别人的痕迹。”
雪林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手指。
什么……痕迹?
他努力的回想,终于想到,在临出门前,他曾经用指尖轻轻抚摸过触手的脊背。
这也能被发现吗?
霍尔斯指稍稍用力。
指尖被捏得微微发红,指甲盖上的一轮弯月让人联想到半熟的樱桃,格外诱人。
他的目光越发得深。
雪林察觉到了危险,心跳声很急,头皮一阵发麻:“我不知道。”他的第一反应是撇清关系,“哥哥,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那个怪物留下的。”
霍尔斯别有深意:“是吗?”
雪林:“哥哥,你不相信我吗?”他仰着头,像是一只小猫,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无辜,“我很讨厌那个怪物,我也想早点摆脱这一切。现在我能依靠相信的,只有哥哥了。”
话说得很直白。
直白到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谎言。
但霍尔斯还是被取悦到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态度摆明了——雪林最终选择了他。
“我相信你。”霍尔斯轻轻摩挲着手背,感受着柔软的触感,“也会帮你的……”
他终于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是一个很体面正常的吻手礼:“我很喜欢你,雪林。”
这是他第一次呼唤雪林的名字。
咬字含糊,尾音有些拉长,就像是在调情。
雪林并没有从中听出有什么感情,反而生出了一股冷意。
因为这不是在告白,而是在对一个小猫或者一个摆件说“喜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好,霍尔斯也不需要回应,松开了手。
雪林感觉手背上还残留着战栗的触感,一重获自由,他就将手背在了身后,强忍住想要擦拭的冲动,问:“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霍尔斯看起来有些累了,脸上浮现了一股倦意:“没有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雪林温顺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大概是跪得太久了,他的双腿有些发麻,缓慢地行走在狭长昏暗的走廊里。
在途中,一直能感觉到窥视的目光落在后背。
阴冷,潮湿。
像是要将他拖到深不见底的海里,纠缠着他,让他不能呼吸。
这种感觉,一直到走出三楼才停止。
雪林扶着楼梯扶手,轻轻舒出了一口气,拿出那枚鱼鳞看了片。
霍尔斯说,鱼鳞会带他去应该去的地方。
可现在看起来,鱼鳞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应该是还没到时间。
雪林正要把鱼鳞塞回到口袋里,就又想起了一件事——触手一直待在口袋里。
刚才他和霍尔斯的谈话,触手都听得一清二楚。
触手一脸很蠢很好骗的样子,应该不会出状况吧?
雪林想试探一下触手,伸出手指点了点:“刚才的事……”
触手形态的阿诺正盘成一团,还在沉思中。
被这么一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尾巴尖缠绕上了手指,仔细地闻着。
刚才雪林说他身上的痕迹是怪物留下来的。
可是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只有海水湿冷的气息——这是祂留下的。
难道是……那个怪物藏得很隐蔽?
阿诺怎么也想不明白。
雪林一看触手呆头呆脑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把说的话听进去,心头松快不少:“好了,你先松开……”
触手阿诺依旧不肯松开。
虽然没找到怪物的踪迹,但能闻到那个讨厌的人留下的气息。
祂终于锁定了讨厌的味道,缠绕上了手背,用力地缩紧,企图将手背上残留着的味道全部覆盖过去。
雪林的皮肤太白了,稍稍一用力,就会留下印记,还格外的明显。现在触手一收紧,上面出现了一条红痕。
“疼……”
听到“疼”这个词,触手阿诺一怔,缓缓卸下了力气。
自从上岸以来,祂一直在学习。
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比如感情,再比如人类的语言。
祂记得雪林说过所有的话,他说,他会疼、会流血、也会死。
祂不想伤害雪林。
也不想雪林受伤。
错的都是别人,从来不是雪林。
触手阿诺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又缩回到了口袋里,只有尾巴尖搭在外面,小心翼翼地看着。
雪林:“好了,其实也没有很疼。”他揉了揉手背,“没事的。”
触手阿诺在才放松了下来,尾巴尖轻轻晃动着。
祂的意识占据了触手了身体,也不自觉的带了触手的习惯。
雪林没有多想,安抚地拍了拍触手尖,一边往下走,一边问:“对了,你有多少把握能够杀死他?”
他,指的是霍尔斯。
没有提起,但也心知肚明。
触手阿诺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刚才的碰面中,祂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
那个人,应该来自大海最深处,和祂同出一源。
深海的存在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扭曲、邪恶,一直在沉睡之中,只有零星几条触手活跃着。
触手们在附近的海域中游走着,传递着污秽的言语。
在漫长的岁月中,还有触手偷偷上了路过的船只,跑到岸上去伪装成人类。
霍尔斯……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和祂一样,都是深海存在的一部分。
但祂们可不会有什么兄弟之间的感情。
触手们只有最原始的欲-望与冲动,祂们互相残杀、吞噬,壮大自己,甚至有大胆的想要取代深海中的存在。
所以,阿诺在知道霍尔斯和祂是一样的之后,只会想着如何吞噬对方。
但……这好像有点难度。
这座城堡里的污染浓度太高了,就连祂都不能轻易出现,而对方好像也被挟持着,有些虚弱。
双方有种微妙的平衡,必须要有人来打破这种平衡。
触手阿诺陷入思考。
雪林没得到答案。
不过也没关系,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走到一半,手里的鱼鳞轻轻颤动了一下,上面闪过一道流光,指向了某个地方。
顺着流光指着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面墙壁前。
雪林想起了之前的经历,伸手在墙壁上轻敲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处空洞。
挪开挡在前面的装饰,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通道。
阴暗,潮湿,连呼吸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雪林屏住了呼吸,弯腰钻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
另一边。
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
两个少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们刚才看见了雪林从三楼下来,还偷听到了一部分的谈话。
其中一个蠢蠢欲动,说:“他偷偷去三楼,我要去告诉嬷嬷。”
另一个个子高些的骂了一句:“蠢货,告诉嬷嬷有什么用?”
瘦个子迟疑着说:“他犯了错,让嬷嬷关他禁闭。”
高个子:“这有什么用?”
瘦个子说得有理有据:“这样就可以让他没办法参加宴会,见不到公爵。”
见不到公爵,竞争者就少一个。
公爵留下的遗产就像是一个鱼饵,引得这些少年一个个都注意不到面前的危险,只想着清除别的竞争者。
高个子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你说的对,要不……你去告诉嬷嬷?”
瘦个子铆足了劲想要在嬷嬷面前出风头,想也没想,转头就走。
高个子留在原地,冷笑了一声。
蠢货。
讨好嬷嬷有什么用?说到底,嬷嬷的地位再高,也只是公爵家里的一个仆人。
有主人在,还有仆人什么事?
高个子刚才听到了,雪林在楼上喊那个人“哥哥”,在城堡里,能成为私生子哥哥的,只有贝利公爵的儿子。
只要讨好真正的继承人,不就能顺势成为公爵的子嗣了吗?
高个子看向了三楼,那里一片昏暗,像是噬人的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但在高个子的眼中,却是堆了金山银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信心十足,往三楼走去。
越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掌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三楼到了。
高个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咽了咽口水,回忆着印象中雪林的模样与口吻。
雪林能讨好公爵的儿子,为什么他不能?
他酝酿了一下,开口发出了声音:“哥哥……”
霍尔斯微微侧过头。
这反应给了高个子十足的信心,他走了过去:“哥哥,我是你流落在外的弟弟。”
霍尔斯:“是吗?”
高个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才是你的亲弟弟,那个雪林……他是个骗子,他根本不是嬷嬷要的人,我亲眼看见他趁乱爬上马车。”他恶狠狠地说,“他是满口谎话的骗子,没有一句真话,哥哥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霍尔斯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高个子:“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被人骗了。”
十足一副关切体贴的样子。
霍尔斯屈指轻叩着轮椅扶手:“你想帮我?”
高个子:“当然!”
霍尔斯的声音有些冷:“那你,愿意陪我去看海吗?”
高个子兴奋地说:“我、我愿意!”话音落下,他终于想起了嬷嬷的警告,迟疑了一下,“可是,嬷嬷说城堡里看不见海……”
“那不就是海吗?”
高个子下意识看了过去。
在一片恍惚中,他看见无数气泡从眼前升腾而起,一个个半鱼半人的生物跪在地上,朝着中间的人跪拜,脸上一片虔诚,就连身上被刀割得鲜血淋漓都没有反应。
被他们跪拜的人,正是霍尔斯。
霍尔斯坐在轮椅上,一条薄被盖在腿上,阴郁病弱,低垂着头,看起来是睡着了一般。
高个子像是被迷惑了一样,痴痴地走入了鱼人堆中,找了空地跪了下来,在抬起头朝圣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薄被轻轻晃动,底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