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医生，暗恋怎么治》金色蚕茧

20、小孩（二十）

　　“你的意思是所有未成年患者都已经迁走了？”

　　护士长是位年轻的女士，她一身干净的蓝色护士服打扮，身材匀称双腿修长，说话做事干练风十足。她的眼尾尽显疲态，一双眼睛像是横了根木条硬撑着，否则非得塌下去。

　　医院的工作强度如何，夏小川从她的疲惫的目光中便可以判断出几分。

　　“没错，你应该感到庆幸，我们的工作对象减少了一半，工作任务也就越轻松，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她的声音像是一块尖锐的金属块，很难从那里面感受到任何温度。

　　“嗯，”夏小川勉强应和了一声，片刻，他问：“这种转移患者的事件经常发生吗？”夏小川很难不怀疑这件事背后的性质，转移病患这种事情并不是像换个病房那样简单，何况还是这种大规模的转移。

　　要知道，除开战争和医院建筑搬迁这种不可抗力的因素之外，没有一家医院会主动进行病患的集中转移。所以，这次又是在搞什么鬼？

　　护士长挺住了脚步，回头看夏小川一眼，“没有，这是第一次。”

　　夏小川自觉有必要在护士长面前表现得谦卑和恭敬一些，他见对方挺住了脚步，自己也立马站住了，恭敬道：“那为什么要转移呢？”

　　护士长转身拿出了一把钥匙，插|入锁扣，推开了门，“据说有最新的、专门针对他们的药物研究，需要这群孩子的配合。”说到这儿她停下来，想了想，口吻变得严肃起来，“总之，医院的一切安排都是为病人的最高利益着想，你不用担心也少问这些问题，那还不是你能涉及的领域，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

　　科莫医生之前暗示过这位护士长要对夏小川‘严格’一些，所以她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被硬塞进来的关系户儿，什么都不懂的嫩头青，从心底瞧不起夏小川。

　　夏小川自然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立马给对方一个歉意的笑容，“嗯，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

　　“这间办公室的原主也已经搬走了，所以现在暂借你使用，记清楚我刚才说得话。”她把手中的钥匙扔给夏小川，“可以开始工作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夏小川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实习之旅。

　　护士长吩咐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夏小川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领了个护士的角色。这和他想象得实习工作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他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探访病患，对病患进行基础检查，提醒他们吃药和日常作息。偶有遇上病患发病，就会有专业医生来及时控制，他只能混个和护士在旁边一同‘观察’的角色。

　　除开这些任务之后他便只能在办公室内翻翻医院规章的小册子，或者补一些学校的作业。

　　他也试图找到那些病患的详细资料，以方便进行一个深入的了解，但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似乎并没有拿他当自己人，他们表面上友善热情，实际上十分精明，都拿‘需要科莫医生的肯定才能办到’来搪塞他。

　　夏小川当然不能去请求科莫。

　　他突然觉得自己下错棋子了，科莫已经先他一步对他建构起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先是转移病患对象，其次是安排这么一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工作，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领会到这其中的意思。
　　夏小川生平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排斥感。

　　这个上午虽然客观来看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而从他主观上来看却抵得上两天那么长。夏小川结束了这个上午之后，下午还得到学校赶奥维尔教授的课程，晚上则继续在学校的实验室内搞研究项目。

　　皮维是在科林无意中提起时才知道夏小川今天在科莫医院实习的。他当下便惊诧到下巴掉了一地，火急火燎地赶到实验室，拉起夏小川就是一顿‘捶’。

　　“好小子这么好的事儿居然不亲口告诉我？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快告诉我今天工作得怎么样？和我们想象得差距大吗？”

　　夏小川直被他捶地喘不过气来，奋力挣开了他的热情拳头，“你冷静点儿。”

　　皮维立马安静下来，嘴角快要上天，眼睛能发光，伸手温柔地在夏小川被锤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好，是我太激动了。”

　　夏小川对他贱兮兮的笑容表示了无语，又觉得皮维这个样子幼稚得像个小屁孩，只好半真半假地回答他：“差距不大，和你想象得差不多，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要注意和护士打好关系。”夏小川说完看他一眼，似乎是在判断这家伙的反应。

　　“打好关系这我熟啊！你别告诉我你第一天上班就被排挤了？”皮维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将来和那群护士打成一片的情形了。

　　“没有。”夏小川看着皮维那傻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行，那你见到……”

　　“皮维，等我做完这个实验你再来问我行吗？不然我今晚可能没法回家了。”

　　皮维看他片刻，又瞄了一眼桌上那些实验报告什么的，瘪了瘪嘴，说：“行吧，你继续研究哈，我约会去了。”

　　夏小川冷淡地说了声“嗯。”

　　皮维则拍拍他的肩，“那我走了，你加油哈，改天再透露些信息。”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还忘记了拉门。

　　……

　　夏小川做完手头的工作后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学校十一点门禁，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在离开实验室之前，他突然看到那片被粉碎的药片，莱昂让他检查一下那东西的成分，他居然拖到现在还没弄。只能等到明天了，他想。

　　幸亏夏小川在保安大叔关门回家的时候及时赶到了门口，不然他只能在学校留宿了。保安大叔对夏小川的‘早出晚归’早就门清儿，也会注意给他留门了。不过今晚保安大叔似乎有些反常，他谨慎地看了夏小川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向校门口那俩熟悉的福特车上。

　　那目光再明显不过了：有辆车在等你。

　　夏小川仔细瞧了瞧车身，在认出来之后一时竟觉得有些难堪。他向保安大叔表示了谢意，向那辆车走过去。

　　他本以为车上的会是莱昂上校，毕竟那辆车和他的一模一样，但是夏小川走近了才发现驾驶位上那位他分明不认识。看来是他误会了。

　　夏小川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上校’来接他感到紧张，这让他有一种心烦的感觉。

　　夏小川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那辆车旁边走开，夜晚的卢瓦尔市已经很少行人和车辆了。

　　“夏先生？”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夏小川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真是那辆车主在喊他。

　　“请问你是夏先生吗？”

　　“嗯我是，请问你是？”

　　那车主穿了身和莱昂极其相似的制服，样子像是刚醒来：“哦，我是上校派来接你回家的，请上车吧夏先生。”

　　“……这是莱昂上校吩咐的？”夏小川有些尴尬，专门派人来接他算怎么回事？

　　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莱昂上校手下的一个二等兵，他从下午接到命令之后便在校门口等着了，没想到得是要接得这位主儿是个学霸，竟然这么晚才出来。他都在车上睡了三个钟头了。“是的，夏先生，上校说接不到你就罚我明天早操多跑三十圈，夏先生你还是上车吧。”

　　“……”

　　夏小川只能把上校的这种行为当作感恩的回报。‘心安理得’得上了车。他哪儿能想到上校的回报是持久且花样百出的……

　　第二天，当他走到马路口儿的时候，再次看见了那俩熟悉的车子以及熟悉的二等兵。

　　这次，二等兵是这样说的。“上校说你不上车的话，就罚我每次晨练多做一百个俯卧撑，夏先生你还是上车吧。”

　　夏小川觉得自己被二等兵支配了。

　　“你们上校呢？”夏小川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眼面前那朵新鲜的玫瑰，又皱眉往窗外瞥去。

　　“哦，上校这两天被布恩第上将请去做顾问了，忙得不可开交，可能没法亲自来接你。”二等兵解释得清清楚楚。

　　“……”夏小川觉得这家伙一定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把车子停在这儿吧，那边人多我自己走过去。”夏小川在快到学校的时候提醒二等兵。

　　“好的，夏先生。”

　　夏小川生怕这辆车给别人看见了，连忙下了车，快速离开。但是显然，他并能如愿。

　　“夏先生！等等夏先生！”

　　夏先生在听到这家伙的喊叫之后，脸色迅速白了几个度，脑门上写着“又干什么？”四个大字，以表示无言的愤怒。

　　二等兵笑嘻嘻说道：“你忘记你的玫瑰花了。”

　　夏小川严肃道：“那不是我的玫瑰花。”

　　“夏先生，上校说如果你没拿走玫瑰得话就让我把它吃了。”

　　“……”

　　夏小川迅速地拿过玫瑰，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气得，耳朵红了半边。一想到这朵玫瑰被谁挑选过，他便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夏小川到教室之前是想把那束花扔进垃圾桶的，想了想，没忍心下手。就这样带到了教室，在看到科林之后顿感灵光乍现，将那花顺手送给了科林。

　　不幸地是，当皮维知道那束花是谁送给她女朋友之后，十分不解地对夏小川道：“夏小川！你什么意思？”

　　夏小川自觉办错了事，连忙将花收了回来，挽回了一份深厚的友谊。

　　夏小川从来没想过一朵玫瑰到他手里居然会变成一块烫手山芋，兜兜转转，心力交瘁的他只好将那朵花儿给扔到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