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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戚少商记得他与顾惜朝结伴去唐门的时候正值盛夏时节,天气闷热难当。而到他在福建路见到赫连红泪夫妻的时候,却已是深秋时节。树木凋零落叶纷飞,满眼看去,俱是萧瑟秋意。
      赫连军已是天翻地覆。
      一如顾惜朝先前担忧的,同样长于陆战的赫连军对以水战为主的方腊军束手无策,胜少败多。而方腊治下的农民起义军的士气亦远非日薄西山的西夏大辽士兵可比。
      待得御史台弹劾赫连军通敌;赵佶的圣旨下到赫连军,将赫连乐吾及赫连春水一并请回汴京见驾的消息传扬开来之后,赫连军原本低糜的士气更是跌至谷地。
      赫连乐吾也是老于仕途之人,明知这是蔡京的栽赃陷害,此时却也不得不依着旧例与儿子一起上了辞职表章,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事关重大,早在戚少商到达福建之前赫连乐吾已由铁手追命陪着先行上路。戚少商陪着小妖夫妇自福建路一路北上,至建康溯江而上,到达太原的时候已是秋末。大半个月的时间,戚少商等人前后已经打发了六批潜伏暗杀的刺客,赫连春水带出来的十八名死士已经战死八名,重伤两名。
      “进了关中,情况应该会好些。”躲在太原城外等待进城时机的戚少商如是安慰赫连。
      赫连苦笑着摇头,“我只担心我爹,蔡京一定不会让父亲回京面圣。”
      “老将军身边有铁手追命照顾,不会有事。”戚少商包扎好左臂上的伤口,望了望天色道,“天黑之后,我们就进城。”
      赫连却并不乐观,赫连家到他这一辈,四代行伍,东征西讨,战功彪炳,已到了功高盖主赏无可赏的地步。自古以来帝王家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干得太多。远的不提,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事总不至于忘记。但假若真是天下已定,官家有这决定赫连也不会如此气闷。当今圣上怯懦阴冷刻薄寡恩,又怎会放心让他们赫连家太太平平地做一个富家翁?想到这,他忽然笑了起来,“戚少商,此行吉凶难卜,万一……红泪就交给你了。”
      戚少商一下子静默了,握着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赫连见他欲说还休的样子,靠着一处残桓叹了一口气,道:“你我本该是势不两立的情敌,却因为红泪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戚少商,我知道我当年在你逃亡的时候的抢走红泪这事做得不是那么地道。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和顾惜朝之间……”
      “不是。”戚少商打断他,语气无比淡漠地道,“便是顾惜朝跟铁手一起在连云寨的两年,我还是恨他的。”
      “那么现在?”赫连吃惊地追问,对上戚少商寂若寒星的眼神又什么都明白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你们两个?”
      “赫连,这事还不用你操心。”戚少商表情冷淡,看不出什么喜怒。“红泪是你的妻子,她身子不方便,进城的时候极可能有危险,你要照顾好她。”
      赫连心头一亮,出手捏住了戚少商的手腕,颤声道:“少商,当年你对红泪……”
      戚少商摁了摁他的手臂平静地道,“赫连,是你赢了。所以,这次也别让我失望。”逆水寒一役,红泪陪着他吃尽辛苦,却渐渐移情赫连,戚少商不是不知,也不是没想过要挽回。而是……不能。如红泪这般奇女子,区区一个戚少商能将她拘在毁诺城苦等五年已是极限,怎能奢望更多?那夜易水河畔,戚少商亲眼见证了他们月下定情,他只觉喉头发苦,连呕出的血竟也是苦的。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负累息大娘,可是,从第一次乍逢惊艳,他们离离合合,争争吵吵,几时静息过?如许岁月,如许忧欢。他辉煌时,只希望辉煌给她看;而她美丽时,只希望美丽给他看。可是一个美丽,一个辉煌,总是错过了,从今生今世,就不能偿补了。为情伤心为情绝,万一无情活不成。只是那时戚少商大仇未报不能死,而到了现今,似乎连一声叹息的理由也欠奉了。不问来历身份,不问前因后果,只是投入地去爱,然后彻底地告别。情爱于她是无果的罂粟花,热烈绽放,身心俱缚,却顿然凋落。红泪既然无悔,戚少商也只能成全。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和顾惜朝……苦笑着摇头,戚少商暗自责备自己这个时候竟还能有此等“闲情逸致”,他们俩,从头到尾都只是冤孽,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又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到点子上。无力且无奈。一步错,步步错。“走吧。”
      是夜,月黑风高,连星子都不见一颗。
      戚少商等三人连同赫连家的八名尚有战斗能力的死士趁城内宵禁之后才悄悄潜伏到城外,借着事先准备好的勾绳先后攀上了城头。太原城虽然是个大城镇,但毕竟已经是中原腹地,边关的战事离他们仍很遥远,守卫在城头上的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老兵。未免有所闪失戚少商早已吩咐死士们上了城头就将他们点倒,故而他们一行人这番动静终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宵禁后的太原城,一派寂寥,冷清地如孤城一般。那八名死士训练有素分成两列冲在最前面,不断交叉着身影小跑向前,赫连扶着红泪走在中间,戚少商断后。
      “赫连,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息红泪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从身形上还看不出来,但这段日子奔波劳碌,体力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极限。方才跃上城头的时候又运了气,现在说话都有点喘。
      “怎么了?”赫连低声问道,同时用力托了托红泪的胳膊,希望她能轻松一点。
      “太安静了,”红泪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更加见不到半个人影。“不像是宵禁,到像是……”
      “戒严?!”
      “不错。”
      赫连转头问已经靠近自己的戚少商,“少商,你怎么看?”
      “让他们收缩队型,我们怕是被人包了饺子了。”显然,戚少商有同样的想法。
      “这里是太原城!”赫连怒道,他不担心自己,却不能不担心红泪。
      戚少商却不应声,只是苦笑。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敌人的靠近,人数还不少。
      那是一群黑衣人,足有20多人,踏着夜风,有条不紊地逼近他们,露在外面的眼珠没有任何情绪,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
      八名死士已经后退至赫连夫妇身边,将他们紧紧环绕。赫连抽出两柄长抢,正欲上前,戚少商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用力摁着他的肩,沉声道:“照顾红泪!”
      戚少商一直向前,直到走到八名死士之前。已出鞘的痴静静地点着地,割裂风声。
      时机。
      戚少商在等待杀人的时机,杀手们也是。
      路边有棵银杏树,高有三丈,一个人怕是抱不过来,应该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深秋时节,树叶枯黄。今夜风大,枝桠上的一片树叶支撑了许久,终是敌不过季节,被风席卷着,在空中打了个旋,静静飘落。
      当那片树叶落到与戚少商的视线一般高的时候,他们同时出手了。
      戚少商一剑点出,便是他最纯熟的“一意孤行”,而同时,他的面前有三柄剑两把刀一起指向了他。那枯黄脆弱的树叶根本抵受不了如此霸道的杀气,未落地,便已被震成无数碎片。戚少商一招未尽,剑招已变。树叶碎沫所他真气所控,直扑向对面。那碎沫虽不能伤人,却也使他们视线不明。高手过招,生死一线,又岂容得一点大意?只那碎沫迷眼的一刻,已有两人伤在戚少商剑下。
      其他嘹阵的杀手见戚少商的武功如此了得,虽然有些顾忌,却还是一群冲了上来,放手一搏。戚少商几步抢上前,挥剑格住来人的攻势,同时左足踢出,街边上的一个空坛子凌空飞起,用掌的一个杀手双手一封,正准备运掌拍开那坛子,不料戚少商跟着左掌击出,嘭的一声响,那坛子登时化为千百块碎片。碎瓦片极为锋利,在戚少商凌厉之极的掌力推送下,便如千百把钢镖、飞刀一般,那杀手脸上、额头、左眼各中了一片,满脸都是鲜血,当场毙命,旁人也有十余人受伤。一时间,惨叫声,喝骂声、警告声乱成一团。
      赫连那边,情况却并不乐观,八名死士已死了五名,剩下的三人也不过是勉强在支撑。阵型已破,赫连不得不亲自挑阵,如此一来,红泪的压力便大了许多。伤心小箭配合赫连的两柄银枪本无可虑,但若是要回护死士,那便有了破绽。
      赫连枪法精湛,杀手们一时奈何不得他,便把攻击的重心移向了息红泪。息红泪的长剑配合着手里的伤心小箭且战且退,下盘不稳,内息已乱,转眼间身上便已伤了多处。赫连心中焦急,奈何被众杀手紧紧缠住,他们也不与他拼命,见枪势攻到便侧身退让,见他撤枪要走,又紧逼上来,让他无暇分身。赫连躁急大喝,“少商,救红泪!”
      戚少商正战至酣处,忽然感觉到背后有股掌力袭来,这一掌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戚少商知是一位高手所发,不敢怠慢,回掌招架。两人内力相激,虎啸龙吟之声磅礴而起,人皆骇然。两人各自退了几步,却是戚少商的内力尚且更胜一酬,比之那杀手少退了两步。听到赫连呼救,也不敢耽搁,吸一口气,第二掌便如排山倒海般击了过去。
      那杀手知道单凭一掌接他不住,双掌齐出,意欲挡他一掌。哪知还是被他一掌打得飞起,他背后的两名同伴同时出掌抵住那杀手的身体帮忙相抗那掌力,但戚少商的掌力还是汹涌而前地冲出,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响,三人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一处墙壁之上,只震得墙上灰土大片大片掉下来。
      戚少商一掌得手,更不恋战,转身便奔向息红泪。人未到,飞踢起的一柄刀已经洞穿了一个杀手。待见到红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更是出手如狂,长剑飞舞,左手忽拳忽掌,右手横刺斜挑,威势直不可当,但见地上点点滴滴的溅满了鲜血,四周围倒下了不少尸骸,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众人见戚少商势如疯虎,武功之高又无人可当,倒有大半人起了逃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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