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虚情假意骗了所有人后》竹茴

29、如花似玉

　　面对洛意枫求知若渴的眼神，卫映月也只是淡淡一笑。
　　那段在魔域的百年时光，她知道很多有关魔族的事。

　　卫映月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点茶水，“猜测罢了，不过这些细枝末节并不重要，眼下我们已经知道瘟疫的来源，只要破除堰塘底下的阵法，化去那些女子产生的怨灵，这永安镇的瘟疫自然可以除去。”

　　洛意枫点头，“这倒是，但是那个阵法应该没那么容易破解吧？”
　　“确实，要破解阵法，首先得找到那些枉死女子的尸骸，她们积怨已久，若不散去怨灵，将她们好好安葬，一切都是徒劳。”

　　“尸骸应该就在堰塘底下。”
　　“有可能在你说的那，也有可能在黑风寨，到时候都找找吧。”
　　“那找到尸骸后呢？”
　　“之后我知道怎么破阵，不过需要三位师兄师姐护法。”
　　洛意枫摆手道：“这都是小问题，那我俩先去找尸骸，等大师兄二师姐到了永安镇以后再做后面的事。”

　　卫映月点头。
　　两人商议好后，洛意枫又给他俩添了一盏茶，他感慨道：“这起瘟疫起于永安镇老一辈造下的因，如今的果算是报应在他们后辈身上。”

　　“昔日造下杀孽的人，有些如今还活着。”卫映月还记得先前王槐安跟她说的话。
　　最开始死的是永安镇的老镇长，接着又是其他年迈的老人。

　　闻言，洛意枫一拍桌子，震得茶水都溢出来了。
　　他说：“真不想救那些杀人凶手。”
　　卫映月道：“天地万物，自有因果，除这场瘟疫，是为了救那些该救的人，至于沾上恶因的人，他们自有命数。”

　　“什么命数？”洛意枫问。
　　卫映月指了指地底，淡笑道：“地府十八层，生前所作所为，死后自会清算。”

　　“欸，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小师妹你比大师兄还要稳重成熟。”
　　洛意枫双手托腮望着卫映月，歪了歪头。
　　卫映月问：“有吗？”

　　他点点头：“当然。”
　　卫映月低头，蛮认真地看了自己几眼，“我觉得我现在比以前活泼多了。”
　　以前的她，没有七情六欲。
　　洛意枫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小师妹，你是怎么做到用冷静平淡的口吻说出这种话的？

　　当晚，卫映月和洛意枫出发去找几十年前被沉塘的女子的尸骸。
　　两人一个去了堰塘，一个去了黑风寨。

　　*

　　京墨和秋成君抵达永安镇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他们刚踏进这里就感受到浓郁的魔气在镇子上方肆虐横行。

　　秋成君按着腰间的红骨鞭，面色严肃：“这儿的魔气太盛，制造这场瘟疫的邪魔定然已在化魔期。”
　　“我们先去王槐安家中同他们汇合。”京墨道。
　　“嗯。”

　　两人来到王家，正在照料姐姐的王槐安看见他们，大喜，弯腰作揖道：“小人拜见两位仙长。”
　　京墨和秋成君已经知道王槐安的双亲病逝，现在家中只余他和姐姐相依为命，因此两人心照不宣，没有提及他的父母。
　　“你姐姐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现在没事了，多亏卫仙子出手，我的姐姐才能安然无恙。”

　　京墨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的师弟师妹，问道：“他们现在不在这吗？”
　　王槐安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昨日还在的，今早起来两位仙长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秋成君拿出通讯器在四人小团里联络卫映月和洛意枫。
　　过了会，两人一前一后接通。

　　洛意枫那边传来咕噜噜的水声，他气喘吁吁道：“师姐，干嘛呢？”
　　与此同时，卫映月那边也有铲土的沙沙声，她问：“师姐？”

　　秋成君问：“师弟师妹，我和师兄已经到王家了，你们这是干嘛去了？”
　　话音刚落，洛意枫那边传来吱哇鬼叫的声音：“卧槽，好恶心，哕——”
　　京墨：“？”
　　秋成君：“？？”
　　卫映月直接摇人：“师兄师姐，既然你两已经到了，过来帮忙一起挖尸体吧。”

　　来这的头两天，卫映月和洛意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那些被藏起来的尸骸的位置，因为散落范围广，挖起来也麻烦。

　　洛意枫哕完了，嚎道：“我申请大师兄过来帮我挖尸体，我这边实在是太恶心了！”
　　京墨哭笑不得，借着秋成君的通讯器对洛意枫说：“师弟，你这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说吧，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秋成君对卫映月说：“小师妹，那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师兄，我在永安镇的堰塘。”
　　“师姐，我在黑风寨向东三里处。”

　　他俩分别前往两地。

　　永安镇的堰塘底下，黑色的阵法运转，源源不断的瘟疫从阵法中往外扩散，镇子里因瘟疫而死的人的魂魄又被强行吸入镇中，由镇中的怨灵催生出源源不断的恶念。

　　洛意枫在自己身上裹了灵力罩，水火不侵，旁边已经挖了七八具女尸，尸体的肉身已经被堰塘的水泡得糜烂，生了绿色的藓，甚至还扎进骨头里，密密麻麻一堆，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边挖边提醒京墨：“师兄，你小心点别碰到阵法了。”
　　“嗯。”京墨在他标出的位置开始动手，“这几天你都在水底挖尸体？已经挖了多少了？”

　　天知道他呆在这个黑黝黝又恶臭恶心的堰塘有多崩溃，好不容易有人陪伴，洛意枫可劲叭叭：“师兄，你是不知道这底下的尸体有多少，光是我这两天挖出来的已经有三十八具，就这还没挖完呢，而且我每挖出一具，胃口就要减一分，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全是尸臭。”

　　这些尸骸都要尽可能完整地挖出来，京墨仔细又小心，“那小师妹那边呢？”
　　“师妹那边也麻烦，整个山头能确定的、不能确定的位置都要挖一遍，纯累。”

　　被洛意枫说纯累的卫映月在漫山遍野挖尸体找尸体，那些邪魔为了能永生永世禁锢这些怨灵，断绝她们投胎转世的可能，竟把她们的尸骸封印后随便乱丢，有的在地下很深的位置，有的被当做真菌的养料和生长地。

　　秋成君到黑风寨的时候便看见好多金蝶在飞舞刨地，场面极其震撼。
　　她目瞪口呆：“小师妹，这些金蝶都是你的？”
　　卫映月点头，“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对了师姐，有些位置我还没去挖过，你先去看看吧。”
　　秋成君点头，“好。”

　　四人又在堰塘和黑风寨挖了两天，直到最后总共挖出一百六十八具女尸。
　　当年，被沉塘的共有一百六十八人。

　　秋成君一掌拍在桌子上，目光冷冽，“这些邪魔简直是罪该万死！”
　　洛意枫道：“小师妹说永安镇的瘟疫是圣真子手下的疫魔干的，届时我们要是破了他的阵法，他一定会知晓，如果可以，我们联合将他除了也算是以慰这些枉死姑娘的在天之灵。”

　　京墨目光沉沉道：“这疫魔不愧是圣真子的手下，行事一样的变态残忍。”
　　“师兄，何出此言？”
　　“我对魔族的这位圣真子早有耳闻，听说他好女色，最喜欢用年轻貌美的姑娘炮制肉莲，手法血腥凶残。”

　　京墨的话让卫映月又一次想起圣真子的魔主府有一方湖泊名为水宫，里面有成千上万的肉莲，皆用女阴所制。
　　她迄今都记得那座水宫埋葬了十三万七千四百九十八名妙龄少女的芳魂。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尽所有的邪魔，但当务之急先把阵法破了，不然因瘟疫而死的人只会更多。”秋成君问：“小师妹，你有什么打算？”

　　卫映月掐指算了算，“今晚子时是破阵的好时候，我需要三位师兄师姐的帮忙。”

　　…

　　若是卫映月的修为恢复到大战前的十成，区区永安镇的小阵法根本难不倒她。
　　奈何她抗下天罚后伤势未愈，又先后强行开启天机镜和生出七情六欲，这才导致满身是伤，修为一损再损，跌至现在一成左右。

　　如今，她也只能借三位师兄师姐的帮助合力破除这儿的阵法。

　　启法前，卫映月将事宜告诉他们，末了，她补充道：“待阵法破除后大家势必会元气大伤，届时记得封锁自己的灵力防止它外泄。”
　　三人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按照卫映月的吩咐，各自前往自己所要护法的位置。

　　深夜子时，永安镇外边空无一人，凉风胡咧咧的吹，圆形方孔的白色往生钱凌空飞扬。
　　卫映月来到堰塘，水面上的绿色浮萍已经被搅和到池边，露出中间黑黝黝又脏兮兮的池水。

　　她抬头望天，黑漆漆的夜幕飘过几团厚重的黑云，遮住那轮皎洁的圆月，隐去洒下的月光。
　　时机已到。
　　卫映月收回视线，双手结印，掐诀：“阴阳五行，其水听令，开！”

　　金光震出，笼罩整个堰塘，塘中的水变得湍急翻涌，像浪花一样朝两边荡开，活生生开出一条通往堰塘底下的通道，然后露出里面的黑色阵法。

　　紧接着卫映月又施法将整个阵法从堰塘底下抬起来，阵法被托着往上升，逐渐剥离塘底，被困在阵法中的怨灵开始挣扎，发出嘶吼和阴森恐怖的呐喊，咿咿呀呀般鬼哭狼嚎。

　　*

　　彼时，万里之外，魔域之境。
　　疫魔正在洞府中打坐修炼，吸收着阵法供给的恶念，然而，变故突生，原本源源不断的恶念像是被什么东西斩断，竟直接从他面前溃散。

　　他猛地睁开眼，眼里闪着凶光。
　　疫魔掐指一算，顿时面色铁青，永安镇里竟然有人不自量力，妄想破除他的阵法，阻止这场瘟疫继续肆意蔓延。

　　“大人，妙罄护法来了！”
　　这时，洞府外传来魔卫的通禀，吓得疫魔眼里的凶光烟消云散，他赶紧起来，连忙道：“快快有请！”

　　妙罄大步走进疫魔的府邸，径直走上高座，随即转身坐下。
　　裙摆在足底漾开半旋。

　　她居高临下睨着疫魔，站在下首的魔头诚惶诚恐，问道：“不知妙罄护法前来所为何事？”
　　妙罄，乃玉面魔刹座下护法之一，修为深厚，是她最忠心的部下。

　　“魔主听闻你在永安镇起了一场瘟疫，并从中吸食恶念以此用来修炼，可有此事？”
　　疫魔垂眸，闻言，眼珠子确实贼溜溜一转，迟疑道：“……确…确有此事。”

　　他撩袍跪下，再表诚心，“若魔主需要，小人愿将阵法送与魔主。”
　　玉面魔刹尚在疗养阶段，需要这些不足为奇。

　　疫魔只是觉得自己很倒霉，精心布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出足够的怨灵来为他提供恶念，结果现在却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那能怎么样，除非他活腻了，否则他可不敢拒绝高高在上的魔主。

　　闻言，妙罄冷嗤，不屑道：“魔主岂会需要你那点东西。”
　　疫魔抬眼，“那魔主？”
　　“永安镇中有几个快要临盆的妇人，魔主有令，让你不得伤害她们，务必让她们顺利诞下婴儿，如若出了半点差池——”

　　妙罄顿了顿，冷笑，笑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疫魔打了个寒颤，连连道：“是是是，小人必铭记于心，绝不伤害她们半分。”
　　妙罄颔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疫魔的府中。

　　疫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想到永安镇阵法的事还有刚刚妙罄的吩咐，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正要动身前往永安镇，却在外面碰到刚回来的瘟魔。

　　“大哥。”疫魔问：“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瘟魔摆手道：“别提了，最近魔主的脾气很不好，刚刚又发了一通，还杀了一个办事不力的部下。”
　　瘟疫两魔均是圣真子的手下，也为他效力。

　　疫魔道：“这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先王后都那样了，如今是死是活谁——唔！”
　　瘟魔赶紧捂住他的嘴，瞪眼道：“谁让你提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撤手，又叹了口气，随后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问道：“你不在洞府里修炼，这是要去哪？”
　　疫魔道：“我当年留在永安镇的阵法被人动了，我得赶过去瞧瞧。”

　　“永安镇？”瘟魔对这事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美人镇？”
　　“嗯，怎么了？”
　　“既是美人镇，里面肯定少不了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跟你一起去，相看几个漂亮的给魔主送去，只盼魔主能高兴些，不要再折腾我们这些喽啰。”

　　…

　　从深夜子时到寅时，卫映月和三位师兄师姐一直破阵。
　　黑色阵法破灭那刻，困在里面的怨灵像是挣脱牢笼的束缚，争先恐后往外涌，一时间百鬼哭嚎，阴风骇骇。

　　卫映月撑着元气大伤的身子，施法将那一百六十八位枉死姑娘的怨气化解，接着再收入净魂瓶中。
　　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从半空坠落，金蝶涌出，化作祥云托着她下坠的身体，轻柔地放在地上。

　　卫映月在堰塘边站了好一会，恢复点力气后，这才收起净魂瓶。
　　她拿出通讯器联络三位师兄师姐，告诉他们已经破阵了。

　　王槐安知道他们今夜去除瘟疫，心里担心，睡不着，便整宿守在门口张望，直到卫映月几人回来才放心。
　　他让他们赶紧回屋休息，自己又去厨房准备饭菜，等几人醒后便可以吃了。

　　清晨天未亮的时候公鸡就在打鸣，声音并不大。
　　王槐语最近有在好好调养，眼下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再加上一两个时辰前卫映月几人破了阵法，除了这永安镇的瘟疫，她的气色看着更是好了许多。

　　王槐安注意到这点，惊喜道：“姐姐，你的脸色！”
　　“我的脸色怎么了？”王槐语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红润，已经不像生病的样子！”他说：“定是几位仙长将这瘟疫除了。”

　　这时，外边开始热闹起来，街坊邻居都在惊喜欢呼，似乎震惊自己怎么突然就好了。
　　原本死寂的永安镇又活了过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王家外面挤满了人，镇长带着乡里乡亲，抬来很多东西欲送给卫映月等人。
　　王槐安对镇长说：“镇长，几位仙长昨夜辛苦了，这会正在休息。”

　　“没事没事，仙长们尽管休息，这些东西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感谢仙长为永安镇除去这瘟疫，救了大伙的性命。”镇长笑道：“东西先放在这了，等仙长们醒了，我们再来。”

　　围观的百姓也想一睹仙人风姿，但眼下怕打扰他们休息，纷纷压低声音附和。
　　王槐安姐弟俩送走一众乡亲后看着满院子礼物不知所措。
　　王槐语道：“就先这样放着吧，等仙长们醒来再说。”
　　王槐安点点头。

　　四人此次元气大伤，回到王家后便昏睡过去，直到下午才醒来。
　　卫映月已经习惯自己元气大伤，她问：“师兄师姐，你们可好？”

　　京墨捂着心口，“第一次将灵力榨干，还有些不适应。”
　　秋成君说：“我估摸着还得养几个时日。”
　　洛意枫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焉焉道：“元气大伤太难受了，我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疼，也没什么力气。”

　　大家现在的情况都不妙，卫映月说：“如今虽然瘟疫已除，但咱们还不能离开永安镇，阵法被破，疫魔必定知晓，说不准这会已经过来了，接下来几天大家需尽快恢复。”
　　秋成君点头道：“小师妹说得有道理，后面可能还有场硬仗。”

　　四人说话间，他们腰间的通讯器都亮了亮，是风清阳给他们发来通讯。
　　“徒弟们，永安镇的事情你们处理得怎么样了？”里边传来小老头乐呵呵的声音。

　　京墨道：“师父，我们昨晚已经破了永安镇的阵法，现今瘟疫已除。”
　　“那就好，你们四个都还好吧？”风清阳特别点名卫映月：“小月，尤其是你。”

　　突然被点名的卫映月连忙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师父，我一切都好。”
　　秋成君笑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们四个一定会整整齐齐回去的。”
　　“那便好那便好。”

　　卫映月的指尖摩挲杯壁，突然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归墟派？”
　　她迫切想知道风清阳这次会不会把谢之鹤带回来。
　　“就快了。”风清阳说：“为师这次要给你们带好些人回来，壮大咱们归墟派指日可待。”

　　洛意枫幽幽道：“师父，你别急吼吼捡人了，咱归墟派实在是太小，都快住不下了。”
　　“没事，这次回去把后面那块小山坡夷为平地，然后多建些房子出来。”

　　勤俭持家的大师兄从储物戒里拿出小算盘，“师父，你先说你现在已经捡了多少人，我看看咱们的钱还够不够以后的开销。”
　　他们门派别的没有，就一个穷字贯彻到底。

　　*

　　彼时，永安镇外五里处的山坡。
　　两道黑气从天边飞来最后落于此处，扎根坡边的小树苗被风掀得摇晃，抖落本就不多的树叶。

　　瘟疫两魔看着远处重新恢复生机的镇子。
　　疫魔脸色铁青，“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修士，竟然破了我的阵法。”
　　他耗费几十年的心血，最后都被毁了。

　　“他们现在定然还未离开，咱们去会会不就知道了。”
　　瘟魔不胜在意，抬手，一股瘟气朝四面八方扩散，皲裂似的蔓延，离他们最近的那颗小树苗瞬间变得枯萎。

　　原本天朗气清的永安镇，瞬间笼罩在黑雾里。
　　瘟魔冷笑：“不过是些蝼蚁，竟也想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疫魔瞧着，面露笑意。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副本先把圣真子刀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