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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身死魂消【三合一】 ...
楼厌归杀卫映月的时候化风为刃,果断抹掉她的脖子。
他的子民施法用秘术抽出她的灵魂时,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高大威严、俊美无涛的男人只在意她那副躯壳里是否能生出新的、适合玉面魔刹的血肉、经络、灵骨。
卫映月的灵魂被秘术禁锢,身边是升起的黑色星芒阵,繁复的古秘文字在她的脚下起伏,隐隐伴随着上古的吟唱。
她疼得说不出话,嗓音哑得像被人割了舌头。
用秘术囚禁她的七位魔主看到她望着楼厌归流泪,眼里满含来不及说出口的震惊与悲戚,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和她成婚百年有余的夫君最后竟然会如此残忍的杀害她。
楼厌归掐法的指尖冒出阵阵幽光,衬得他眼里无情无爱、冷锐锋利。
冰封在万年寒冰中的玉面魔刹面带微笑,她没有看卫映月,而是望着半空中那具漂亮的躯壳。
她的嗓音很好听,笑起来带着神性,宛若供奉在庙宇里低眉凝望芸芸众生的菩萨。
“这具身体真美,她的脸同本座的一模一样呢。”
温柔而残忍,透着惊悚。
“厌归,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你有心了。”
处于灵魂状态的卫映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震惊接憧而至,她看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玉面魔刹,又看向那个仍在施法引着魔灵在躯壳里生出新的血肉、经络和灵骨的男人。
楼厌归知道有道灼灼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百年夫妻,他对卫映月的目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薄唇微抿,视而不见,冷漠道:“清因果,除孽障。”
这话是对七位魔主说的。
各站一方的几位魔主异口同声道:“是!”
六界之中不管是谁,沾上因果孽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修炼者更是要对此避如蛇蝎。
楼厌归不仅要复活玉面魔刹,还要让她置身事外不沾因果报应。
不过,清因果,除孽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这不方便,更何况待会玉面魔刹还要破冰而出,她体质特殊,魔灵更是凶悍异常,若是卫映月的魂魄继续留在这,说不定会被波及绞杀。
他们合力带着禁锢卫映月魂魄的阵法移形换影至极寒之域的外界,眨眼间这里只剩楼厌归和玉面魔刹的魂魄。
玉面魔刹看着他们消失不见,她的视线重新落到楼厌归的身上。
她一边等自己的新身体,一边同楼厌归微笑道:“厌归,你与她成婚百年,当真没有半点动心吗?”
楼厌归面无表情:“没有,本尊娶她本就是为了救活你。”
闻言,玉面魔刹轻轻笑了,不语。
另一边,七位魔主合力将卫映月送至极寒之域外界,冰天雪地里飘着淡蓝色的雪花,脚下是已经结冰的黑色冰面,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似利刃割在身上。
散发着浓郁黑雾的星芒阵禁锢着卫映月,她的魂魄已经支撑不住,虚弱地倒在阵法中。
九婴双手结印率先施法,见对面的圣真子看着阵法里的女人迟迟没有动作。他不由得拧眉,阴柔的俊脸带着沉郁,冷声道:“圣真子,你还愣着做什么?!”
鬼魅狐“哟”了声,啧啧道:“想不到啊,堂堂的圣真子真的也会有动凡心的一天。”
圣真子冷冷道:“闭嘴!”
战天策已经掐诀施法,沉声道:“圣真子,你敢违抗陛下的旨令吗?”
符支祁看着倒在星芒阵里的卫映月,眸色未变,语气平和:“只是斩断她们之间的因果孽障,顶多疼些,但她的魂魄并不会消失,别再耽搁了。”
清因果,除孽障,并不会致使卫映月的魂魄灰飞烟灭,顶多受严重的伤势,好好调养几百上千年或许就能恢复。
唯一麻烦的是她没有躯壳承载魂魄,往后余生入不了轮回,当不了厉鬼,修不了仙道,成不了妖邪,只能以这种样子活过漫漫岁月。
所以,这也算是另一种生不如死了。
符支祁的话让大家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耳边只余刺骨的寒风呼啸。
半晌,圣真子双手结印。
其他六位见此,纷纷施法,齐心协力共施秘术,古老的符文从他们身边蹿起,越演越烈,速度极快,最后汇于魂魄上方,荡下坚不可摧的黑色牢笼。
卫映月的魂魄躺在阵法里,她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古老的吟唱渐渐消失,黑色的星芒阵化作点点荧光从魂魄身上弥散。
七位魔主收手,调理归息。
然而,下一秒,几道法器突然同时缠上卫映月的魂魄。
圣洁雪白的拂尘。
红色的流光。
虚幻而生的骨爪。
以及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巨人斧。
圣真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其他三个和他争夺的魔主,眉间的红痣越发圣洁妖冶。
他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三个这是什么意思?想和本座抢她的魂魄吗?!”
圣真子早就有打算,等抽出卫映月的魂魄后就把她抢过来,反正现在玉面魔刹也复活了,楼厌归也不再需要卫映月。
他不嫌弃卫映月只有空洞洞的魂魄,反正她必须是他的!
鬼魅狐双臂抱胸,看戏道:“哟,本座还以为只有圣真子动了真心,结果,没想到啊,你们三位藏得够深啊。”
她的视线率先看向符支祁,只见身穿白袍的男人芝兰玉树,端的是翩翩君子样,然而,他此刻已经祭出自己的法器——那把杀人无数的血色折扇。
他手持折扇,红色的流光从扇顶溢出。
鬼魅狐挑眉道:“符支祁,本座当你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你也懂情爱啊,难怪这百年来只有你对卫映月最体面了,啧,着实没想到。”
“士为知己者死,符某愿与诸位争上一争。”
符支祁对卫映月没有男女之间的情爱,有的只是惺惺相惜的知己情。
从凡人到惨死再到成魔,无人懂他心中的抱负,可是卫映月懂。
抽她魂魄是不得已而为之,臣者,当忠君,现在他已经尽到一个做臣子的本分,接下来,他想尽到一个做知己的情分,就当留卫映月一个体面,总好过她的魂魄落到其他魔主手中受尽磨搓。
闻言,鬼魅狐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不做评价,她的视线一转,落到战天策身上。
高十尺的男人身形魁梧健硕,块垒分明,他手持巨人斧,斧头泛着森寒恐怖的暗红光泽,那是被鲜血侵染出的结果。
鬼魅狐笑道:“喂,大块头,玉面魔刹已经复活了,你不去守着她,跑这瞎掺和什么?”
整个魔族都知道魔主战天策痴心玉面魔刹,是她身边最忠心的狗。
战天策握紧斧柄,暗自和其他三位魔主较量,他长相硬朗英俊,瞧着很有男人味,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比圣真子的人品还要渣。
“卫映月和玉面魔刹长得一模一样,本座要她留在身边继续当替身。”
玉面魔刹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战天策,战天策心里也清楚,可他仍然深深爱着她,愿为她死,为她肝脑涂地。
但这并不影响他找替身。
鬼魅狐嘴一撇,翻了白眼。
素来冷心冷情的雪姬问他:“你就不怕玉面魔刹知道后膈应吗?”
战天策道:“她不会。”
除了当年从山崖下救下他,此后经年,她再也没正眼瞧过他。
不在乎也就不爱,不爱就不会膈应。
雪姬一顿,没再说话。
鬼魅狐岔开这个话题,最后将视线落到最不可思议的白骨枯身上。
她笑道:“白骨枯,你又是什么理由呢?”
少年一袭淡黄衣衫,束着发带,是鲜衣怒马的装扮。
他嬉皮笑脸道:“卫映月挺有意思的,哥哥姐姐们就把她让给我呗。”
鬼魅狐算是看明白了,这四个魔主各怀心思,圣真子是因为心动,符支祁是因为知己,战天策是因为想找替身,至于白骨枯嘛,多半也是因为某些原因。
真是有意思。
听他们说一大堆话,圣真子早已耐心告罄,冷笑道:“既然大家都想争,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四位魔主正要动手,然而下一秒,一截红绫陡然袭来,同他们一起缠上卫映月的魂魄。
鬼魅狐掩唇妩媚一笑,眼波流转,勾人得紧,“真是不好意思呢,巧了,本座也想要她的魂魄。”
四位魔主:“……”
旁边观战的雪姬和九婴也看向她。
圣真子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了,没好气道:“鬼魅狐你是有病吗?你一个女人跑过来争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她吗?!”
鬼魅狐握着红绫的尾端,指尖轻轻点着锻面,笑得风情万种,“本座想要什么还需要理由吗?”
这是不肯让步了。
一时间除了雪姬和九婴,其他五位魔主剑拔弩张,纷纷想要争夺卫映月的魂魄。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始至终卫映月的魂魄都蜷缩着趴在地面无动于衷。
就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异象突发。
整个极寒之域跟着颤抖了几息,几位魔主连忙稳住身形。
雪姬冷声道:“你们看!”
只见冰面上卫映月的魂魄逐渐虚无化,越来越淡,越来越缥缈,最后直接溃散,化作点点荧光。
这种情况已经在意料之外,不受控制。
符支祁沉声道:“赶紧回去禀告陛下!”
另一边,极寒之域深处,楼厌归终于处理好卫映月的这具躯壳,帮助玉面魔刹破除万年寒冰,引着她的魂魄注进这副新的身体。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卫映月的躯壳突然发生异变,她的身体逐渐虚无化,越来越淡,似乎要趋近于一团白光,只在几息间,这副躯壳竟然直接化为齑粉,不堪一击,散做漫天荧光。
就这样突然间活生生的消失在楼厌归和玉面魔刹的面前。
玉面魔刹一瞬间面色扭曲:“不——”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
楼厌归望着散落的荧光,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一场意外。
*
彼时,天庭神界。
上徽殿内,于净明台中打坐入定的女子双眸阖闭,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时刻守着她的两位仙官很担心,一左一右焦急唤道:“神君!”
卫映月盘腿打坐,双手结印调理内息,半晌,慢慢睁开双眼。
她平静道:“本君无碍。”
声音冷静,无悲无喜,其神威尽显。
左边的仙官惊喜道:“神君,您终于回来了!”
右边的仙官也察觉到,面露惊喜。
当初神魔大战,赤微先是凭一己之力抗下天道规则降下的天罚,后又参与大战,前后均受了严重的伤势。
大战结束后,赤微作为仅存的一位神,身上肩负着重振天庭、拯救苍生的重担。
她的伤势不仅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在后面更是持续加重,修为也一损再损,跌至最后只余不到一成。
但那时赤微必须要开始自己的计划,她的法力不支持长时间无破绽地维系留在凡间的分身,于是她的神身留在天上,本人的元神亲自下了凡,成了渔村里双亲逝世、平凡普通的卖鱼女。
如今,神魂归位。
他们的神君终于从魔族回来了。
卫映月的内里仍有凌迟之痛,但她已经习惯了,她面不改色地坐在净明台中,询问他俩:
“本君不在的这段日子,天上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左边的仙官道:“禀神君,除了前些日子天庭出了一位魔族叛徒,并无其他大事发生。”
“道沢?”
“是的。”右边的仙官说:“道沢早就投靠了魔族,我等派天兵天将前去追捕,奈何被魔族的九婴所救。”
“我等办事不力,还请神君降罪。”
两位跪在赤微面前。
卫映月轻轻一挥手,他俩就被托起来,“道沢已被本君杀死,此事与你们无关。”
天庭的生死殿里有每位神仙的本命命牌,生者长亮,死者泯灭。
道沢的本命命牌前些日子确实已经灭了。
两位仙官面面相觑,对赤微神君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到一成的修为也可杀死一位有品级的仙官,若是全盛时期……
所有仙家的毕生追求都是登临神界成为一方之神。
如果不是上次大战神族陨落只余赤微一位神君,他们这辈子除非飞升神界,否则根本不可能见到传闻里大名鼎鼎的赤微神君。
右边的仙官问:“神君,您这次回归,魔族那边不会起疑心吗?”
“不会。”她说:“本君原本已做打算离开魔族,恰好他们给了本君这个机会。”
她费尽心机潜进魔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完成后,她当然不会多呆,正好他们要用她来复活玉面魔刹,她只是顺水推舟自毁分//身罢了。
虽然以她目前的状况自毁分//身有损修为,但总归是值得的。
卫映月广袖一挥,凌空出现一张地域辽阔又极为复杂的羊皮图册。
“神君,这就是魔域的布防图吗?”两位仙官大喜。
卫映月颔首,“魔界地域辽阔,且地势极为复杂,但本君发现这一切都与魔界都城密不可分。”
“魔都是整个魔界最主要的地方,以魔宫为首出发,八大魔主府分别坐落在魔都的八个方位,他们共同呈现的是一个卦阵。”
“这个卦阵就是魔域的守护阵法,本君去每位魔主府都探查过,阵法繁复且阵眼有九个,其中这个府邸是玉面魔刹所住的魔主府,但她本人战死于上次的神魔大战,而她的元神封印在极寒之域,她没办法镇守自己的魔主府,所以连通她这的阵法最后并于魔宫的昭生宫,由魔尊楼厌归看管。”
这些阵法以她目前的修为破不了,还得等她恢复后连同其他几位转世的神君一同共商对策。
另外,她虽然破不了魔族的守护阵法,但她也在魔都设下自己的阵法,如果未来真的如天机镜所说的那样……
那她只能催动阵法致使整个魔都轰塌。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再造无端杀孽。
左边的仙官问:“神君,您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们?”
“本君将要下凡,这布防图你两留着,万一以后能派得上用场呢。”
而她这次下凡,归期不定。
“神君,您要下凡?!可是您现在伤势未愈,修为也大不如前,若是在凡间遭遇不测,恐怕——”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更何况天道规则下,神仙下凡必将受到修为压制。
卫映月道:“无碍,本君心里自有分晓,尔等勿劝。”
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这次下凡,一来可以养伤,二来还得抓紧时间帮助四位已经转世的师兄师姐重新回归神位。
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
两位仙官自知仙微言轻,也不便再说,收好神君给他们的布防图,拱手施礼,这才离开上徽殿。
他俩走后,偌大的神君洞府更显寂静冷清。
卫映月在净明台中又坐了会,等内里鞭挞神魂的疼痛消散,这才缓缓起身。
然,她还未站稳,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无力。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卫映月站在空荡荡的净明台上,周遭仙雾缭绕,她头戴冕旈、一袭霞帔,平静地身处其中。
天地间仿佛只余她一人。
半晌,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一步步走下净明台。
*
魔宫,鸢湖之上的昭生宫。
宫内里里外外换了一批新人,曾经侍奉卫映月的婢女和侍卫们都被暗中处决,有关她的痕迹被彻底抹杀,只为迎接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
楼厌归已经半月未曾踏出昭生宫半步。
他在宫内为玉面魔刹护法,助她一臂之力。
半月前,卫映月的躯壳和魂魄遭逢变故,以至于玉面魔刹未能如愿将她的身体纳为己有。
她的魂魄失去万年寒玉的封印更加脆弱,必须要尽快找到能承载她魂魄的新躯体,奈何玉面魔刹体质特殊,这几百年来楼厌归上天入地寻遍大江南北,也只找到卫映月这么一个合适的人。
眼见玉面魔刹的情况越来越危险,魔宫内却又发生一件怪事。
原本这个时节有些花卉草木已经枯萎凋零,却突然迎来勃勃生机,虽然只是短暂一刹,但也引起一些侧目。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玉面魔刹竟然由魂生体,重新长出一副新的、适合她的、独属于她的躯壳。
数万年来,能与之论为一谈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现如今的天庭魁首,赤微神君。据说她生来没有七情六欲,是天生的神。
另一个则是上次神魔大战陨落的兆枢神君。
他是赤微的师兄,传言他生来不能修炼,是个肉体凡胎,但一身精湛的武功出神入化,甚至能对战修士,最终肉//身成圣,登临神界成为一方神君。
玉面魔刹生出躯壳容纳魂魄,尚需融合,是以,这半月以来楼厌归都呆在昭生宫帮助玉面魔刹渡过此劫。
殿中,玉面魔刹打坐捻指,将魔灵运转七周天后,方才彻底适应这副新长出来的躯壳。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俊美男子。
楼厌归生了双薄情眼,无论看谁都是一副淡漠不入眼的模样。
他问:“如何?”
玉面魔刹右手掌心朝上,手指微拢,一团幽暗恐怖的魔气遍布掌心的纹络。
她享受着复活后的愉悦,嘴角微勾,“还不错,假以时日,本座便可恢复如初。”
楼厌归淡淡的“嗯”了声,起身。
玉面魔刹手腕一转,魔气消失,抬眸看向楼厌归,“辛苦你了。”
“这段时间好好调养,本尊还需要你。”
“本座知晓。”
楼厌归颔首,转身离开宫殿。
玉面魔刹扭头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上扬。
楼厌归从昭生宫出来回到议事殿,召集其余七位魔主进宫商议要事,期间他在翻看最近堆积的政务,无关紧要的小事都由符支祁和九婴处理了,留下需要他定夺的大事。
楼厌归根据时间挨个批阅,却在最后一份折子上看到一桩要事。
据潜伏在天界的魔族探子来报,神界赤微近日已经秘密下凡,而且她还受了重伤。
赤微下凡了。
楼厌归的指尖轻点折面,这位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神君,他也只听其传闻,未曾见过其人。
按照辈分来算,赤微与他父亲,也就是上任老魔尊勉强称其同辈。
他们交手的时候,他还只是魔域里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
七位魔主陆续而至,拱手道:“陛下。”
楼厌归收回思绪,“赤微下凡的事,你们可知晓。”
符支祁道:“属下方才接到消息,来的路上已经同诸位同僚说了此事。”
九婴问:“陛下有何打算?”
其余几位魔主皆看向楼厌归。
坐于魔龙椅上的男人合上手中的折子,平静地望向他们:“传令下去,于凡界找到赤微,将之斩杀。”
神仙下凡,受天道规则的约束,法力和修为都会被压制。
这是杀死赤微的好机会。
七位魔主应道:“遵命!”
楼厌归又在议事殿和他们谈了其他要事,一个时辰后,正事毕。
战天策这才询问:“陛下,敢问玉面魔刹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正要离开的几位魔主纷纷侧目看向他。
楼厌归说:“她已无碍。”
闻言,战天策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其他人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自玉面魔刹战陨后,这数百年来他们见过楼厌归上天入地寻遍复活她的办法。
可谓用情至深。
只是可惜了那位……
到头来根本没能用上她的躯壳。
这样看来,当初似乎也不用杀她。
有几位魔主各怀心思,不经意抬眸,发现楼厌归轻抿薄唇,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亦或者在想什么。
或许,他们的陛下只徒留了一场百年风月。
此后经年,这魔族,这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个叫卫映月的渔村女。
*
凡间地域辽阔,山灵水秀的地儿不少。
在南方遥远的偏僻地界有一座巍峨耸立的峻峭大山,山里面有一处四五十户的小村落。
良田美埂,菜圃果林,蜿蜒绵亘的清澈小溪。
到了晌午,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鸡鸣犬吠不绝于耳。
村落的尽头有一条通往山林深处的羊肠小道。
顺着小道上去,徒步走上两三个时辰便有一方山石,石面上的漆红已经掉了大半,隐隐还能看见“归墟派”三个大字。
彼时晌午,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菜刀与砧板撞得干净利索,时不时伴随锅铲炒菜的声音。
穿着宽大灰色长袍,留着白须,长得慈眉善目的老者抱着一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年轻女子急匆匆往院子里走。
他中气十足地喊自己的徒弟们:“徒儿们,赶紧备药!”
正在做饭的年轻男子扎着广袖,收窄绑在手臂上。
京墨手中还握着锅铲,探出半截身子,问自己的师妹:“怎么了,谁受伤了?”
端着药托急匆匆路过的红衣女子腰板笔直,回他:“不认识,师父从外面带回来的。”
秋成君一脚踏进房间,不见了。
后面,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的年轻男子拿着白纱急吼吼地追秋成君,喊道:“师姐,你把纱布忘了!”
京墨三两下将锅里的菜炒熟盛进碗里,然后洗手走出厨房。
他到的时候,秋成君和洛意枫正好出来。
屋内,他们的师父正在救人。
屋外,三人趴在窗台看。
京墨说:“看着像内里重创,她这伤得不轻。”
秋成君道:“奇怪的是,我感受不到她的修为。”
她如今元婴初期,同龄里已是佼佼者。
洛意枫单手托腮,兴致勃勃道:“师兄师姐,你们说等她醒了,师父会收她为徒吗?”
归墟派掌门清阳尊者,也就是他们的师父,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下山捡人,捡回来觉得合眼缘就收为关门弟子,未到时机的就留于门派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
正在给卫映月把脉的风清阳闻言,摸着花白胡子,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三个该做饭的去做饭,该练功的去练功,该带孩子的去带孩子,杵这干什么?病人需要静养,去去去,别打扰老夫诊脉。”
三人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风清阳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为卫映月诊脉。
一个时辰后,风清阳从房间里出来,手掌抚着已经饿得干瘪的肚子,急吼吼地冲进饭堂,老不正经道:“饿死了饿死了,今天我的乖徒儿都做了什么菜啊?”
京墨洗完碗出来,甩干手上的水渍,笑道:“都是师父您爱吃的菜。”
“不错不错。”
小老头端起碗筷扒饭,刚挑满水缸的秋成君一身干练地走进来,坐在风清阳对面,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一口饮尽,问道:“师父,您救回来的那位女子怎么样了?”
风清阳拿着筷子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哟一声道:“成君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现在没事吧?要是没事就去给她擦一下伤药,配好的药膏都放在屋子里。”
“成,那师父我先过去了。”秋成君起身。
小老头忙着往嘴里塞菜,囫囵嗯嗯。
京墨坐在风清阳的右手边,给他倒了杯水。
小老头风残云卷一通后又饮了杯茶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
“你这厨艺是越发见长啊。”风清阳拍了拍京墨的胳膊。
京墨说:“您喜欢就好,对了师父,那位姑娘没事吧?”
“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情况不太乐观。”风清阳叹了口气,“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小命,也算是她的造化吧。”
京墨:“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那便是好事。”
“如今这世道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风清阳起身,摸了摸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又打了个哈欠,对自己的大徒弟说:“过几个时辰她应该就醒了,到时候你给她熬点清淡的粥吧,暂时不要让她碰荤腥。”
京墨点头:“弟子知晓。”
“嗯,为师一路御剑飞行甚是辛苦,眼下累了先去睡会,有什么要事再叫为师。”
“好。”
风清阳走后,京墨收拾桌上的碗筷,拿进厨房清洗。
他忙完出来,遇到刚哄完孩子午睡的洛意枫。
“师兄。”洛意枫跟他打招呼。
京墨微笑着点头,“师弟。”
他问:“孩子们都睡了?”
“那是!”洛意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本小爷是谁,孩子王,有小爷出马,他们都得乖乖的。”
风清阳很喜欢下山捡人,碰到无家可归的可怜孩童便都带回归墟派养着。
京墨问:“我待会要下山采买些食材,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给孩子们买些零嘴吧,他们爱吃,哦对了,再买些冰糖葫芦,谢谢师兄。”
“行,那我走了。”
“师兄再见!”
洛意枫跟京墨挥手,这才转身往里走,他没看到秋成君,扯着大嗓门喊师姐,听得屋里的秋成君随手抄起一个橘子朝他扔去。
“别嚎了。”她压低声音道。
洛意枫眼疾手快接过橘子,剥皮,掰开,他走进屋子,站在秋成君身边看着昏迷在床的卫映月。
“师姐,她怎么样了?”
“看样子已无性命之忧。”
“师父的医术果然厉害。”洛意枫得心应手地拍马屁,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唔!”
他哕了一下,把橘子吐了,打了个哆嗦,“这橘子哪来的?好酸。”
洛意枫嫌弃地把橘子扔了。
秋成君嫌他聒噪,怕把卫映月吵醒,连忙拽着洛意枫往外走。
…
傍晚时分,卫映月缓缓醒来,入眼是洗得发白的床帐。
她望着失了会神,想起下凡时修为受到压制,恰逢又旧伤复发,修为一时提不上来,这才在几个小妖手上受了伤。
卫映月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臂上缠了纱布,有人给她上了药。
她坐在床上打量屋子里的陈设,房间不大,一张四方木桌,配了两把凳子,靠墙有一面装衣服的柜子,柜面发黄,已经很旧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欸,姑娘,你醒了!”欢快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卫映月微微倾身,看到支起的窗户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油头粉面,约莫二十。
洛意枫友好地冲卫映月挥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映月看着他,却是愣住。
三师兄……
洛意枫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眨眨眼,随即扯着嗓子嚎道:“师父!大事不好了——”
风清阳从孩子堆里钻出来,“怎么了?”
“您救回来的姑娘好像傻了!!!”
卫映月:“……”
洛意枫搁那咋咋呼呼,不仅把风清阳叫了过来,连带着秋成君和京墨也来了。
原本狭小的房间瞬间变得逼仄。
卫映月坐在床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位熟人……
京墨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温声道:“姑娘?”
风清阳赶紧给她把脉,拧眉不解道:“脉象平和,已无大碍啊,这是怎么回事?”
秋成君说:“师父,会不会是这位姑娘暂时没有缓过来?”
“有可能。”风清阳对自己的三徒弟指指点点:“让你别咋呼,吓死了都。”
洛意枫跟他插科打诨,“下次一定,一定。”
“敢问此处可是归墟派?”卫映月问。
她此时已经回过神。
三位徒弟面面相觑,京墨温和问她:“此处正是敝派,敢问姑娘您是?”
“我叫卫映月,父母双亡,是一名散修,一路游历至此,听闻方圆十里的百姓夸赞归墟派是仁义之派,便想着到贵派拜师学艺,谁知路上遭到妖怪伏击落难。”
百年前她从天机镜中窥见未来,知道她陨落的师兄师姐会投身凡间,最后全部拜入归墟派。
而她此行下凡的目的就是到归墟派拜师,找机会帮助他们重返神界。
不成想倒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风清阳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道:“小丫头,你远道而来拜师,恰好又被老夫所救,这命里有缘啊。”
卫映月看着面前清瘦却不失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时间心绪复杂,不免恍惚。
只因他与她那已经战死且无来生的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卫映月打心里敬重她的师尊。
她掀开薄被,撑着病体下床,吓得秋成君赶紧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害怕她摔倒。
卫映月双手交叠,对着坐在床边的风清阳行礼,“师父在上,且受弟子一拜。”
风清阳摸着胡子大笑,“好好好,你我有缘,如今老夫又有一个乖徒儿了。”
洛意枫高兴地碰了碰京墨的手臂,跟他说悄悄话:“师兄,现在好了,我不再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了。”
京墨哭笑不得:“是,你现在也有小师妹了。”
风清阳给她介绍:“映月啊,这是你大师兄京墨,二师姐秋成君,三师兄洛意枫。”
师兄师姐三人均是对卫映月行了同门之间的礼节。
卫映月也回了礼。
洛意枫是个话痨,小嘴就喜欢叭叭:“小师妹,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归墟派的一份子了,咱们门派虽然小,人也没几个,但是我们很有爱的,你就把这当做自己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秋成君笑道:“没错,你是我们的师妹,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京墨温和道:“相逢即是缘,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师兄师姐们说。”
不管是在神界,还是现在,师兄师姐们待她永远真挚热切。
卫映月以前没有七情六欲,不懂。
现在有了,便懂了。
她脸上带着浅笑,“多谢师兄师姐的照拂。”
卫映月环顾一圈,又道:“门派里只有我们几个吗?”
洛意枫说:“不不不,还有五个小孩子,喏,那些小萝卜头都在窗外围观呢。”
其他人脸上带着笑,卫映月抬眸望去,只见支起的窗户外面冒出五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很干净,带着孩童的纯真。
都是一些四五岁的小孩。
卫映月愣了愣,心里暗暗数了数总人数,一共十个,除去五个小孩子和掌门师父,便剩下他们四个。
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还有她……
“四师妹,你怎么了?”秋成君问。
卫映月:“四师妹?”
“对呀,你排行第四呀。”
卫映月对上他们的眼睛,抿唇。
不对,不对。
她不应该是四师妹,她应该排行第五,是五师妹才对,因为在她上面还有一位师兄。
谢之鹤呢?他去哪了?为什么他没有在归墟派?
是时机未到,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卫映月下意识掐指,然后又放下。
她险些忘了以她目前的法力,根本推算不出对方在哪。
前面隐隐约约提及了一点男主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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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h第一次写奇幻,多有不足,但是感觉新奇又快乐,所以,本章48h内留言发小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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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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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身死魂消【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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