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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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玟看着他，一时之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看他的神色，似是心情大好。她忽然想起刚才送药来的仙子提到“上神夺回了崆峒印”，许是这个缘故？
钟鄍找了把椅子坐下，肘臂撑在扶柄上，悠悠的目光注于她：“知道东海洞穴的神仙寥寥无几，我在此设局，本是要引无丞来。不过你为何在内？”
“雨夜里上神的侍从来找我，难道不是上神要见我吗？”
闻此，钟鄍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的侍卫？”
“是啊，我在瑶池宫里见过他。你若现在把他们都召集出来，我一定可以认出他的。不过我们还是要快些，不然他跑了怎么办。”
正说着，她便立马下榻穿鞋。但由于太过激动，一个没站稳，脚崴了，摔了。
钟鄍忽然笑了，轻叹一声，无药可救地摇头。
此时，一侍从神色慌张地进了殿，有些语无伦次：“上神，求您救救听木！刚刚他不知中了什么术，浑身一直在抽搐。”
立马，便有两位仙子抬着个男仙进了殿。
他躺在地上左右侧翻，使劲用指甲抓着脸，面部扭曲。但他的手臂好似被冰冻住了一般，僵硬惨白，结着薄薄的一层霜。
看见那张脸时，姬玟目光一滞，这分明是雨夜里来找她的那位侍从！
钟鄍立即施手相救，但侍从挣扎了两下，立马就身死神灭了。只见他周身发出白茫茫的细光，魂魄化作片片点点的云雾消散了。
姬玟定定看着他的魂魄一点点消失，吐出一句，“这是灭口。”
“便是他雨夜来找你的？”
她点了点头。
钟鄍眼底的目光暗下几分，想了须臾，沉声道：“那洞穴又称‘死亡之荫’，知道的神仙少之又少，且都是鱼族。想害你的，或许跟他们有关系。”
推测罢，他便问那两个仙子：“听木之前可有不对劲之处？”
“没有啊，听木前不久还在跟我们一起谈论仙术，突然他就发作了。”
“此事先不要宣扬出去。”
正说着，忽然听到姬玟咳了几声，咳得十分厉害，连眉头都拧在一处。她的右手紧紧抠在胸口，正是那处被冰刃所刺的伤口。
钟鄍的神色竟有几分惊慌，拉着她重新坐回榻上，动手便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入真气。
气流如温泉般缓缓流进，抚过伤口。
一道清清的声音仿若天山漫雪，带着几分关心在她耳旁响起，“你中的是东海的剧毒，那毒本来也是为了无丞准备的。好在鱼族炼毒一并制了解药，我给你带回来了，每隔上两个时辰你便服一次。”
这番话是姬玟没有想到的。在天上待了五百多年，这位上神的脾性她了解不少，绝不是爱管闲事的热心肠。她的命对他而言，其实不算什么，没有想到他竟肯出手搭救。
她有些感激，特地抹了两朵泪花出来，“上神救命之恩，小仙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难以报答！日后若有能为上神效忠之处，小仙一定慷慨以赴！”
这一番溜须拍马的话，竟被她连神态加表情演得颇有义正言辞的味道。
钟鄍深知做狗腿是她的拿手好活，眼角上佻，不免想调侃，“好啊。若什么时候仙界与魔族人有战，我必带上月老帮忙挡刀子。”
挡刀子……
“呵呵，上神费心了……”她干笑两声。
酉时日暮西山，天边卷着金云，夕阳倾泄入殿，映出空中盘旋的飞尘。纱帘金堂堂一片，连同钟鄍的侧脸也在金灿之中，锦衣面上折着粼粼之光。他的眉目原是清冷的，不知是否是这暖光的缘故，倒显得些许温和。
她看得有些愣住了，心中认同，果然是……美人面。
天黑之前，她找钟鄍拿了解药，一并带回了香火琳宫。
姬玟体质好，伤也恢复地较快。在接下来的这些时日里，但凡得了空，她便会在想，到底是谁要设计她？
按钟鄍的说法，那“死亡之荫”知道的神仙不多，且都是东海的鱼族。那么事情或多或少都与他们有些关系。
再加上，她是在天宫里受到袭击，天宫之外又有天帝设下的金锣结界。所以，凶手一定可以进入天宫，这样一来，就不太可能是魔族。
“玟玟，你怎么还没睡啊？”
杜若轻敲她的门，端来一盘水嫩粉扑的桃子。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姬玟随手拿起一个桃子大啃一口，兴致缺缺：“你这么问，便是两个都想说了。先听好消息。”
杜若在她一旁坐下，邪邪一笑：“太虚说这半年的业绩你第二我第三，给你奖赏一盆棠梨花。喏，我从他那儿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说罢，便见杜若神秘地从背后挪出一只花瓶，摆到桌子上。
棠梨色月白，生长在水中，极易养活，靠近闻还有一股馨香的甜梨气味。
姬玟问：“那坏消息是什么？”
“你的奖赏是花，我的奖赏可是八十年修为呢。”杜若得意地昂了昂头，“怎样，对你而言，算不算坏消息？”
她迷惑地盯着那花看了半晌，看来看去都不能变成修为，“还不如修为呢。”
一听这花不受她待见，杜若立马就急了，“别啊。太虚说了，棠梨花可不是普通的花，它一百年才生一株呢。”
“生得慢除了难得，也没什么用啊。”
杜若心累地叹气：“唉，你还是对仙界的花草了解甚少。在月圆之夜，天地阴气最重之时，此花有产生幻境之效。不是有谁想对你出手吗？这回他没得逞，肯定还有下回。月圆的时候你将它撷下做花干，遇到危险时便是一大利器。你瞧，我帮你想得多周到。”
姬玟瞧着那朵盛开的月白棠梨，若有所思。
连续喝了几日的药，姬玟身上的毒已经全都解了。
这段时日里她常能见到江兰诏往天宫跑。有几回明明她的毒快要解了，药也够用，瑶池宫的仙子又来送药。
一问才知，是东海的公主因自己留查不周到而心生愧疚，特地常来瑶池宫把解药带给钟鄍。
姬玟一听，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东海公主想借送药这个机会多见见钟鄍，要不然怎么不把药直接送来香火琳宫？反而送去瑶池宫绕圈子呢？
天帝有三子，皆是上神之身。大子为叔文，品行公正，最重礼法。三子佥应，醉心于修炼心术，每月月初都会在三清殿开讲。这二位上神虽与钟鄍是兄弟，但并非一母所出。
钟鄍的母亲原是天后，已仙逝上万年，自此之后天帝未再立过天后。叔文的母亲是天妃之一，在众多天妃中并不突出。而佥应的母亲是白芷娘娘，继玘寰走后，天宫里最得宠的天妃。
“访心可是仙界一大奇术，然并不易修行。访心者，讲究心如止水，遇风不动，遇浪不惊……”
坐在三清殿正首的是上神佥应，一袭白衣，正耐心地为大殿里跪坐下的一片神仙讲道。
“修行者，不静其心，反噬其力。然修访心，窥探其心境，须得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阖眼而视不见，方能静其心，免嘈杂。现儿则先运气，气稳丹田……”
杜若听得有些枯燥，把目光转向跪坐在身旁的姬玟。她竟然正紧闭双目，双手合十，俨然一副要认真修炼的样子。
压低声音问：“就他说得那玄乎样，你真要修访心术啊？”
姬玟没有任何反应，一脸安详。
修炼入迷了？
杜若又伸手戳了戳她，依旧没反应。靠近一听，呼吸声起起伏伏。
哦，原来会周公去了。
佥应醉心修炼，然而底下的神仙并不喜欢这枯燥的讲道。当他沉醉地闭着眼给大家示范如何运气丹田，再想一看众仙修炼得如何，睁开眼时，却是差点给气得吐血。一双双乌黑光溜的眼睛不仅没有闭上，反而左顾右盼。
气不打一出来，他心中大骂——净是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神仙！
目光扫过之处，忽然，他发现了一个惊喜。
有个神仙竟十分听他的话，双手合十，乖乖闭眼运气，没有别的神仙那样浮躁，浑身都是一派祥和之气。
“这位仙子表现甚佳，请到玉阶上讲讲心得，给众仙做个表率！”
这位年纪轻轻的上神流露出欣慰欣赏之态。
闻声，四周各异的目光突然集聚到姬玟身上。
杜若心下大惊，连忙使劲摇醒了她。
姬玟睁眼看着她，问上一句：“结……”
束了？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巴便被杜若的一只手捂住，“上神见你虔诚，要你上去讲心得呢。”
她呆了呆，咽了一口口水。
再转过头去，的的确确，佥应微笑的面容上洋溢着期待。
他委婉催促道：“没错就是你，不要怀疑。这位仙子快些上来，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
姬玟拖着沉重的步伐路过一排又一排的神仙，这双腿仿佛被绑了个重锤。
终于，她登上玉阶了。面对佥应的期待以及众仙灼灼的目光，她尴尬地回以微笑。
“见仙子如此重视这访心术，本神颇感欣慰。接下来，咱们来谈谈心得。”
姬玟面带微笑，附和他点了点头。
“访心最讲究心静，我观仙子运气丹田十分认真，仙子当时可有看见什么吗？”
看见什么？
她做梦时梦见自己在仙魔大战中替钟鄍挡刀子，以一敌十呢。
脑海中飞速地思考，她虔诚地望了一眼等答案的佥应，又望了一眼玉阶下乌泱泱的一片神仙，平静且认真地描绘：“我看见了一条潺潺而流的溪流，溪流之上是断桥。断桥边上栽着几棵老树，老树上停着几只寒鸦。那是黄昏，远处有几处人家，烟囱里升起寥寥炊烟……”
闻此，杜若瞠目结舌。
胡扯，全他娘的胡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