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候》十九行诗

11、第 11 章

　　这个房间比她在谢云骁那里的要大很多，而且家具齐全，装修奢华，看得出是花心思了。

　　但是她又失眠了。

　　凌晨两点多，她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搭了件睡袍，就从卧室出去了。

　　这个别墅一共有四层，每层具体有多大她不清楚，但上楼的时候打眼一看，光是四楼就有五六个房间。
　　没有厨房，有个面积不小的客厅。

　　谢老爷子一个人住一楼，二楼是谢城和云若岚，几个小的都住在四楼。

　　这样来看，三楼可能本来是谢云骁的。

　　一盏灯都没开，却一点也不暗，都能看清脚下地毯的图案。
　　客厅的窗帘没拉，月光全都洒进来了。

　　她把手机屏幕摁灭，走到窗边，拉开阳台的门。

　　快十一月了，夜里的温度极低。
　　冷风呼一下吹她脸上，她冻得打了个寒颤，又把阳台门关上了。

　　其实她想去三楼看看，但这里不是她自己的家，在大半夜没有原因地乱逛，不太合适。

　　于是她走趴在楼梯的栏杆上，借着月光朝下望。

　　“卧槽。”一声惊呼打断了她。

　　啪嗒一声灯全亮了。

　　云也被亮光刺得用手挡住眼睛。

　　谢昀自己也没适应，于是又摁了下，给关上了。

　　瞬间，又陷入一片漆黑。

　　他拿着杯子朝客厅走，“有病啊。”

　　云也知道自己可能把人家吓了一跳，但也没必要这么说吧。
　　她回怼，“你有病吧，我又没惹过你。”

　　少年仰头喝了半杯凉水，“大半夜穿着白衣服出来晃荡什么，跟个女鬼一样。”

　　云也本来想说，这是我家我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
　　但转念一想，这更是人家的家。

　　寄人篱下就这点不好，吵架了都没理。

　　但是她从小就吃不得亏，“那你头发还乱得跟牛魔王似的呢，把我也吓着了。”

　　少年哼笑了几声，不太在意。

　　他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到她身边，也跟她一样，把胳膊搭栏杆上。

　　声音有点哑，“喜欢我三叔啊。”

　　云也身体僵了下。
　　不可言说的秘密就这样被他说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一顿饭的功夫，就暴露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关他什么事啊。
　　“对啊，”她坦然道：“不行么。”

　　“你知道我三叔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么。”

　　她摇摇头。

　　“因为——”谢昀故意拖长语调，“他心里有人了。”

　　“哦，那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呢，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你吃醋了？你以为说了这些话我就不会喜欢他了吗，那你真是低估我对他的感情了，小屁孩，你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被人夸几句就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帅了吗，像你这样的，以后找老婆都难。”

　　她跟连珠炮似的让谢昀插不进去一句话，而且没看他一眼，说完就回房间了。

　　站在原地脸臭了的谢昀：“......”

　　云也不会自恋到他给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误以为人家喜欢自己。
　　她是故意这么怼他的，因为只有这么说了他才不会再来气她。

　　准确地说，云若岚是第三者。
　　谢昀和谢思嘉看不起她和云若岚是很正常的，背后说什么她管不着，但她又没做错什么，要是当面欺负她了，她可不受这个气。

　　今晚，谢昀先是胸有成竹地戳破她心里的小秘密，估计是想看到她难堪尴尬，但她偏偏很坦然地承认了。
　　接着，又说谢云骁感情上的事，目的是想看她难过伤心。

　　她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也确实不开心，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就用很自恋的话来怼他。

　　-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

　　如果是在谢云骁家，她肯定会睡到中午十二点，但她这天早上不到八点就醒了。

　　昨晚快三点才睡着，就这几个小时，根本不够睡，起床的时候，她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

　　如果她不懂事，那就是丢云若岚的脸，她虽然时常会怨自己这个亲妈，不过一遇到事的时候肯定还是站她这边。

　　因为害怕吃早饭的时候，桌上就缺她一个，可以看出谢老爷子是比较注重一些礼节的，她不想让云若岚难做。

　　洗漱完，没化妆，她随便扎了个马尾就下楼了。

　　但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桌子上此时只有三个人。

　　云若岚惊讶道：“怎么起这么早呀宝贝，以为你们都要睡到中午呢。”

　　她礼貌地打招呼，“爷爷早上好，叔叔早上好。”

　　好，坐下吃饭吧，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没有的话再让你三叔做。”

　　“三叔？”

　　谢云骁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公司吗，就算不上班也该在盛海公寓啊，怎么会到这里来。

　　谢老爷子：“嗯，在厨房呢，说是学了个艇仔粥，非要做给我们尝尝，这不，颜色看着就不好喝。”

　　谢云骁从厨房走了出来，“您还没尝呢爸，这么早评价可不行。”

　　他今天穿了件高领的白色毛衣，额前的头发柔顺地耷下来，有几分大学生的感觉。

　　云也回过神来，没问他为什么来，只是安静地坐下了。

　　还有一道菜没做好，谢云骁又进厨房了。

　　她清楚的记得，谢云骁会做艇仔粥，因为就在上周，还给她做了。

　　从外观上来看，跟上次的没什么不同，那他大早上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点烫，用勺子舀了半勺，吹了吹，很好喝，不过，真的和上次的一样。

　　也对，都是艇仔粥能有什么不同。

　　餐桌上只有轻微的碗筷相碰声，很细微，老人家吃饭时不喜欢说话，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别人自然也不会说。
　　再加上谢城的那俩孩子没下来，这顿早饭吃得云也有点压抑。

　　她的习惯不是这样。

　　她喜欢边吃边聊天，或者边看电视。

　　就算不看，电视也会开着，她听着那声音就有食欲，都能多吃几口饭。

　　但谢老爷子喜欢安静，可没那习惯。

　　她在谢云骁家里的时候，其实没问过谢云骁喜不喜欢，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管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的，更别说这种小事了。

　　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和习惯，还有轻微洁癖，而云也却又诸多小毛病，可是她竟然没觉得有受到任何约束。

　　谢云骁吃完早饭就走了，走的时候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包括云也。
　　但临出门的时候，又单独和云也道了别。

　　-

　　还剩数学作业没写，因为不会就一直拖着，之前本来想让他教的，结果云若岚临时通知她度蜜月结束了，她也就没机会找他辅导了。

　　作业是一张卷子。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卷子跟发下来的时候一样干净，大题一个字没写，只有选择题有答案，其中还有一半是懵的。

　　其实有些大题她可以做出来第一问，但是有点自暴自弃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就一个字不写了。

　　她没学特长，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云若岚有个朋友是模特，看她身材好，就给她介绍了不少活儿，十七岁那年，就有模特公司要签她，但她不缺钱，云若岚也不想那么早就让她步入社会，于是拒绝了，可是那公司的老板特别喜欢她，觉得她的镜头展现力和可塑性都非常好，说要等着她，只要她不签别的公司，等多久都行。

　　在学习成绩上没有上进心就有这个原因，学历对她来说没用，而且兼职模特让她觉得挣钱很轻松。

　　那些学习成绩很好的，有的是想靠学历改变命运，有的想完成梦想，也有像谢云骁这样的，习惯把每件事做到最好。

　　她哪一样都不是。
　　所以一点想要提高成绩的想法都没有。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把耳塞给忘谢云骁家里了。
　　睡眠浅的原因，她身边会一直备着耳塞，谁知在他家一次也没用着，她就把那个小盒子放在床头柜的某个角落里了，装行李的时候估计是没看见。

　　已经十二点了，她能很清楚的听到隔壁的音乐声。
　　是一首激烈的英文歌。

　　还夹杂着椅子移动的声音。

　　她房间的左边是谢昀，右边是谢思嘉，她的床不挨着墙，所以她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房间发出来的动静。

　　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二十分钟，音乐声还没消失。

　　估计这人平时也这样，爱大半夜嗨，也不是多震耳的声音，只是因为她听觉敏感，觉得大。
　　因为她的到来就让人家改变生活习惯，可能会闹得很不愉快。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家。

　　女生对微表情都很敏感，见谢思嘉的第一面，她就能感觉到这个妹妹讨厌自己，之后再餐桌上看她的眼神，更是印证了想法。

　　至于谢昀，两人的关系更恶劣。
　　她能够肯定，如果自己今晚去找他，他会把音量声调的更大。

　　翻了好几次身，越想睡就越睡不着。

　　碰了碰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一点半了。

　　人在躺着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出奇的快，翻几次身的功夫，一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明天还要上学，一夜不睡肯定熬不住，现在换座位了，她在的位置上课睡觉很容易被发现。

　　犹豫了几分钟，她还是拧着眉下床了。

　　出去后就能听出来到底是哪个房间的音乐了。

　　是谢思嘉的。

　　她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钟，里面没反应，估计是没听见。

　　叹了口气，再次用力敲。

　　门内响起少女不悦的声音，“谁啊？”

　　“是我，可以小点声吗。”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但只开了一半。
　　谢思嘉倚在门框上，边大口呼吸边说：“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啊姐姐。”

　　嗯，云也下意识向她屋内看去，地摊上的桌子和椅子都移到了墙边，角落里放着个不大不小的粉色音响，正对门的方向，还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

　　看起来是在跳舞。

　　云也：“我睡觉很轻，声音太大的话就睡不着，正好耳塞丢了，所以可以调小一点声吗？”

　　“当然可以啊姐姐，我刚刚在练舞呢，快元旦了，有个节目要表演。”

　　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想的所有结果都要比这个差。

　　回房间躺下之后，耳边的音乐声确实小了很多，但还是能听见，只是模糊了。

　　大多数可能在这样的声音之下可以睡着，但云也从小睡觉就轻，如果因为她个人原因再去要求人家，那就算嘴上不说什么，这梁子也得结下了。

　　她闭着眼烦躁地想了一会，终是没想出个好办法。

　　人在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能帮自己的那个人，她现在脑子里是谢云骁，只有谢云骁。

　　因为她想到了他的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照顾她。

　　她现在处于清醒与昏沉之间，很困，马上就能睡着，但脑中有个地方又活跃的不行，只有声音全没了才能睡着。

　　迷糊之际，她没过大脑地拨通了谢云骁的电话。
　　打开通讯录，最近通话里，前十个全是他，或许也没想过真的要打，也许是手无意间触碰到了。

　　“滴——”

　　这道声音把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快速摁了红色键。

　　这都半夜了，他早睡觉了，明早还要上班，不能打扰他了。

　　他的作息一直比较规律，除去工作原因，她没见过他熬夜。

　　还好刚刚反应够快，他那边应该就响了一声，在睡梦中的话大概不会被吵醒。

　　下一秒，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叔叔。

　　她愣了一瞬，没立马接通。

　　有点不真实感。
　　在迷糊和清醒中沉浮的她，这时候可是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

　　她一直想象着，想象着，叔叔能立刻来到她的身边，解救她，把她接回家，不顾忌任何人，不在乎任何后果。

　　因为不现实，所以她忍不住想象。

　　可是现在耳边的铃声一声大过一声，她无法不相信是事实。

　　手指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接通了。

　　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云也，怎么了，找叔叔什么事？”
　　声音有点哑，透过听筒，显得低沉而又带着磁性，性感无比。

　　他是一个只听声音就能够让人爱上的人。
　　但由于他的容貌过于惊艳，气质矜贵优雅，所以人的关注点会先放在这两样上面。

　　云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根本没想到会吵醒他，他又会把电话打过来。

　　犹豫了半天，她小声说：“对不起叔叔，我本来不是想给你打电话的，不小心拨错了。”

　　“是吗，那本来是想打给谁。”

　　显然是不相信。

　　她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再编下去，他又会问，打给那人有什么事。

　　“叔叔，我睡不着，玩手机的时候按错了，就给你打过去了，但响了一声我就给挂了，没想到还是把你给吵醒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快继续睡吧。”

　　他的关注点在第一句，“睡不着？为什么会睡不着。”

　　“因为下午喝了咖啡，喝的有点多，就失眠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在撒谎，云也。”

　　“......”

　　他问：“是不是床不舒服？我记得不认床的，还是枕头不合适？”

　　“都不是，叔叔你别猜了，我没撒谎呀，是真的，你快睡觉吧，我挂了哈。”

　　“等等，云也，是不是别人吵到你了，隔壁有噪音对吗？”

　　她一边沉默，一边心跳加速。

　　他总是能够轻易地戳中她某个点，这世上再没一个人会这么了解她了，云若岚都不会猜中，只有他能。

　　谢云骁打开大灯，迅速起床穿衣服，“等我十分钟，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叔叔，我——”

　　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换成别人，可能会让她听助眠的白噪音，或者唱些催眠的歌，但是一定不会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从床上起来，开车来接她。

　　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是她幻想中才会发生的事情，但他真的这么做了。

　　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一定会说她太过矫情了，事儿多麻烦，多躺一会说不定就能睡着了，哪用得着这样。

　　但是谢云骁知道，只要有一丁点声音，她就会睡不着，躺多久都不行，心情还会变得烦躁。

　　他同时也清楚，云也和另外两人的关系，很尴尬，这件事没有解决办法，如果今天解决了，日后的相处会更麻烦。

　　所以即便睡到一半起床很难受，他也要来接她。

　　路上的车极少，他开得很快，快到差点超速。
　　进了独栋别墅的花园，大老远的，他就看到了她。

　　小姑娘穿着一件长款羊羔绒的外套，头发披在肩上，安静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但她眼睛看的却是他的方向。

　　车没熄火，他下来的时候也没关车门，走得很急。

　　谢云骁：“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等。”

　　云也站起来，“不冷啊，叔叔，你不觉得我太任性了吗，都这么晚了......”

　　他打断她，“我刚刚不在家，跟朋友在KTV，不然手机只响一声我怎么可能听到，乖，先上车。”

　　她说着不冷，鼻头却冻得红红的，一说话还有哈气。

　　不在家吗？

　　可是......

　　“叔叔，那你穿的为什么是拖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