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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解围 ...

  •   翌日清晨,长公主府。

      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春锦听见屋内的响动,忙掀了帘子走进去,身后跟着一群手捧热水、巾帕、华服的婢女。

      “长公主真是容光焕发。”大早上的,春锦没必要触霉头,挑着好听的话说着,视线却被床边小几上一个酒杯吸引了。

      她记得长公主没有晚间喝酒的习惯。

      而且这里没有酒壶,只有一个酒杯。她昨夜也没有送酒杯进来。

      春锦又拿余光细细打量下那个酒杯,白底上绘着青花瓷,她若没记错这是昨晚宴会上的酒杯。

      可昨晚宴会上的酒杯怎会在这?

      长公主的那个酒杯早就随着那一踹碎了。

      这又是谁的酒杯?

      春锦没敢一直盯着看,她收回目光,伺候着长公主洗漱更衣。

      因昨日醉了些酒,封未明起得晚了些,直接错过了早朝。她虽垂帘听政,但去不去本就由她说了算。

      今日阳光甚好,宫人们支了张贵妃椅在院子里,封未明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红色的衣裙逶迤一地,她把玩着那只白底青瓷的酒杯。

      “他人尼?”

      春锦知她问的是黑衣。昨晚回府后又闹了那么一遭,宫人们将满地血污处理干净后,黑衣已经吓破了胆,直接全招了,长公主倒也不恼,留下他一条小命。

      就是命人给了他一只白底青花的小酒杯,让他不停喝酒。

      而长公主就坐在一旁看着。

      “还在睡着尼,我这就叫人——”

      “不必了。”封未明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杯壁。

      总觉得差点。

      那只手还差点。

      虽然也端着白底青瓷的酒杯,虽然皮肤也白皙得紧,虽然手指也修长,骨节也分明。

      虽然端起酒杯的时候,食指也会无意识地摩擦下杯壁。

      可还是差点。

      和那只手比。

      封未明看着手中的酒杯,她觉得自己昨晚就像魔怔了一样,总是不受控制地去看那只手。

      白皙的皮肉包裹着青筋,还有底下秀气的白骨。

      小巧的酒杯被包裹,被触摸,那只手指碰到杯壁的时候总是轻轻的从右边摸到左边,再由左边摸到右边,再摸过去,再摸回来。

      三快一慢。

      无意识地循环往复。

      只是只手而已。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好想要啊。

      好想要。

      -

      休养了几日,宋子矜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宋坚站在房门口,探了好几次脑袋却没进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暴漏了他的焦虑。

      宋子矜明白过来,昨晚他看过,米缸里一粒米也没有了。

      宋子矜走过去,宽慰一笑:“你留在家里看着阿柔,我出去趟很快就回来。”

      “家里……”

      “没事,今天家里就有米了。”

      “你要去户部支银子吗?”

      宋子矜摇摇头,当日马车上他这么说不过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户部尚书姓陈,正是今科榜眼陈应礼的父亲。他抢了陈应礼的状元之位,此人已对他恨之入骨,去了户部不紧支不到银钱,更又可能被羞辱一顿。

      近几日他画了副画,想去西市看看。

      他跟宋坚说得轻松,走出家们的时候心里其实没有一点底。如今他腕力虚浮,笔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画出的画不知还有没有人要。

      西市很大,店铺繁杂,宋子矜随便挑了家店走进去。正巧里头一群人咋咋呼呼不管不顾闯出来。

      他躲闪不急还是撞上了。

      “哪个不长眼的——哟,这不是我们状元郎吗?”

      宋子矜抬眸一看,好巧不巧正是榜眼陈应礼,探花吴文才,还有一群他的小跟班。

      “状元郎这也是来逛逛聚宝珍淘点好货?”陈应礼笑道。

      “状元郎住在破水巷子里还能来聚宝斋淘好货?”吴文才道。

      “也是,那难不成是来卖东西的?”

      两人一唱一和像演双簧,宋子矜站在一旁,没有回话。

      奈何他们并不想放过他,陈应礼二话不说伸手来抢宋子矜手中布包。

      宋子矜不留痕迹躲开,冷淡开口:“拙物就不污了陈公子吴公子的眼了。”

      “哼!既是拙物还敢拿来聚宝斋!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要卖东西跑这卖什么?去对面呀!”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对面是一栋装修典雅的小楼,牌匾上挂着清合坊三个字,女人们一进去,立即有穿得单薄的男人迎上来。

      是个男妓坊。

      宋子矜紧了紧手中的画卷,没有吭声。

      他深知这些人纠缠起来只会没完没了,他花了几天才画出这样一幅画来,如果被弄坏了,今晚阿坚阿柔就都要喝西北风了。

      他只希望他们打打嘴炮就离开。

      但事与愿违的是,陈应礼吴有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兴奋。

      陈应礼给了个眼神,旁边的家丁立即跳出来:“少爷!这不是你被偷了的那个包裹吗!”

      “你胡说!”

      “胡不胡说的,不重要!”陈应礼笑得一脸邪恶,一招手:“给我打!”

      这纯粹就是仗势欺人了。

      双拳难敌四手,宋子矜很快就被人按在地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有人将他死死按住。

      “把他的两只手给我伸出来!”

      家丁们强行将宋子矜的两只手按到地上。

      “哗啦——”一声响,陈应礼抽出把匕首,淬过的刀锋闪着寒光。

      旁边的吴文才许是有些怕了,忙劝道:“好歹也是个状元郎,这人太多,你别闹得太大了!”

      一提起状元郎,陈应礼更来气,要不是宋子矜,他就是今年的状元郎!

      “一个状元郎算什么?还不是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把他杀了都没几个人在意!何况,本公子只是想剁个他的手指头玩玩。”

      “你别闹太大,我听说那天是右相派马车送他回府的!”

      “呵呵右相!”陈应礼呵呵一笑:“谁不知道我陈家跟相府关系亲近!有我爹在,啥事都能摆平!”

      “你——”吴文才还想说什么,被陈应礼一个眼风给堵回去了。

      “你还别说,你这手长得还挺好看。”陈应礼拿匕首比在宋子矜的指尖上:“到底切哪个好尼?”

      “我没有偷你东西!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宋子矜被人按住,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死死盯着陈应礼道。

      “小爷我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道。

      “偷人东西就该被剁手,你们说是不是?”

      “是!”

      “这是京都!这是天子脚下!”

      “呵,天子脚下怎么了!”陈应礼拿着匕首搭在宋子矜的手指上,冰冷的刀锋触及指尖,惹得宋子矜的骨节不自觉收紧。

      “哎呀还天子脚下,谁不知道这朝廷长公主说了算!长公主第一次见你给打了你一顿,我切你根手指头,她指不定怎么奖励我!”

      陈应礼下了狠心,他举起匕首,宋子矜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匕首冲着他右手食指狠狠刺下!

      “啪——

      陈应礼突然摔倒在地,额角破了一个大洞正涓涓冒着鲜血,他的脚边摔着一个青铜砚台。

      “他妈的是谁不长眼睛敢砸老子!给老子上去打死他!打死他!”

      家丁一窝蜂往上冲,带头的才冲上去,直接被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带刀侍卫一脚踹下来,咕噜噜滚作一堆。

      “你说,本宫不长眼睛?”帘后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女子今日褪去繁复的宫装,穿着束腰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看上去少了些冷冽,多了几分小姑娘的柔美。

      但女子的脸一转过来,陈应礼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仿若先前叫嚣蛮狠的小霸王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参……参见……长公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长公主,忙战战兢兢地跪下去,连头都不敢抬。

      封未明淡淡看了眼楼下吓傻了的众人,唇角勾着笑:“你说,你想杀了本宫?”

      “……没……没……”陈应礼人都吓傻了,“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封未明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鲜红的裙摆逶迤盛放。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听错了?”

      “微臣没有!微臣——不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陈应礼已经吓傻了,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自己。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封未明坐在椅子上,闲散地翘着二郎腿,鲜红的裙摆像波浪,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狂扇自己耳光的陈应礼,脸上挂着笑,显然被这一幕取悦到了。

      但显然还是不够的,众人听见她又说:

      “但我听到了呀~”女子拖长了音调的声音,明明是又软又糯的还带着点撒娇的调子,直接让陈应礼面如死灰。

      封未明摆摆手,立即有侍卫将哭喊的陈应礼吴文才拖了下去。

      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屋子里静悄悄的,封未明坐在那没有动,勾人的眸子微微眯着,眸色渐深。

      她在看地上跪着的宋子矜。

      确切地说是在看那双手。

      那双手撑在地上,十指微微蜷曲着,暴起的青筋还未落去,皮肤上的红痕鲜艳异常,指边散落着那把匕首。

      再回过神来时,匕首已经在封未明手上了,她拿着匕首抵住泛白的指尖。

      冷白的光一闪一闪的,映衬着手背上鼓动的青筋。

      嘭——

      嘭——

      封未明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血脉喷张的声音。

      刀锋一点点划过指壁,冰冷的触感让宋子矜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指尖不自由自主地扣住地面。

      “别动。”

      宋子矜不敢乱动,眼前的女人是个疯子,她稍一用力,刀锋就会切开皮肉,割开血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女人拿着匕首缓缓描摹自己的指尖

      拇指。

      食指。

      ……

      小拇指。

      刀锋沿着手掌的边缘,到指尖,再到指缝,一点点……

      像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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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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