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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法戒断的戒断症状 ...

  •   1、

      “耶和华先生,您要的书我买来啦!”

      小男孩语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欢喜和期待,睫羽扑朔着,时不时把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又不知什么原因,始终不敢直视那双狭长的眸子。

      看上去并未成年,还有那份独有的鲜活朝气,未涉及过社会似的,明明已经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被叫作耶和华的男人温柔一笑:“是吗?谢谢。”

      说这话时,他的注意力明显还停留在自己即将完成的画上,笑容难掩的敷衍,几乎是标准性的虚假、下意识的回应,对男孩爱搭不理。

      “不用谢的,您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要看看其他的吗,比如《约珥书》?”

      男孩察觉不出丝毫异样,小心翼翼地把那本《西番雅书》递过去。

      他看上去是很想双手捧着书的,以示他对神的尊敬。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左手一直垂落在身侧,不曾动过,过长泛黄的袖子也空荡荡的。

      “不必了,亚舍拉。”耶和华放下调色盘,伸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看了两下,“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说着右手从一旁的糖罐里掏了两颗糖扔给男孩,却因为视线停留在书上,糖失了准头,散落一地。

      男孩很高兴地蹲下身捡起,动作略显缓慢。

      深知男人大抵是不会再理睬他了,他只能端了个矮板凳坐在耶和华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那双在画板上尽情挥动。

      一个人画一个人看,时间的间隔就这样慢慢拉长,长到让人以为一天就可以这样度过。

      直到耶和华搁置下画笔,看上去有些烦躁。

      亚舍拉见此赶忙站了起来,兴奋地问:“先生您需要一些酒吗?这样似乎更有氛围,一定会让你灵感爆棚的!”

      凳子向后一倾,凳腿在地上摩擦出颇刺耳的“刷啦”一声,而后被推翻在地,狠狠磕在地上,不稳地晃动两下,打破了寂静。

      “不,不对。”亚舍拉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下,“浓酒不如淡茶,先生,或许您更适合茶?”

      耶和华皱了皱眉头,对男孩的一惊一乍感到不满。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作画,而并非身边这人的叽叽喳喳:“亚舍拉,你影响到我了,我认为你可以先出去溜达溜达。”

      2、

      “去做什么都好,那应该都比待在我的画室里更有用。”

      带着磁性的嗓音在亚舍拉脑海里反复响起。

      他不太明白。

      是因为自己没用吗?可是先生要他做的他每次都办到了。

      还是说先生并不喜欢茶?

      他想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他没了一只手,太丑了吧。

      他明明藏得很好的,没有让先生看见。

      手是怎么没的呢?

      亚舍拉记得这还是捡他回家的一位中国女人告诉他的。

      他的亲生父母不知犯了什么事,连夜逃到一个小乡村里,把还是婴儿的他扔到小土屋的一个长满草的角落。

      为了防止有人看到,是在半夜进行的。

      他的父母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毕竟他们自己已经性命不保了。

      估计是什么野兽、又或者是屋子主人家养的猪把他的左手啃成了挂在手臂上的烂泥,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只能把还连接着的手从手臂上砍掉。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个寡妇,于心不忍,养了他几年。

      女人却待他不薄。

      甚至常常教育亚舍拉,还买书来让他读,更没有在小孩子面前说过脏话。

      这事被一个同村的男人知晓了,见亚舍拉长得不错,就起了点龌龊的心思,趁着寡妇不在家就上下其手,差点得手,幸运的是被男人的儿子巴力撞上了。

      3、

      亚舍拉是在被救下的那一刻才看到了巴力。

      闻讯赶来的女人以为他已经晕倒了,不再有所顾及,叉着腰就开始泼妇骂街。

      吵闹的很。

      唯有这个帅气俊秀的男生如神袛降临对他展露了一个让万物失色的笑容。

      一点也不夸张。

      遗憾的是,男生不愿说话,他没法听到男生的声音,但他可以想象到,那会是比天籁更胜一筹的美妙声乐。

      亚舍拉这时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他想起来了书里的一句话:

      “只有为喜欢的人做了一切之后,你才有资格喜欢他。”

      村里的孩子又因为亚舍拉没了一只手都很瞧不起他,他就天天跟巴力玩。

      因此,巴力还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嘲讽:

      “大人们都说他有病,别跟他玩。”

      亚舍拉不知道怎么维护巴力。

      原来百口莫辩、被孤立是这个感觉。

      那如果是两个人被孤立呢?

      这两个人当然就被永远绑在一起了,亚舍拉巴不得如此。

      自我、自私?自救。

      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对巴力讲了出来。

      其他人都不愿意和他说话,更别提听他唠叨了。

      只有巴力专心致志地听进了全部。

      包括一些没头没尾的废话。

      巴力是对他最好的人,会在菜园子里摘菜给他做饭吃,只不过他的厨艺太糟糕了,一样的菜,一会儿软趴趴的,一会儿又干巴巴的。

      就是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亚舍拉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回家后老是被女人发现。

      可是他明明都有擦嘴。

      而且,巴力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有时候他轻轻松松就能找到,有时候找遍了村子也见不到巴力的身影。

      因此他还试图作弊取胜,他去问村民有没有看见过巴力,可每个人都说没见过。

      有一次亚舍拉实在找不到了,急得哭了起来。

      巴力就变魔术似的冒了出来,轻柔地给他擦眼泪、抚背,无声地安慰。

      少年的悸动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像雷雨般猛烈,却不同于它的瞬息万变。

      亚舍拉深深地爱上了巴力。

      他迫不及待地找人诉说这种妙不可言的情感。

      可每个人听了他的话,脸上无一不带着恐慌、难以置信。

      女人以为他是受到那件事的影响,加上实在承担不起一个青少年的生活费用,心一狠捆住了他的手脚,把他送进了城里的戒同所。

      他进去之后才知道——

      原来,男生是不应该喜欢男生的啊。

      那段日子亚舍拉记得太清楚了。

      被断水断食物,想死又不能死,工作人员往往在他即将渴死饿死的时候强制性的喂给他食物。

      如果有自杀的念头而死活不接受,就会选择用鼻饲管把流食通过鼻子注入胃里。

      亚舍拉经历过一次。

      他只觉得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也不对。

      何止是身体呢。

      连自己的爱人,很快也不是爱人了。

      每天早晨在一个院子里跑圈,嘴里喊着:“同性恋是变态、同性恋真恶心。”像读经文一般。

      如果声音小了些,就会被拉到一旁挨打。

      小小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的伤痕。

      厌恶疗法。

      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在他面前放上巴力的照片,一边电击他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不该喜欢这个人的,他也觉得你很恶心,你的喜欢很恶心。”

      头很晕。

      他疼得面部扭曲,泪水填满了眼眶,打着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死死地咬紧牙关。

      必须管好嘴,绝不能说出他们想听到的话。

      每次结束后,工作人员问亚舍拉:“你还喜欢男人吗?”

      亚舍拉固执地叫喊:“我喜欢他!”

      不会遵从的、不会放弃的?结束吧。

      都是些平均年龄十几岁的孩子,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苟延残喘地活着。

      特别是像亚舍拉这种没有背景、一看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戒同所里的工作人员更不会手下留情。

      刚开始电击程度很小,亚舍拉深信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依然可以爱着巴力。

      但随着电击强度加大,次数越来越多,他害怕了,他怕这会成为一种习惯。

      他太想太想继续爱巴力了。

      可在迷茫中,他对那个人没有感觉了。

      或许?或许吧。

      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有人问:“你还喜欢他吗?”

      亚舍拉第一次迟疑了。

      想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周围灰暗的墙壁,终于是木木地开了口:

      “不。”

      回声荡进了他自己心底。

      再后来的后来,亚舍拉麻木了,自觉自己被抛弃了。

      但是他想,自己是没有错的呀。

      他出来后努力回想快乐的感觉,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心情了。

      别人告诉他可以多回忆一些过去美好的事情。

      亚舍拉觉得他的人生中只有巴力和美好这个词沾上了边。

      他想啊想,想了很久。

      脑子里依然只剩下被电击时双目前的黑暗无光还有下意识的恶心。

      啊,是了。

      亚舍拉刚遇到耶和华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向他说了这些事,为了能从这个男人那里获取一丁点可笑的同情怜悯。

      “那你现在还喜欢男人吗?”

      “不……不喜欢了。”男孩扬起耀眼的笑容,“戒同所很有用。”

      “是吗?那就好。”耶和华这样回答。

      他还是不快乐。

      4、

      阳光依旧普照大地。

      耶和华带动起来的春风,可以吹开漫山遍野冬眠的花草。

      可惜亚舍拉终将回到那个狭窄潮湿的小出租屋里去。

      他把那两颗糖果随手放进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抽屉里,里面放满了同一种糖,有的已经开始发霉,引来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

      亚舍拉对耶和华表现得有多在意,就对这些施舍有多不屑。

      他转身坐在了床上,单手撑在膝盖上托腮。

      他还能为耶和华做些什么呢?……

      先生变得不太需要他了。

      5、

      是一个泥泞雨天。

      耶和华的调色盘坏掉了,亚舍拉需要穿过集市去拿新的。

      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

      他草草披上雨衣出发了,慌慌张张的,连着撞了好几个路人。

      瞧见亚舍拉的镇民都笑骂他一句小疯子。

      他理也不理,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却不想遇到了几个不速之客。

      “就是你!”小孩伸出胖乎乎的手拦住了亚舍拉的去路,“站住!”

      亚舍拉想跑,却被绊住了脚,差点摔倒在地。

      “你就是亚舍拉吧,听说你断了只手?怎么断的啊?给我们看看呗。”小孩子的话就是这么毫不避讳,句句诛心。

      亚舍拉的心抽搐了一下,静静看着他们。

      惊愕、恐惧、习惯,这是他必经的过程。

      见亚舍拉不说话,几个皮孩子倒不爽了,把他团团围住,一把抓住亚舍拉的左手。

      棍子般的手臂就清晰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好丑啊!”抓着亚舍拉的那个孩子像碰了什么垃圾似的,一脸嫌恶,“恶心死了。”

      更多的人发觉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不乏大人。

      “你们看!这里有根针。”小孩从地上捡起了沾满脏污的长针,献宝似的给了为首那个胖胖的孩子。

      “哈!看这针,像不像这垃圾的手臂?”

      最后呢,针被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亚舍拉的手臂里。

      没有谁出声阻止。

      人都喜欢看好戏。

      亚舍拉这才被赦免。

      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啧了一声:“有病吧,挡在中间做什么。”

      他是怎么了。

      眼睛也睁不开了,不停地往下流液体。

      太阳果然太刺眼啦。

      为什么呢?

      太疼了吧。

      真的太疼啦。

      皮肉紧紧地包裹着针,针眼却也不止一两个。

      路过的人在厌恶着他的手臂,树上的鸟在贬低着他,路边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叫嚣着,让亚舍拉加入他们。

      如果这是在拍电影,此刻的天气该是倾盆大雨。

      上帝会怜惜主角,为主角烘托气氛。

      遗憾的是他并不是主角。

      一个断手的残废,怎么会成为主角呢?

      上帝从来都没有怜惜过他。

      太阳耀眼极了,埋藏在里的针被照得闪闪发光,刺得亚舍拉心脏生疼。

      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去拿了调色盘。

      回到画室的时候,亚舍拉也献宝似的把调色盘给了耶和华。

      背在背后的左手还在往下流着血,滴在地上,变成了画画时不小心洒出来的颜料。

      “先生,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哦。”亚舍拉捂住了不听话的左手,眼睛亮亮的。

      “叫什么?”耶和华没注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

      “约珥!”亚舍拉没卖关子,他巴不得耶和华早点知道。

      “这好像很耳熟。”耶和华颇有些兴味,语气真诚多了,“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意思是……耶和华是上帝。”

      “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耶和华调侃了一句。

      其实错了,你是我的神才对。

      亚舍拉暗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6、

      亚舍拉小时候也算是个精致的糯米团子。

      虽说离城里白皙金贵得像个洋娃娃的小公子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好歹乖巧,身上干干净净。

      长开了之后五官也称得上清秀一词。

      再配上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谁看了都得心软。

      小家伙正指着男人手中的饮品问:“先生,这个是我最喜欢的饮料啦,只剩最后一瓶了……可不可以给我喝一口呀。”

      耶和华没看他。

      男孩顿时气得鼓了鼓腮帮子。

      “……就一口,真的。”他挪了几下,到了男人跟前堵气地往地下一坐。

      接着用力扯了扯耶和华风衣的衣角,让男人看他。

      男孩眼神湿漉漉的,似泛着水光。

      “就一口。”和男孩清润干净的音色不同,耶和华的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

      听到这话,男孩使劲点了点头,赶紧扑向男人手中的瓶子,以膝盖为支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耶和华身上。

      他抢过来就开始猛灌。

      生怕男人反悔似的。

      冰冰凉凉的液体漫过喉咙下肚,亚舍拉整个人都舒服了。

      他索性直接躺在男人怀里,舒服地蹭了蹭。

      男人把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就在亚舍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耶和华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亚舍拉,你该看书了。”

      他瞬间清醒,揉了揉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这个无情的男人:“我想睡觉……”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爬起来质问:“你为什么……”

      说这话时两颊生动地泛红。

      一对上耶和华的视线他气势又弱了下来,“我去拿书。”

      亚舍拉随手在书柜里抽了本书,回来的时候不忘用幽怨的眼神盯着男人,小嘴不知道嘟嚷着什么。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还想往耶和华身上坐,被带有警告性的眼神扫了一眼后就怂了。

      可是真的很舒服嘛……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呢?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看见耶和华张开的小腿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地。

      他趁着男人还没注意,在被发现目的之前窜了过去,并且顺利把书放在了其中一边大腿上。

      “去桌上看。”蕴藏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我不!”他怄气地翻开了书。

      “再说了,我都读了那么多书啦。”亚舍拉自认不是这方面的料,倍感无聊,“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嘛。”

      说这话时眼神恍惚,一看就是心里装着事的。

      “学术无界,文化无墙,永远不能画地为牢。”

      亚舍拉讨厌耶和华以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话。

      就跟他们在两个世界一样。

      他总是听不懂,更多的是不想听懂。

      文化无墙,但他们两个之间却好像隔了一道万里鸿沟。

      耶和华见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也拿他没办法,再说话时语气舒缓了些:“多读些书总没什么坏处,遇到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亚舍拉泄了气,心知再说下去没了意义,就把右手搭在男人腿上,努力看了起来。

      难得的,还没过多久。

      男人就伸出手来把亚舍拉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默读完这首诗,今天你就可以休息了。”

      亚舍拉巴不得如此,按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看。

      ——像这样细细地听,

      如河口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

      嗅一朵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

      莲花般的少年,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

      与爱情相恋。

      亚舍拉迅速看完后就笑嘻嘻地钻进了男人怀里,说悄悄话似的在他耳边道:

      “I took back my love for him,

      This is all my love.”

      含含糊糊的,耶和华没能听清。

      7、

      耶和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好像对一个男生动了感情。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神明永远不可能被拉下神坛。

      桌面上的杯子被他用力摔在地上,它的支离破碎只为了耶和华发泄的一时爽快。

      杯子都可以碎成玻璃片被扔进垃圾桶,感情为什么不行?

      耶和华的决定下得毫不犹豫。

      也是从那天起,亚舍拉就再没进过耶和华的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遵从。

      他学会在外面找工作。

      一开始,亚舍拉做的都是些在阳光下暴晒的苦力活。

      到后面才被一个发善心的老板推荐去了一些小商店打工。

      他用赚到的钱给耶和华买颜料、礼物,往往一个月才开头,他就吃不起饭了。

      但是先生高兴就好了。

      能帮助到先生就好了。

      连商店老板都说他花钱不知分寸、大手大脚。

      亚舍拉只是把干涩无味的馒头咽下去,对她笑了笑,不说话。

      8、

      又是一个宁静祥和的下午,亚舍拉像往常一样和耶和华待在一起,他把水杯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帮他调色洗笔,做着他认为最枯燥的事情。

      “亚舍拉,加颜料。”耶和华即将完成一幅新作,心情很是舒畅。

      亚舍拉正踩着椅子擦窗户上框的灰尘,闻声转头,弯了弯眉眼,笑着道:“您画的好棒!”

      这话并不是阿谀奉承。

      耶和华画的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扎着长辫子搭在身后,低着头两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肩头,一只洁白的鸥鸟张开双翅飞到她的面前,沙滩上映出的影子就变成了背上长出羽翼的神。

      整幅画都是黑白色调,有些许沉重。

      “先生,我擦完窗户了。”亚舍拉敏捷地从椅上跳了下来,地上是按耶和华习惯打造的一片狼藉,他一点没踩到,于是求夸奖似的看向耶和华。

      耶和华还在看着自己的画,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亚舍拉也不在意,拿着颜料走过去,加完后在他耳边笑嘻嘻地问:“先生,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这次耶和华听清了,这句话已经千百次地出现在他耳边。

      他很不耐烦,想跟之前一样随口敷衍过去。

      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这个男孩身上。

      大概是因为最近长期在外面打工,男孩的皮肤已经变得有些粗糙暗淡。

      “亚舍拉,你实话跟我说。”耶和华的眼神太过严肃,亚舍拉有些不自在。

      “你的病真的戒掉了吗?”

      “我…先生,我真的戒掉了,您为什么要这么问?”亚舍拉慌了,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他小跑过去拉住耶和华的衣角。

      耶和华眼神复杂,深深叹了口气:“好孩子,你别怕,你要是还喜欢男人,我可以出钱让你再进一次戒同所。”

      戒同所三个字刺激到了亚舍拉,一股恐惧袭上心头。

      他如愿以偿让神为他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却退缩了。

      神腻了,在让他滚远一点。

      亚舍拉抿了抿唇,攥紧了手,近乎乞求地讨好:“先生,虽然这是您的要求,可是我不想再去那里了,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您的其他需求,无论是什么,我都一定答应。”

      9、

      这天,画室里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声称自己是耶和华的女朋友。

      亚舍拉认识她,她叫拉结,是这条街一所酒吧的老板。

      他不明白。

      为什么先生要找一个如此庸俗的女人当女朋友。

      随意地乱动先生的物品、踩着携带着雨后泥土的高跟鞋走来走去、等着先生为她做一切事。

      这些事情如果是他亚舍拉来做的话,现在他已经被赶出画室了。

      不,他似乎是做过的。

      只不过先生渐渐嫌他烦了。

      就没再做过了。

      现在,耶和华看也不看一眼被搞得一团糟的工具,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把打扫的工作交给了亚舍拉,然后和拉结高谈阔论起来。

      说的内容亚舍拉听不懂,这使他有点气馁。

      先生明明也教过他很多东西,让他看过很多书。

      可因为他那时候不识好歹,只知道偷懒,根本没记住多少。

      一男一女说了良久。

      天渐渐暗了,他们开始约下一次会面时间。

      亚舍拉不是没有尝试过参与进去。

      他连着问了三句,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片安静和尴尬,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搭理他。

      亚舍拉无助极了,先生为什么不理他呢?

      先生找到女朋友了,那他又该去哪里?

      这里还容得下他吗?

      他又意识到先生从一开始就没同意他到画室来,是他死皮赖脸地不肯走。

      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的呀。

      反正他就快要不能为先生做事了。

      本来就是个没有手的废物,这下子更废物啦。

      再这样会影响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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