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楼月》奉天玖镜

2、清寒楼月 2

　　清早，楼君钺单腿站着由着若云若香两位婢女为自己更衣，一头长发也被打理的整整齐齐，用簪子仔细盘起。简单用过早膳，裴叔走了进来：
　　“少爷，车都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那就出发吧。”
　　“我说少爷啊……”看着楼君钺要起身，裴叔上前摁住，不让他乱动扯了伤口，“你没必要亲自去啊，不过是失约告罪，这事儿交给下人就好了。再说昨儿我已经把少爷有伤在身的事儿告诉各家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这伤是意外，因而耽搁了各商户的账务问题已是不对，我怎么也要亲自道歉才对。裴叔您不用担心，不会久留的，而且我也不下车，就是亲自告罪一声就回来。你看，我连宝贝笔都没带，就算他们硬留我也根本不能算账。”
　　楼君钺说的句句在理，裴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抱起主子就向外走。别看裴叔年岁不小，却老当益壮，身体结实的很。楼君钺身子不算粗壮但也不瘦弱，就这样被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轻松抱起，惊得收拾碗筷的若香若云半天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跟上去。
　　“裴叔力气这么大啊？”
　　“嘘，别看裴叔平时好说话的样子，会武的，而且身手绝对不比你我差。”
　　上了马车，裴叔又叮咛两个丫头半天，看着若香将毯子盖在楼君钺因受伤没有穿鞋的腿上才离开。
　　“裴叔真是……”扶着若香坐稳，若云小声抱怨。
　　“哈哈……”楼君钺冷汗，“不怪裴叔小心翼翼，也是我小时发生的事情让他自责了太久。”
　　见主子连往日从来不提的那件事都说了出来，两个丫头默契的不再牢骚，顿时车厢内显出几丝尴尬。
　　马车吱悠悠驶到君怜馆，两个丫头受不了车内的尴尬气氛匆匆下了车去找熟人聊天，留下楼君钺一个人等着老板出来，然后告罪。
　　这君怜馆是青城内小有名气的一家妓馆，不过这君怜馆里不止有娇滴滴的美女，还有那惹人怜爱的小倌们。只是此时天色尚早，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门口反而显得冷清非常。
　　君怜馆与楼君钺的合作关系由来已久，几乎每月楼君钺都要亲自上门帮忙理一次帐，但却从不会对馆内姑娘少爷们有所表示，优雅却疏远的形象迷煞不少姑娘少爷。
　　楼君钺靠在窗边发呆，这一条街都是些妓馆，此时冷清非常连只猫狗都看不见。只是随意一瞥，楼君钺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巷子那头，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迷茫的走过来，一头乌发疏于打理，仅是随意用绳子扎了一下，发丝凌乱非常。可就是这么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年，衣着却是上好的锦绣坊的青缎。
　　引起楼君钺注意的不是少年凌乱的发和衣着的反差，而是那少年的身份。莫清寒，香隶轩当家莫梁林的宝贝弟弟。这孩子楼君钺只见过一次，是在他彻底甩手不再介入香隶轩账房时。那一次的印象太多深刻了，所以才让楼君钺这不擅记人脸的人清楚记着这个孩子。
　　香隶轩不止在皓雪州内名号响当当，在九州内都是一老字号，当初莫氏兄弟父母出事太过突然，莫梁林就是在莫清寒这个年纪独自背负起香隶轩的一切事务的。那时的莫梁林还太多年轻，一边要尽快熟悉香隶轩的业务，同时还要防备那些对香隶轩虎视眈眈的亲戚们，本来不擅管理的他硬是摸索着将香隶轩弄得有声有色。
　　莫梁林找到楼君钺帮忙管理账房时，楼君钺对他可说是一拍即合，帮了他不少的忙。而这个莫二少，自幼被哥哥保护在羽翼之下，看着兄长奔波劳碌，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习理财，十四岁出师，正式从楼君钺手中接管了香隶轩的所有事务。
　　这莫清寒的名声虽比不上楼君钺，但那理财的功夫也是小有名气的。而莫梁林对这个宝贝弟弟可以说是极其保护，此刻这孩子怎会这幅失魂落魄的游走街头，甚至还跑到这烟花之地来了？
　　“咦？那不是莫二少么？”若香终于找来了君怜馆的老板，看着那彷徨莫名的孩子说道。
　　“嗯，怕是迷路了吧？你去送他回去，这有若云就好了。”
　　看主子表情认真，若香明白事态可能不简单，不再玩笑，乖顺的离开。而楼君钺则把视线落在款款走来的君怜馆老板——结夫人。
　　向结夫人告罪后，马车缓缓前行，车轩窗子的帘子微微浮动，楼君钺没有注意到，那跟着若香离去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看向车轩这边。
　　一上午的时间都消耗在满城乱转挨家告罪，等忙得差不多了，马车载着各商户的账本终于回到楼府。
　　楼君钺蹭着单脚跳下车，却不见裴叔出来，正觉得奇怪一旁的门童告知了答案：
　　“少爷，莫梁林莫大少来了。”
　　“哦~”有客人来了，难怪裴叔没有出来接他。由着若云搀扶着，楼君钺一瘸一拐的向正厅走去。
　　“莫大少不在这里，裴管家送他去您的夙清阁等您了。”刚到正厅，被那里的侍女告知走错地方了，楼君钺苦着脸，无视若云忍笑的样子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小窝，楼君钺是实在没力气爬到屋里，坐到院子里的贵妃椅上就不起来了。若云见自家主子已是极限了，到里面取了毯子给主子盖腿，顺便告诉裴管家和莫大少主子在院子里。
　　“君钺，几日未见你是越发会享受了，刚回来就晒太阳。”莫梁林自阁楼内出来，正看见楼君钺懒骨头一样赖在贵妃椅上哼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调侃道。
　　“还是不及你啊~不是说前些阵子去恒寒州谈生意顺道去归芩湖畔赏风景看美人去了？”楼君钺反调侃，坐直了身子给莫梁林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这不过是一句平常的嬉闹，却让莫梁林微微皱眉。楼君钺将好友的神色看在眼中，明白问题似乎不小，只是这问题出在哪里？是香隶轩？还是那些不成气候却自以为是的亲戚们？又或者……不自主的想起早上在君怜馆附近看到的那个神情茫然的仿佛找不到妈妈的猫咪般的孩子……还是莫清寒身上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君钺，我有事情想要麻烦你。”深深吸了口气，莫梁林终于说出口。
　　“哦？我楼君钺的价钱可不低哦，你可准备好。”楼君钺微微挑眉，一手端着茶杯轻抿，摆出一个相当市侩且欠打的表情。
　　这表情看似滑稽，却让莫梁林松了口气，因为这几乎代表楼君钺已经同意。
　　“清寒他……清寒他出事了。”
　　“莫清寒？你弟弟？可是我早上还看见他好好的……”
　　“你看到他了？”
　　“嗯。”楼君钺点头，将茶杯放在一边，简单描述了早上看到的一切。
　　“清寒他不记得我了……”听过楼君钺的描述，确认弟弟没有意外后放下心，莫梁林表情严肃的有些扭曲，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不记得你？失忆？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楼君钺的追问莫梁林欲言又止，不止楼君钺急，就连侍在一侧的若云都急了起来：
　　“对啊，发生什么事您说说，我们家少爷也失忆过，没准能有些帮助呢……啊！”话未说完就被裴叔狠狠踩了一脚，若云苦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少爷。我又没说错。
　　而莫梁林自是将这话听在耳里，立刻向抓到救命稻草般盯着楼君钺。
　　“……咳……我是失忆过，可是我到现在不都没想起来不是……”这陈年往事算是楼府的禁忌，不能随便提起的。也不知今儿若云若香是怎么了，明明早上在车里才吃了这忌讳的苦，现在又提了起来：“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月初我去恒寒州谈生意你也是知道的。因为爹娘早逝，这些年来我忙着生意使得清寒很少出去玩，所以为补偿他便顺路带他去归芩湖散散心。不料……那日归芩湖花魁选举，人多拥挤，一时不察清寒竟掉到湖里去，待救醒后竟然不认识我是谁。”
　　“这事儿的确蹊跷，不过你来找我也没用，虽说我是真失过忆……咳，先前你应该不知道我失过忆，你找我来干嘛？应该去找大夫……嗯……不过可以让我府上的屈大夫给他看看，不保证能看好啊。”楼君钺失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除了楼府少数老资格的下人几乎没人知道，莫梁林自然不可能知晓。
　　“不是，是我家刘管家出的主意。我家清寒这些年违背自己喜好拼命学习理财我是知道的，可如今现在什么都不会了。刘管家说，当年我兄弟情深，清寒为我日夜拨弄算盘学习看账本，没准重新拿起算盘账本就会想起来也说不定。而我你也是知道的，虽然香隶轩这些年被我管理的还算不错，可是我独独就是不擅长算盘。”
　　“……说了一大堆，你的意思是让我教他算账？”因为不确定，楼君钺扭头用眼神问若云，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点头，“我的……拜师礼你准备好了么？”
　　听了楼君钺的回答莫梁林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这话便代表他应允了。
　　“我那儿的麒麟献瑞夜香木架子床你不是一直想要？”
　　“嘶……你不是说那是要进贡给皇上的么？”
　　对于自家主子竟然因为一张床流出口水的幼稚举动，一旁服侍的若云暗自汗颜，递了帕子过去。
　　“只要你答应我这事，进贡我可以再挑别的。”
　　“成交！”楼君钺的回答之快好似生怕莫梁林反悔一样。
　　“那就有劳了！明日我就带清寒搬过来，麻烦清出间舒服的厢房给他。”
　　“慢走啊~不送啊~梁林！嘶……”又一声口水声……若云实在看不过自家少爷的蠢样，用帕子遮着脸当没看见。而裴管家干脆扭过头当自己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

　　偶决定了~这个不给偶家叶子做生日贺文了~偶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