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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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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若说顾锦央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半道上遇到了苏简城一行人,然后以护送为由,一路上加快脚程,提前赶到了边境城。
才到边境,一名士兵就凑到苏简城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苏简城脸色微变,对顾锦央道:“殿下,城外面突发状况,唯恐南国来犯,恕臣招待不周,怠慢了殿下,江余你且带殿下到客房休整。”
江余就是刚才的那名士兵,闻言迈步上前:“殿下这边请。”
顾锦央咬着唇,心底强烈地不安加之难受感,非常的犹豫不决。
沈域看出她的犹豫,便劝道:“殿下先回房换身衣物罢,我让影卫去看看,有突发情况的话,自是会过来通告的。”
顾锦央点头,暂且同意了沈域的说辞。
见状沈域便让暗卫悄悄跟在苏简城的身后,而她则是陪着顾锦央一道回了客房。
客房里早已备好热水,顾锦央简单梳洗一番,又换了一身锦服华袍,在她正准备系腰带时,就看见沈域一脸急迫地走了进来。
心底猛地一沉,系腰带的手颤了颤,顾锦央强打着精神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沈域看着顾锦央,用力攥紧了苏轻尘的手,蹙眉肃声道:“可能不太好,暗卫打的是红色的信号弹,我还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马上过去看看了。”
不再迟疑,顾锦央匆忙将腰带系上,声音也有些恍惚:“那,那便一起去罢。”
然而她们才到城门楼下,就看见了暗卫躺在地上的尸体。
苏简城正站在城楼顶上,周边围着一众士兵。
看不清苏简城到底在做什么,但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顾锦央对负责关开城门的士兵厉声呵道:“开门!”
士兵言辞拒绝道:“殿下,这门不能开,外面有南国的作细,这要是开了,说不齐就中了南国的圈套!”
“本宫说的甚?开门!”顾锦央说着用力抽出了腰带里藏着的软剑。
她将剑架在士兵脖子上,咬牙斥道:“本宫说最后一遍,开门!”
薄如蝉翼的剑刃非常锋利,光是架在那士兵的脖子上,还没用力就割破了皮肉,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只要顾锦央再用力些,刀刃再深些,就可以割破血管,割断喉咙,要了这名士兵的命。
被顾锦央这一身骇人气势吓到,士兵哆哆嗦嗦地妥协了,他慢慢把城门打开,又将吊桥放下。
而苏简城正站在城楼顶上,从那名暗卫明目张胆地将那枚信号弹打出,被他亲手斩杀后,眉头就一直紧蹙不展。
城门外的两人还打得难舍难分,你来我往的腿风将地上沙石带起,周围包绕着的全是沙雾。
而最让苏简城意外的还是苏以牧居然落了下风,被一个女人过肩摔倒,还生生挨了几圈,护子心切再加上刚才斩杀的那暗卫,不都不让他警惕万分,果然作细都混入城里来了,那么外面决定还会有埋伏。
他对着手下冷声吩咐道:“拿弓箭来。”
“是,将军。”
看着背对城门而站的那名玄袍女子,苏简城接过递来的弓箭,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眉头紧皱,上弦拉弓,动作一气呵成,用了十二分的力道将那支箭给射了出去。
箭的速度很快,快到苏以牧才喊出那声“快让开!”就直接穿透了苏清也的胸膛。
锋利的箭矢从胸口钻了出来,连带着的还有怎么都止不住的鲜血,以及痛彻心扉的不甘。
吊桥才被放下,顾锦央就看见一支箭的残影一晃而过。
而箭正是朝着背对着城门而站的那名女子方向而去的。
那背影早就刻入了顾锦央的骨髓里,那女子是谁,她又怎会认不出来?!
只是那一瞬,顾锦央就亲眼看见那箭穿透了苏清也的胸口。
眼眶瞬间红透,顾不得吊桥是否放稳,什么都顾不得了,顾锦央提起裙摆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还有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不!!!”
苏简城见顾锦央居然跑出城门,怕她发出意外,将弓递给一旁的副将,也跟着快步下了城楼,追出了城门。
他身后跟着是的一众士兵,包括那位还拿着弓提着箭筒的副将。
顾锦央小心翼翼地将跪在黄沙上的女人搂进怀里,双手不知所措,只能用着衣袖不断擦拭着苏清也唇边溢出的鲜血。
然而血却是怎么都止不住,擦不完,还有箭矢上的血,就像没有尽头一般,不停地流着,玄色衣料被染湿,就连身下稀碎的沙石都被落上了艳丽的暗红色。
苏清也拉住顾锦央的手,气息微弱,她只是虚虚地抓着,唇微张。
顾锦央府下身试图听出她在说什么。
苏清也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微不可闻:“...至爱汝...”
自认识以来,顾锦央从没听见苏清也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她是很想听苏清也说,只是这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
口蜜腹剑,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她的心搅得个稀碎,永世也不得安宁。
苏清也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顾锦央拿出丝娟小心地将她脸上的血污擦去,一起擦拭掉的还有她脸上的易容。
直到苏清也露出原本的真容后,顾锦央方才松了口气,俯下身轻轻留下一吻,然后晃着身子提起一旁的软剑站了起来。
苏以牧走上前欲言又止,还不待他开口,顾锦央就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开,手里的软剑指着他,冷声吼道:“滚开!”
苏以牧往后退了几步,但看着情绪不太对劲的顾锦央,他还是硬着头皮喊道:“殿下...”
“滚!!!”
接连被骂,苏以牧只得小心绕过顾锦央,看着带头出来的苏简城一行,毫不留情地厉声何斥道:“他妈谁射的箭?知不知道那是谁?!”
苏简城静静地看着他,蹙眉道:“我射的,那是谁?”
“艹。”苏简城苏以牧惹不得,只得反手几拳朝拿着弓箭的副将招呼而去。
副将被他打得一脸茫然,但也没还手。
苏简城抓过苏以牧的肩膀,一个翻转将他掀翻在地。
苏以牧吐掉嘴里的沙子,满脸癫狂地笑了起来,他抓起一把沙子朝苏简城面上撒去,撕心裂肺道!“爹,那是小妹啊!!!”
苏简城心里一慌,但依旧强保持着镇定反驳道:“不可能!!!”
苏以牧大声地笑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苏简城,有些执拗地想要去抓苏清也的左手。
还不待苏以牧靠近,顾锦央就将软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把他往后扯远了些,她冷眼看着苏简城,嗤笑着说:“苏将军,虎毒不食子,竟然能亲生把女儿杀了,若是不想断后,那你便过来罢。”
“殿下三思。”苏简城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他还在消化苏以牧和顾锦央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思?认贼做女,将亲生女儿弃置不顾,最后竟......苏将军居然要本宫三思?!”顾锦央笑了,胸腔剧烈起伏着,她握着剑朝苏以牧的腰间划去,然后顺势将人推开,转而将剑搭在了自己脖颈上。
左手轻轻搭在小腹上,顾锦央一脸决绝地对着站在远处的沈域三人喊道:“沈域,将我和她葬在一块罢,拜托了。”
说罢双手握住剑柄,毫不犹豫地顺着脖颈划了下去。
血,鲜红的血顺着脖颈留了下来,沿着剑刃滴到了沙石上,干涸的沙石放肆的汲取着那血液,贪婪的吸噬着。
软剑从手中脱落,顾锦央看着苏清也的方向,勾唇浅笑着,带着释怀和不舍。
痛,这不仅是血液快速流失的痛,还有划破皮肉割喉的痛,只是却这些痛都远远比不上破心而出的痛。
从最开始忍受药的苦涩,到连夜赶路的奔波劳累,再到现在的痛楚,还有很多很多,她都还没一一去体会一番,而那人就这样狠心地走了,顾锦央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就如那日所说的,那黄泉路凄冷,一个人走着会害怕的罢,总该有个伴不是。
众叛亲离的你,终究我会一直陪着你......
“殿下!!!”苏以牧连滚带爬地将顾锦央扶起,手用力按在顾锦央脖间的伤口上,但他怎么都止不住不断流出的血。
苏以牧转过头吼道:“御医,御医呢?”
这里并没有御医,有的也只是会处理些小伤的军医,而现在这种情况自没人敢上前去冒险。
叶安尘被沈域推了出来,她叹了口气,蹲跪到了顾锦央身旁,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麦芽糖轻轻喂到了她唇边。
顾锦央的声音又低又轻:“甜的。”
“殿下...是甜的。”
“...但没她甜...”
叶安尘别开脸,哽声道:“那是因为她有殿下你......”
沈域轻轻拍手,朝苏简城嘲讽道:“苏将军,还真是,大义灭亲一把好手。”
苏简城瞪着她,目眦欲裂,捏紧了腰间挂着的佩剑。
“阿域。”苏轻尘站到沈域面前,挡住了苏简城快要杀人的视线。
“呵,沿那烟行数十里,一路往下,苏将军该知道是何意思罢。”沈域拂袖,撞开苏轻尘,和叶安尘将沙地上的二人抱起,转身进了城门。
同年次月,邺军一路南下,逐个攻破南国的防守,解救了上千被拐孩童。
次年三月,大邺与周边三国达成合作,一举进攻南国。
次年五月,南国灭。
六月,苏简城以病告老还乡,举家搬离京城。
沈域提起一坛酒,尽数倒在了衣冠冢前。
今年桃花开得盛,赏花的人却少了两人,而当初约好的酒也就这样搁置了。
沈域苦笑,拎起空掉的酒坛道: “走罢,轻尘,笙姨该要念叨了。”
苏轻尘握住她微凉的手,缓声道:“笙姨真正念的什么你会不知道?”
沈域没接话,过了好一会她沙哑的声音才被风传了过来:“若是没有那些事的话,那孩子应该会走路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