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灯似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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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全在箱子里。”皮哥动作很快，电话打出去不过两个小时，手下就开着辆皮卡找到了陈也，光头壮汉打开了后备箱，里面装着个黑色行李箱。“也哥，皮哥让我和你说一声，好不容易白了上岸，就别再下水了。”

　　“行，替我跟皮哥道声谢。”陈也将行李箱提了出来，塞了包烟进光头大汉的口袋，烟盒里是一沓钞票。“辛苦兄弟跑这一趟，一点心意，希望兄弟别跟别人说我的去处。”

　　光头捻了手烟盒，“也哥放心，我这点规矩还是懂的。那我这就先回去了？”

　　“行，我自己来就好。”陈也提着行李箱放进了自己的车后备箱里。他的车子停在角落里，四周空无一人。关好后备箱，陈也进了车子。后排座位被他提前放倒，留出一块宽敞的空间。打开行李箱，是一套潜水装备，而放在潜水装备上方的，是一把气/枪。道上都喊□□。

　　一系列事情做完，陈也坐在驾驶座上。阳光有些刺眼，拉下挡光板才勉强能睁开眼。这两天，自己的行为总是快过脑子。像是活得倒退了，成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想到什么事儿就去做了，不考虑也不在乎后果。

　　拉开手刹，微踩油门，车子缓缓驶离了停车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深处开去。翻过了两座不高的前山，后面的山顶依旧高耸入云，遥不可及。干枯的河道从云层见穿梭而下，像一条银灰色的带子，点缀绿色的群山。

　　车已经没有路可以开了，陈也也不强求。将气/枪别再腰后，车被陈也停在了不算路的小路尽头。杂草疯长，有一米多高，将车勉强遮掩住。打眼一看，看不出有辆车停着。

　　日头也没早先那般晒了，陈也拖着行李箱，沿着河道一点点往里走。

　　照赵折青的说法，原先他们深入地下湖的那片湖泊里的入口已经被封死了，地下水四通八达，不会只与那一片湖相连，他只有往更深的山里走，看能不能找到通往地下湖的入口。

　　山间寂寥，偶尔有鸟群从头顶略过。

　　还真像当初在缅甸边境的丛林里行进的场景。陈也心想，脚下步子加快了些。四周的雾气浓厚起来。可见度渐渐降低。耳边水流冲刷石头发出的哗哗声指引着陈也往更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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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老屋。

　　赵鸣八十好几了，修身养性好多年，平日里总慈眉善目，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生怕惊扰了谁。此时却大发雷霆，堂屋里能砸的茶具器皿被他砸了个遍。

　　哐。又是一声。

　　饶是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赵柳见明清时期的古董花瓶在自个儿脚边碎成几大瓣也有些肉痛。赵柳是赵鸣的胞妹，此时，除了她，堂屋里的人俱是大气不敢出。

　　“哥，你消消气。让小辈们把话说个明白。”赵柳穿着旗袍，饶是头发斑白，也不难看出昔日的风采。“折青你说说看，怎么回事儿？什么叫入口被封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我们也见到了小青龙，只是冒出一群和我们抢的人。听他们的话头，像是早前就和穗岁姐…就和赵穗岁认识。有些矛盾。”赵折青小心翼翼抬了抬眼，观察着赵鸣的神情，“后来我们两方就打了起来。打得正焦灼的时候，赵穗岁使了我没见过的咒术，所有的水流竟像有了生命，听她差遣。我们被水流送上了岸，她和小龙却在地底没上来。原本进去的缝隙也被她堵上了。”

　　“这丫头，年纪不大，竟是能使出禁咒。”赵柳有些诧异，见赵鸣依旧面色铁青，仿佛要生吞了面前的人，做主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哥，当年小弟和家里闹翻，带走了禁书吗？”

　　“哼。”赵鸣在椅子上坐下来，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当年老头子最是疼他，谁知道私底下给了他什么。真是老的是个老祸害，留下个小的也是个小祸害。”

　　“哥。”赵柳打断了赵鸣的话，“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带回小青龙。当年白山道人说的期限没多久了……”

　　“小柳，吩咐下去，我要亲自去一趟。”听到赵柳的话，赵鸣脸色愈发难看。他这般着急不是没原因的。这人啊，年轻时追名逐权，可当老了，便不在乎这些了，只在乎自己能再活上多久。

　　当年赵鸣大病一场，险些救不回来。那时，从古籍中得知，食龙筋便可增加自己的寿数。龙筋被赵鹤抢走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意外，是赵鸣故意的。他故意让赵鹤得知，龙筋入药，能压住他们身上的诅咒。果不其然，赵鹤为了他那个刚几岁的孙女，夜探祖宅，偷走了龙筋。

　　可赵鹤不知道的是，那龙筋上早被下了子母蛊。吃了龙筋相当于吃下子蛊，待子蛊长成，没有母蛊三月一次的解药，服了子蛊的人便会神志不清，疼痛难忍。

　　原先那条青龙，早已年迈。即便是吃了，也不见得能让赵鸣多活多少年。在白山道人的指点下，赵鸣得知了二十年后的巴郡会有新龙降生。青龙初初长成，效用最甚。赵鸣早就盘算好了，在白山道人的帮助下，他用了旁的法子续了二十年的命，二十年，足够那吃了龙筋的女娃长大成人，为赵鸣所用，寻回青龙。

　　这么些年，赵穗岁那女娃虽和祖宅这边不亲近，但吩咐下去的一些小打小闹都事无巨细的完成了。赵鸣本以为是个已经被拿捏住的孩子，每次的解药也不曾拉下地送了过去，没让她吃过丁点苦楚。这下可好，养出个反咬自己一口的蛇蝎出来，最紧要的关头，反了水。

　　赵鸣握住拐杖的手不自觉使劲儿，松软的皮肤垮在他的面皮上。他恨恨道，“小柳，你同我一道去。这些小娃儿，当真把我当成个可以随便糊弄的老头子了。”

　　“知道了哥。”赵柳摩挲着自己的手背，低声应是，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出发前，派人给白山道人送封信。”

　　赵鸣手中的拐杖暗红，却又发亮。皮肤松垮的手按在拐杖的龙头上，一下一下打着圈圈。他不急，他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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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鸟拥林，水浪狂野。太阳已然西下，徒留起了毛的半边，颤巍巍悬在山边。

　　陈也抬眼四处张望，四周群山环绕，他正置身于山中。前方的山依旧拔高而起，烟雾缭绕，像是仙人居所。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由小变大，从山雾里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染满了血。

　　山中有烟起，仙自雾中来。

　　陈也心跳如雷。赵穗岁这个姑娘啊，从不会真正等人去救她。她永远在自己救自己，像一株红柳，不管环境如何，都能找出一条路来，扎根向下，长出摇曳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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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穗岁再次睁眼时，头上悬着的是颗巨大的龙头。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只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疼痛让她神志变得清明。

　　她还活着。顶着个脑袋看她的也不是什么牛鬼马面，而是小青龙。

　　见她睁眼，小青龙有些激动地伸出舌头，将她全身上下舔了个遍。

　　“你把我带出来的？”赵穗岁伸手摸了摸小青龙的龙角。和想象中的坚硬不同，龙角有些软，摸在手中冰冰凉凉，触感很舒服。

　　“谢谢啊，救了我一命。”小青龙并不能听懂赵穗岁的话，一双蓝绿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盯得太过认真成了个斗鸡眼。

　　“从那里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吧。”赵穗岁将自己的身子浸到水里，冰凉的水缓解了身上的疼痛，让她能好好说会儿话，“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重新回来找你。山间水脉相连，你躲得远远地，我想办法联系卜尘前辈，想来他是有法子让别人找不着你。”想到卜尘的那寸方外之地，赵穗岁的声音放柔了些。

　　赵穗岁手上没什么力气，画一个传声符便累得抬不起胳膊。不过好在，符还是画完了。

　　“卜尘前辈，想托您个事儿。石笋河的地下水道里有条小青龙，您能带着它去您的山里么？不然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要找来。”

　　悬在半空中的符咒忽得亮了一下，一涓细流从冰凉的山泉水中分离出来，循着小青龙转了好几道圈。赵穗岁松了口气，知道卜尘前辈这是收到了自个儿的信，正要引着小青龙去他的山中。

　　小青龙原地扭了两下，发现自己挣不开那股细流。往前伸了伸脑袋，想把头放进赵穗岁的手中，赵穗岁又摸了摸它的龙角，轻轻拍了两下，“去吧。我会……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小青龙随着细流的牵引，潜入水底，身形如电，很快便消失不见。

　　赵穗岁见小青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便卸了身上的力气，任由泉水覆盖住她的全身。一线阳光透过岩壁上方的小孔，照进了山洞里。

　　赵穗岁翻身从水里冒出脑袋，弓着背咳嗽两声，将灌入鼻腔的水咳了出来。

　　水刚刚漫过她头顶时，赵穗岁就后悔了。爷爷去世，父母失踪时，她坚持了下来。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光怪陆离时，她也没去寻死。怎么现在，就要死了呢？即便父母已经去世了，她之前坚持的那股子气卸了，可总不能让他们俩暴尸山野，她怎么能就不想活了。

　　她要活，好好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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