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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 大梦初醒 ...

  •   淡淡的月光下,温暖芬芳的相府绣阁之中,宋大小姐对着菱花宝镜细细的描画娇容,满心满意都是幸福美满。
      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心上人颜秋笙,而且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方法。对于日后如何收场,她才不在乎,反正自己为这个家做的牺牲已经太多了,讨取点报酬也是应该的。所以她才会在自己大婚前夕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给最想给的那个人。
      至于国君明澈会有什么意见,她才不在乎,不过是场政治婚姻罢了,彼此都是在演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幕。
      那日她奉召到了太后寝殿后见到了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明澈。对于明澈,她并不陌生。
      不过明澈接下来做的事情才真是叫人错愕莫名的,他居然无视王室礼节,将自己带到传说中的桃园禁地,吩咐自己参拜他的原配武陵春。
      宋秋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居然叫堂堂的相府千金去参拜一副灵位,委实是欺人太甚!据她所知,这位国君尚未加冠便登基为王,而依照本国规矩,没有加冠行成人礼的少年是不可能正式成亲的,充其量纳妾罢了,那么这个原配又是从何而来呢?实在是费人思量!
      但是她不敢冒犯天颜,只好自己忍了。毕竟自己是臣,而他是君。
      明澈居然又道:“如今你已见过了春后,便该知道日后如何自处。切记大婚时别忘了到这里参拜一回。”
      宋秋容几乎要吐血。她本来已经收敛了昔日情怀,准备做个尽职尽责的王后娘娘,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后要全心全意侍奉的夫婿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分明是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嘛!自从那日起,宋秋容便下定了决心要报复,无巧不巧的是昔日情人颜秋笙居然出现了,虽然他面貌已经大变,但凭着过去极度亲密的关系,宋秋容立刻认出了他,并且认定了他就是自己报复的最佳利器:还有什么报复能比给国王陛下戴绿帽子更刺激?!
      看着镜里的花容月貌,宋秋容微微笑了:颜秋笙的风流阵仗越发的精进了,看来他这两年又招惹了不少胭脂债,大约是为逃避追逐才来到南明国。不过他既然回来,自己便不能再随随便便放过。

      武陵春逃命也似的离开了桃园禁地后,也不知奔走了多久,只晓得疲倦至极时才在某个小小山谷里一泓清浅的溪流边颓然坐倒。
      其实自己早该知道的,但是内心一直在抗拒那个呼之欲出的事实,直到方才终于无可避免的面对面相遇。
      欺骗别人简单,欺骗自己却是难上加难。
      何况事实已在眼前,不容回避忽视。
      当年也曾听闻过服用“万众归心”的人必定生机断绝,无法生育的消息,但自己却没有往心里去,直到与楚云舒再度邂逅的一夜风流后才真正了解其严重性,却一直存着些许期望,只愿传闻不过是传闻,然而现在才知道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因为适才所见明澈手臂上的胎记分明与而今金鼎国的太子楚天宇一模一样,只不过长的地方不同而已,由此可见他们是百分百的父子俩。当年离开南明国时曾经有过的恶意居然成为了现实,自己确实送了楚云舒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而且即将成为他的继任者。
      她只能苦笑:迄今为止,子女们的血缘居然都只有一半相同,全是同母异父的结晶。至于尚未出世的那一位,就更是说不清的糊涂账了。
      明澈、楚云舒、颜秋笙、孟知欢这四个男人的身影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循环出现,看来自己确实得好好反省一下前半生的所作所为了。想到这里,忍不住起身扑进溪流里,任清澈的水波冲刷自己污浊的身心。

      未来之路到底在何方?!

      刘毅然冷冷看着这个自寻短见的美少年,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愚蠢的办法自杀,难道他就这么害怕和自己再度交手以至于不惜自杀?
      他跟踪莲花公子已经很久了,但却一直掩饰形迹,直到此时才露了面,因为莲花公子的举动实在太古怪。
      刘毅然不得不出面了。
      武陵春已然由初始时清理身心的想法转变为享受这片刻天籁般的氛围,内心深处似乎有所领悟,但却给骤然响起的质问声打断,没好气的抬起湿淋淋的脑袋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刘毅然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定住,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少年。比起日前交手时的印象,他显然有点不一样了,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同,他一时半刻还想不清楚。
      武陵春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去看依旧潺潺流淌的水流,脑海中灵光乍现,再转过头时整个人都变了。
      刘毅然退了半步,全身集聚的攻势居然找不到突破点。对面的少年似乎已经与清风明月流水融合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若非刘毅然清清楚楚看到他唇边绽开的笑容,真要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缕幽魂了。
      武陵春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梦呓般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说罢随手截住半空中飘落的树叶,送至口边轻轻一抿,乐音随即响起。
      刘毅然越发没有了比武的心情,目瞪口呆的听着天籁般的曲子。
      天地万物都已消失不见,只有清风明月流水以及对面凝神奏乐的少年人。

      无比的美好。

      刘毅然虎躯剧震数下,无数刻骨铭心的往事一瞬间涌上心田,走马灯般在头脑中轮番上演。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时,才发觉已在溪边坐下,一双大脚浸泡在冰冷的水流中,眼泪已经湿透了面庞。而莲花公子却在对岸徘徊,时而仰首向天时而低眸望水,眉宇之间的气质再也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直至此时,刘毅然与他一战的心思方才断绝。
      面对这么一个完全无懈可击的人,他根本没办法挥刀。
      莲花公子终于望向他,微笑道:“你好!”
      刘毅然注意到他的目光清冷至极,有点摸不定语意,遂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可以比武了吗?”
      莲花公子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刘毅然立刻跳了起来:十年的恩怨哪里那么容易放弃!
      莲花公子摇了摇头:仇恨的力量确是可怕。
      刘毅然缓缓抽出自己的刀,临风一抖,挥出数缕寒光,分从七八个完全不同的角度袭向对面少年的要害,莲花公子却根本没动,只淡淡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短短七个字便如离弦之箭闪电般射入刘毅然心底最软弱处,铁打的汉子忍不住再度热泪盈眶,恨声道:“ 如果你眼睁睁看着唯一的亲人被人杀害在面前,而又不能出手相救的时候还会不会说的如此轻松!?”
      莲花公子静静看着他道:“这十年来你就是这样活着么?”
      刘毅然眼看着自己苦心创制的九重刀气已尽数送入他体内,料定此人必死无疑,方道:“没错。”
      莲花公子面色骤然转白,轻叹:“那么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过?”这个问题刘毅然还真没仔细想过,闻言愣了愣道:“一日不杀楚云舒,我一日不得安枕。”莲花公子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嘴,但是鲜血仍从指缝间慢慢溢出,刘毅然这一刀的威力果然非同小可,绵延十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所以她没有躲避。
      刘毅然也叹道:“你与西方玄武非亲非故,何苦替人受过、枉送了卿卿性命?!”
      莲花公子却道:“这个似乎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你最好记住西方玄武现在已经不欠你的了,以后也不要再找那一家的麻烦,别忘了你已是孟莲悠的师傅。”说话间血水已滑落衣衫,在月华下看来甚是凄美。
      刘毅然定定瞧了半晌后才重重点头:“看在你的面上,我与西方玄武的恩怨就此罢休。”
      莲花公子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毅然见他兀自溢血,不由得暗生悔意:无论如何这位总算是自己出道以来真正心服口服的对手,如果这么随随便便死掉,还真有点可惜。
      他立刻往前走,边走边道:“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就别再多说话了。”
      莲花公子身形一动,直似没有重量般轻飘飘随风而去,淡淡应了句:“带走你的徒儿,绝对不要让她再与金鼎国的王室成员有任何瓜葛,否则我纵然是变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毅然闻言一怔,莲花公子趁此良机施展了功夫,须瞬间已远遁不见,只留下清凉的夜风拂在白虎公子的面上身上,若非音犹在耳、地上又有血迹,他真以为刚刚不过是一场幻梦了。

      简郡王府内,颜秋笙懒洋洋的瞧着窗外温暖的朝阳,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美好永远不长久,难得的安适心境很快被跌跌撞撞奔进来的龙夫人打碎,龙夫人焦急万状的道:“弟妹,大事不好了!”
      颜秋笙茫然问:“什么事?”
      “今儿晌午莲儿被她那位师傅带出去练武,现在都没归来,”听到这句后,颜秋笙只觉得她小题大做,但下一句入耳后才真的吃了一惊。
      “我当时也没亲眼见到,但听在场的丫环说那个刘毅然完全是出远门的打扮,而且还吩咐莲儿多带点银两呢。你倒说说看,只不过学学武而已,何必出门呢?王府内有的是地方,而且也不需要银子,不是么?”
      颜秋笙眉毛跳了几跳道:“那后来呢?”
      “跟着他们出了门,然后就没人晓得去向了。你说该怎么才好呢?我是没办法了。”
      颜秋笙叹了口气:这位夫人平日里倒还镇得住局面,怎么到这种时候就原形毕露了呢?他想了想便道:“ 不妨派人到各处城门守备那里知会一声,叫他们留神便是了,刘毅然的特征非常明显,绝对不会逃得过他们的视线。”
      龙夫人擦了擦眼泪后答应着去了。
      颜秋笙不由得再叹一口气:这个刘毅然做事也太没谱了,居然沦落到劫持小孩子,真是斯文扫地!
      就在他叹息声里,武陵春晃晃悠悠的飘了进来,面色煞白不说,神情也严肃之极,颜秋笙有点意外:她怎么会来!?
      武陵春道:“是我让刘毅然带走莲儿的。”
      颜秋笙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揪住她衣领:“为什么?”
      武陵春只是看着他摇晃自己的手,淡淡道:“因为我恨你,我要报复!”

      如此而已。

      颜秋笙松开了手,愕然道:“可她是你的女儿呀。”
      武陵春道:“但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毁了我的终身幸福,我便只能出此下策,如若不然难道看着你心安理得的享受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甜美果实不成?告诉你,我做不到!”
      颜秋笙叹道:“天下最毒妇人心。”
      武陵春冷笑:“现在这句话应该形容你才对。”顿了顿又道:“当年我就说过你我之间的恩怨绝对不可以牵涉到第三人,但是你并没有做到。所以也就怪不得我狠毒了。”说着褪出袖里短刀,反手向面上反反正正划了十数刀,登时惊得颜秋笙目瞪口呆,隐约记起当年她说过的话:“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你大可以从容计划。但是有一条咱们得说在前面,此事纯属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绝对不可以殃及第三者。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一不留神划花了你那张兔儿爷的脸面!”
      想不到如今她真的做了,而且作的非常彻底。
      看着这张血迹斑斑、皮开肉绽的脸孔,颜秋笙只觉得胃部一阵阵发酸,几乎立刻吐出来。
      但是武陵春又道:“以后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结.至于那个孟知欢,你既然有胆子冒充,就应该让他得到最美满的婚姻生活,否则的话,我会时时刻刻纠缠你,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
      “春儿你还是随我回宫吧,孩儿们都很想你。”
      “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对,是我对你不起,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这些小事了,好么?”
      “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我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啊!”
      “可是我们曾经那么快乐,而且又有了孩儿。你难道连孩儿都不要了吗?”
      “为了你,我不在乎卑鄙无耻一次。就算是痛苦也好,仇恨也罢,我们都要一起承受。因为你是我的,谁都不可以夺走,就算是你自己想走,也不可以。”
      “死也不放!”
      当日决裂时楚云舒的言谈举止重回心头,武陵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相比之下,楚云舒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自己那时候年轻气盛,凡事都追求完美,没想到最终落得如此尴尬境界。如今自己命不久矣,再怎么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顿身后事。
      对面颜秋笙却已开始痛苦万状的孕吐。
      武陵春见状摇了摇头,找块布巾包起自己的脸快步下楼召唤来王府使女服侍那位孕妇后
      扬长而去,现在万事了结,自己也该找块合适的埋骨之所了。
      不期然间,她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山谷里。
      这里风景明媚,鸟语花香,能够长眠于此,也不枉来尘世走一遭了,回思过去二十多年里热血澎湃的岁月,武陵春微微笑了,但是血水随即狂涌。那日夜宴上受的内伤尚未痊愈,便又遇上了刘毅然的破体刀气,新伤旧伤交汇,能够拖延到此刻,她已经很满足。
      于是武陵春缓缓躺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任阳光散落面上身上,内心空前的恬静安适。
      能够如此平静的死去,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何况很多江湖中人求还求不来呢。
      朦朦胧胧中耳边有语声传来,似乎还有点熟悉。
      但是武陵春不理会,随即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就是死亡么?
      为什么没有奈何桥、阎罗殿?
      为什么周围那么安静?
      似乎还有浓郁的花香。
      武陵春缓缓睁开眼皮,随即倒吸了好几口寒气,视野所见的居然是做梦也没想过会再见的景象:好大一片桃花林!这不就是自己眠思梦想希望能够再回还的故乡吗?
      是真?
      是幻?
      她犹犹豫豫地坐起身来,紧接着就听到远风中送来缥缈的仙音。
      这情形,似乎在久远的回忆里发生过一样。
      武陵春不由自主顺着乐音来处走去,很快,她就见到了奏乐者。在青山绿水的背景下,
      一男一女两人正专心致志的奏乐,男的抚琴,女的鼓箜篌。
      抚琴的男子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目清扬雅绝,恰与身边的女子衬映入画。而那女子不消说自是千娇百媚,艳冠尘寰。
      武陵春眼泪立刻冒了出来:这、这不是自己的父母吗?他们不是早就撒手尘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桃花源!忍不住回头看去,原先躺倒的地方确实有一具毫无气息的尸骸,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死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见得到故人,又怎么会回到故乡!?
      绝色美人伸指轻轻划过丝弦,乐音嘎然而止,温柔可亲的声音缓缓送入武陵春耳中:“可怜的春儿,你受苦了!”
      武陵春再也按不住激动,手足并用下的爬过去,扑进那女子怀中放声大哭:“娘、娘,孩儿想您想的好苦!”
      那女子手指轻拂春儿的发丝,柔声道:“以后春儿你再也不受过往那些伤痛的折磨,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边说边白了抚琴少年两眼。
      少年推琴而起,飘飘然走来,淡淡道:“冬儿你先别着急下定论,总得听听春儿自己的打算,是不是?”
      武陵春为之愕然:“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绝色女子微笑道:“你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若不是有一些别的原因耽搁,我们早就去接了你回来。不过现在也还不晚。”
      少年则道:“楚云舒、明澈、孟知欢这三个人你到底喜欢谁?当然你若是三个都喜欢的话,为父也可替你周全,最多麻烦一些而已。问题是春儿你到底怎么想?”

      那么武陵春到底有什么想法呢?

      是回到虚位以待的楚云舒身边?

      还是去了结与明澈的难解情缘?

      抑或弥补与孟知欢的婚姻裂痕?

      你说,她会怎么选择。

      你觉得,她应该怎样选择?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来过,活过,爱过。

      而这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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