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要对你负责》渭之

2、破小孩

　　温然一直目送陈辰上了出租车后，这才站在马路沿，给温芹准备打电话。

　　第一遍电话没有打通，温然收手机时顺手打了个滴，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外面的风夹杂着湿气凉飕飕的，吹得温然光秃秃的大腿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温然看着无尽的长夜，沉沉叹了声气。

　　无家可归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温然的父母是在她小考结束时，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两个人中间没有吵过任何架，坦然告诉温然，以至于温然过了半年才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小，稚气未脱，向朋友提起来，只知道自己有两个家，一堆人喜欢她，惹得一堆伙伴惊羡。

　　直到初一开家长会，她取得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兴冲冲的告诉父母，让他们一起过来。

　　结果最后一个都没有来。

　　她跑过去问爸爸，爸爸说以为妈妈会去，问妈妈，妈妈说爸爸会去。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在地铁口，这个点还有一些上班族刚下班，边打电话边抱怨，最近的雨真是烦人。

　　温然捏着手机，那个耐心样似乎不止在等车。

　　大概过了三分钟，手机响了。

　　温然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呼之欲出的喜悦快要跃出来，却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像是霜打的茄子，立即蔫了。

　　“喂，司机师傅，”温然听着音筒里面的声音，眼睛四处瞅着，在看到对面停着的一辆白色汽车后走过去：“好的，我看到了，我现在过去。”

　　交通灯恰好跳到绿灯，温然沿着斑马线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温芹的名字。

　　温然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听，开口甜甜道：“妈妈，怎么还不睡？”

　　温芹声音带着疲倦，这是没有休息好的征兆，“然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然走到汽车旁边，打开车门，将电话往远挪了挪，不让温芹听到，对着司机说：“我的尾号是9671，姓温。”

　　司机点头，开了车锁。

　　温然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后，开口，“我今晚在陈辰家里，就不回去了。”

　　“你明天就要高四报名，今晚不回来收拾东西？”

　　提起这事温然就头疼，今天就是因为复读和温芹吵了起来，在她看来，她重新念一遍高三就是浪费时间，反正也不会考上，还不如报一个专科混吃等死，反正家里也不差她赚钱。

　　“妈妈，我可以不复读吗？”温然打着商量问道。

　　电话那头直接不接这个话，再次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温然闭着眼睛心烦的要命，正要开口时，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啼哭，伴随着还有男人的叫喊声，催温芹赶紧过去。

　　温然咽下嘴里的话，等着那阵啼哭声过去，这才重新开口，“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今晚想和陈辰好好聚聚。”

　　温芹这才松了口气，再加上那边催的紧，简单叮嘱道：“明天早点回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温然放弃挣扎，嗯了一声，说：“妈妈再见。”

　　电话那头早已挂断，温然垂眸，心底泛起的酸涩像是要将她腐蚀掉一样，但却在抬眼时，看到一直从后视镜里盯着她的司机重新展颜，“我会早点休息的，妈妈你也是。”

　　车厢一阵寂静无声，直到快要下车时，她向司机道谢，这才进去。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酒店大厅两位办理入住的服务人员早就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立即坐直身子，在看到来人后，揉了揉眼睛，正想提醒未成年不能办理时，却看到那女生轻车熟路的掰开手机壳，递出来了一张身份证。

　　“您好，我刚才预约过了，这是我的身份证。”

　　温然的声音很清透，像是雨水滴落在石头上，激的服务人员立即回神，双手接过身份证，放在感应器上，“是叫温然吧？”

　　温然点头，耐心等待着。

　　对方的工作效率很高，几乎不到三分钟，便把房卡递给温然，声音温和道：“这是您的身份证，您的房间在四楼，电梯在那边。”

　　温然嘴角咧起一抹笑，点头道谢：“好的，谢谢了。”

　　房间在四楼走廊最里面，温然进去后，直接瘫在床上，脑袋难得发空。

　　明天要报名？
　　明天妈妈要带她报名？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胳膊上的伤口会让她发现。

　　温然一时间愁着抓了把头发，心里恨不得把那几个害得她这样的混子给打死。

　　思来想去终于放弃挣扎，睡意涌上来的同时，她心里想着，爱咋咋的，大不了明天就说自己见义勇为搞出来的。

　　——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隔光并不严实的窗帘洒进来，温然紧闭的眼皮忍不住动了动，眼睫随之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高，一有风吹草动必定会醒，后面在想睡着便会更加困难。

　　温然站在浴室里，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睡眼惺忪的女孩子长叹声气。

　　要在这么晚睡早起迟早会秃。

　　洗漱一系列事情做完，温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索性直接躺在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温芹的电话。

　　她先按着惯例点开每一个通知栏里的内容，其中一个是外卖，温然点进去，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安全送达这才松了口气。

　　通知栏清理完成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温然点开刚下载的蜘蛛纸牌时，温芹的电话过来了。

　　温然乖乖接起，率先开口，“妈妈，早上好。”

　　温芹那边嗯了一声，像是怕温然临时改变主意，直接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然知道温芹的心思，反正她也不想回去，家里也没有她多少东西，眼睛都不带眨的撒谎，“妈妈，我现在人已经在学校门口了，就是你上次骗我带我去的。”

　　温芹从一个月之前便开始做温然复读的工作，连坑带骗的让她去了海城一中，嘴上说着就是转转，不过温然发现及时，趁着温芹和主任说话的功夫，人直接翻墙跑了。

　　“真的假的？”温芹很显然不相信，追问道：“我怎么没有听到你那边的声音。”

　　温然：“我在学校一家奶茶店等你，你快过来，外面太热了。”

　　历经一个月的雨今天终于停了，温然眼睛都不眨的撒着慌，终于哄得温芹放心，转头挂了电话，利索的办了退房后，又买了一件白衬衫，把胳膊上的纱布遮得严严实实。

　　海城一中是海城最贵的私立高中，也是海城最好的学校，据说只要进了高三重点班，那是一只脚迈进了一本大门，因此每年都有大把的家长把自己家孩子送过来。

　　温然手里拎着两杯奶茶，耳边是汽车的轰鸣声，她悠悠然看着学门口张贴着的红榜，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字写了一排排的名字。

　　大部分都是总分过六百五的学生，其中有好几个过了七百，在分数后面缀着报考的大学。

　　温然眼睛直直滑过那一行行字，终于在找到其中一个名字后，满意的笑了笑，忍不住随手拍了一张，发给了微信上一个叫南屿的人，便收起了手机，喜滋滋的看着。

　　她就知道当初让南屿去考试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就她这个水平，反正也考不上，白浪费一个机会。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后背被人拍了一个，温然吓了一个哆嗦，转头看到来人后，眼睛划过一丝惊喜，“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温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结婚早，生温然也早，因此和温然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反而更像姐妹。

　　温然已经比她高了半头，应该快要一米六五差不多了。温芹想着眼睛眯起一条线，将温然的头发捋到耳后，这才开口，“你一直都喜欢这里呀，从刚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门口等我，那个时候真的很乖。”

　　温然听了这话，嘴角弯了弯，“那就是我现在不乖了？”

　　“高考缺考不乖，但重新复读就乖。”温芹声音柔和，眼神移到后面的荣誉榜上，打趣道：“你也想给妈妈考个清华北大？”

　　温然摇摇头，“我哪有那本事，我在上面看到南屿了，她考上了Y大。”

　　Y大虽比不上清北，但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以考到那边，温然恨不得放个鞭炮庆祝。

　　温芹自然认识南屿，她和温然从上小学开始便在一个学校，直到高三，南屿被她爸妈转到了海城一中，但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疏远，南屿时不时的过来会找温然玩。
　　她也挺喜欢这女孩，学习好，人又懂事，她私心希望温然可以跟着南屿多学习一下，因此只要南屿过来，她都会热情招待。

　　“那丫头这么厉害呀。”温芹的语气不见任何嘲讽，大方道：“你改天叫南屿来家里一趟，妈妈做一桌子菜，帮她庆祝一下，那孩子从小就没有妈妈，怪可怜的。”

　　温然想着大学一般都是八月末开学，趁着最近南屿在，她刚好可以叫过来再聚一下，因此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聊完了杂事后，便一起走向校园。

　　海城一中很大，站在门口便看见两幢宏伟的教学楼，操场在大门的右手边，干净的塑胶跑道，绿色的草皮。

　　温芹上次来过这里，因此她轻车熟路的带着温然找到了高三九班班主任的办公室。

　　今天是专门留给高三高四学生报名的，因此办公室里人并不多，温然看见教室的一角，一个五十出头，身材健壮的男人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喝着手里的茶。

　　温然瞪大了眼睛，在她的认知里，老师都是端着庄严的样子，很少见到现在这么怡然自得的样子。

　　心里疑问，脚步却不停的跟着温芹停在了那老师的办公桌面前，先是温芹开口，喊了一句张老师后，那男人才睁开眼睛。

　　“是温然妈妈？”张老师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眼后面跟着的人，说：“今天是带温然来报名？”

　　温芹点头，把后面的温然推进去，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便听到温然嘶了一声，立即问她，“怎么了？”

　　温然收回胳膊，摇摇头，“没事。”

　　张老师趁着两个人说话，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滑到温然身旁，说：“填下基本信息。”

　　温然的眉头皱了皱，受伤的胳膊正好是右手，因此握笔的动作意外的慢。

　　温芹倒也没有催，趁着这个功夫，和张老师聊起来了。

　　两个人聊得话题无非就是温芹强调自家的孩子皮，希望老师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典型的老式教育，而张老师无非就是客套几句。

　　温然一排排填好父母的名字，电话，家庭住址，在是否住校后面正要填是的时候，却听到温芹在一旁提醒道：“你不住校。”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温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学校在路口的里面，温芹把车停在了路口，一路上温然都在问，自己不住校是不是意味着要在学校外面租房之类的话。

　　却在系上安全带后，得到了温芹否定的回答。

　　“那我住哪呀？”温然瞪直了一双眼睛，今天的天气太热了，温然正想把外套脱掉，却在衣领停在肩膀处的时候，停住了。

　　温芹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发动了车子，一边转弯，一边回答道：“妈妈联系了一个朋友，你今年先住那块。”

　　温然不敢置信的问：“妈妈，你在开玩笑？”

　　温芹摇头，“没有，这件事我计划很长时间了，我和她商量好了，她一个人住，而且也是一个学霸，刚好可以管管你。”

　　这不是给她找了一个借住的地方，这是给她找了一座监狱。温然直接拒绝，“我去我爸那边住。”

　　车子已经行驶在路上了，温芹看着开阔的路段，想起温然高三时，头发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刻薄起来，“你想都不要想，我看就是你在你爸那里时间久了，你今年没考上，完全都是因为高三被放风了，那女人就没有好好照顾你，哪个高三的学生一天天的晚上十点回家。”

　　提起这件事温芹一肚子气，正要噤了这个话题，旁边的温然却开口，“那也不比你不管要强。”

　　这句话就像是火星，将温芹快要消成灰烬的干柴重新点燃起来，说话语气不由得加重了，“温然，我去年是因为怀孕，实在没有时间管你。”

　　温然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这抹笑像是最后的通牒，温芹索性也不解释，直接道：“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是直接通知你。”

　　车上的气氛剑拔弩张，偏偏这个时候温然却不以为然，她耸耸肩，轻飘飘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也知道这点小事不值得您和我商量。”

　　毕竟您连离婚，再婚，生孩子也只是通知我。

　　温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看到温然已经带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

　　温芹收掉出口的话，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道路。

　　车上一片死寂，只剩下传来的引擎声。

　　一直到车停下来，温然才睁开眼睛，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嬉皮笑脸的跟在温芹身边乖乖上楼。

　　包间订在二楼，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在靠墙的位置放了一个鱼缸，里面的水质清澈，可以看见上面游动着的小金鱼。

　　菜已经上齐了，温然落座后，看着盛大的场面，第一次对来人产生了好奇，开口不见丝毫芥蒂，“妈妈，那朋友今年多大？”

　　“二十六吧。”温芹给自己添了杯水，解释道：“她是一名医生，上学的时候在我们小区就是学霸级别，跳级是常有的事情。”

　　说到医生，温然脑子里想的则是那天晚上碰到的医生，已经为温芹给自己找的人妥协，心里只暗想，希望学医的都不要那么冰冷。

　　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直到温然的肚子已经咕噜响起来了，她才忍不住问道：“妈妈，那姐姐什么时候过来？”

　　温芹看了眼手机，说：“她昨晚夜班，现在已经在楼下了，再忍忍。”

　　温然嘟着嘴巴，正要开口时，包厢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几乎是瞬间，温然侧眸，直直的看过去，在看到来人之后，眼睛不由得睁大了，瞳孔里面满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