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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天网恢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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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子的葬礼来了许多人。他一生征战商场,对伙伴们算是仁至义尽。
薛冷然一身黑衣,眼睛红肿,面色哀伤,越发显得清丽孤冷。
众人叹息着她的苦命,只能含着泪安慰她。
顾建宁带着顾栋梁进来,给韩老爷子郑重其事地鞠了三躬。
顾栋梁低声对薛冷然说:“你要节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
“谢谢。”一直强忍着泪水的薛冷然眼眶里又湿润了。
顾栋梁红了眼眶,还要说什么,却被顾建宁拉开了。
韩天昊哭得十分假,有声无泪。
韩江广却是真的伤心,默默流泪看着冰棺里的父亲发呆。
一身黑衣的孟星辰被岑菲儿带着进来。
韩江广一看见孟星辰,立刻大声质问:“谁让她进来的。”
孟星辰冷冷抿嘴看着他,却不出声。
岑菲儿挡在她的面前:“警方已经确认凶手另有其人。孟小姐洗清嫌疑,为什么不能来?”
本来放着哀乐的广播忽然开始播放两个人的声音。
韩江广和韩老爷子在湖边的对话,然后是韩老爷子摔倒的声音。
听到韩江广承认了自己请人谋害韩江苒夫妇,除了薛冷然,全场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韩江广疯狂地叫着:“这是谁播放的,给我关掉。这是诬陷,陷害。在没有征得我同意的录音,不能作为证据。”
警察却从门口进来了:“韩江广先生,我们以涉嫌谋杀韩大勇先生的罪名逮捕你。”
“你们有什么证据?”韩江广疯狂地叫着。
“韩大勇的手环拍下了你逃离现场的视频。虽然你有意躲开摄像头,可是路上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你在哪个时段进出过高尔夫球场。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韩江广瘫软在地,愣愣看着冰棺里的父亲。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韩老爷子脸上依旧带着那洞悉一切似的微笑。
警察带上给他手铐架起来,韩江广才忽然醒了一般,大笑:“父亲,我的好爸爸,您最后你还是摆了我一道。”
他被拉出了灵堂,却又忽然哭了起来,仰头大声说:“爸爸,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啊,你原谅我。”
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少年在嚎哭,可惜没有人听他说了。
韩天昊像是傻了一样,呆呆跟着韩江广出去,然后看着他被押上了警车走了,又跟着警车走了几步,才停在原地捂着脸蹲下来。
他这会儿,才是真的哭了。
灵堂里又响起哀乐,宾客们从震惊中清醒,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参加葬礼来了。
顾建宁摇头轻叹:“想不到,来吊唁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场大戏。”
孟星辰快步过去,轻轻搂住薛冷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薛冷然抱住她的胳膊:“你为什么不当场就说,还在里面受了几日的苦。”
连夜把证据提交给警察,告诉岑菲儿一早就去办手续,她不想让孟星辰在里面再多呆一分钟。
“我怀疑是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可是我答应过老爷子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再给他一个机会,想等他自己认罪,可惜……”她把手环取下藏在身上,怕那两个人发现之后销毁证据。
薛冷然抬眼看着老爷子,泪如雨下。
韩江广如果当时就叫救护车,或许还能救活老爷子。
她恨韩江广,怎么能如此狠心。
所以她决定为为老爷子做的最后的一件事,就是让让韩江广当着老爷子的面接受惩罚。
吊唁的宾客都已经散去只留下了孟星辰陪着薛冷然站在墓前。
薛冷然看着墓碑上老爷子微笑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星辰上前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薛冷然轻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不要这么说,是我没照顾好老爷子。”孟星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
“你知道吗?”薛冷然转头望向旁边韩江苒的墓碑,说,“我第一次见到外公和韩天昊他们,是这里,在我爸妈的葬礼上。”
孟星辰一听,心中酸痛,越发搂紧了薛冷然。
“管家去家里接我的时候,我还在秋千上晃荡,幻想着妈妈给我从城里带好吃的来。因为她跟我说,她要去见一个她常跟我说起的长辈,去去就回。”
薛冷然闭上了眼。
“我被直接带来了这里。那天好多陌生人,都看着我,像看着一只被抛到狼群里的羊羔,带着怜悯,带着探究。外公牵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结果,他才陪了我十年。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谎……”
“外公经常看着我发呆,我知道,因为我长得像我母亲,他是想起她了。”
“可是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她,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过眼泪。我以为他不伤心。”
“只有一次,我把他藏在阁楼里的大提琴翻了出来,在房间里拉。我听见他哭了,那是绝望的低声啜泣。我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只是不能在我面前哭,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母亲。”
薛泠然蹲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墓碑上老爷子微笑的照片:“不要内疚了,你给她自由,她最珍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她对你只有爱和感激。”
薛泠然起身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蹲下擦干净韩江苒和薛轻舟照片上的灰尘:“妈妈,爸爸,我找到最爱的人了。我和她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再也不愿意分开了。我很幸福,你们不用担心,请你们祝福我。”
薛泠然把孟星辰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仰头看了看天,牵着她的手转身慢慢走了。
韩江广是两桩命案的凶手,证据确凿。因为故意杀害投保人,所以被取消了受益人资格。
薛泠然和韩天昊平分了原本属于韩江广的寿险的赔偿金。
薛泠然放弃了民事诉讼,刑事诉讼出庭也全权委托岑菲儿代理。
韩天昊这一次倒是挺像个人样的,为父亲偿还了债务,还请了最好的刑事案件律师。
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
韩江广认罪态度良好,最后被判了个终身监禁。
当然,这些消息是岑菲儿到韩府来告诉薛泠然的。
薛泠然站在湖边韩老爷子往常坐的位置眺望远方,听岑菲儿说完,没有任何表情。
不觉得兴奋,也没有报了仇的痛快和高兴。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赢家。
是韩江广迷了心窍,把所有人都拖进了痛苦之中。
“你打算怎么处置韩天昊?”岑菲儿问。
“还没想好。”薛泠然淡淡地说。
她曾经恨不得把韩天昊撕成碎片,可是那天她看着韩天昊在路边蹲下,心里却忽然涌上几分悲悯。
其实说到底,韩天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况且她也答应过外公,要让他能生活下去。
如今他是韩家唯一留下来的人了。
韩天昊给父亲往监狱里送了几件冬衣,回到自己的小公寓,电话忽然响了。
他一看是薛泠然吓得立刻挂掉了。
可是薛泠然固执地又打了过来。
不管怎么样,薛泠然是他的上司,他不能不接她电话。
韩天昊盯着电话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你还要干什么?我已经很惨了。”
“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薛泠然冷冷地说完这一句,不给韩天昊拒绝的机会就挂了。
韩天昊愣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
刚才探监的时候,父亲跟他说了很多,大多是忏悔自己没有好好教导他,要他多跟薛泠然学。
只是他对薛泠然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薛泠然不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原谅他?
可是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让她报复个痛快,他好安心筹划自己的未来。
韩天昊一大早就来了公司,穿得比平日都要正规,整齐,让公司的同事们惊讶地纷纷侧目。
他却没心思去管别人的眼光,满心都是赴死的悲壮。
进电梯按按钮,出电梯敲门。
他觉得自己的腰从来没有挺得这么直。
岑菲儿正在办公室跟薛泠然说什么,见韩天昊僵硬得像块门板,忍不住喷笑出声。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比待宰的猪还惶恐。
薛泠然看了一眼岑菲儿。
岑菲儿憋着笑出去了。
薛泠然淡淡地说:“你打算以后干什么?”
韩江昊一愣:“你不恨我了?”
“恨。”薛泠然沉下脸,“我怎么可能不恨你,我一直会一辈子都恨你,绝不可能原谅你。”
“那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只是为了履行对外公的承诺。”
韩江昊老老实实回答:“没想好。我之前读的工商管理,也没好好读。所以想来想去,除了泡吧,没有别的本事。”
薛泠然冷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韩江昊不出声了。
薛泠然想了想:“你去负责洋酒的进口和销售吧。正好是你擅长的。”
韩江昊眨了眨眼睛:“有这么好的事?”
他知道公司本来就有这个业务,通常都是拿来假公济私的,没想过要当事业来做。
“你自己弄个分公司,我把公司酒类的业务全部划给你,以后你自负盈亏。也不用向我汇报,除了董事会,平时不要回来,省的我们相看两厌。”
韩江昊点头:“好。”
薛泠然拿起文件打开,说:“你可以走了,我会找人跟你对接。”
“谢谢。”韩江昊真心实意地说。
薛泠然头也不抬,淡淡回答:“有人告诉我,总记着仇恨,不是惩罚仇人,而是自己。我想以后的人生过得轻松些。”
韩江昊走到门口忽然又说:“对不起。我做了太多错事。”
薛泠然没理他。
韩江昊再不停留,出去了。
薛泠然抬头看了一眼,在心里说:外公,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你能体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