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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误会 ...

  •   “闻人兄不是坏人!”从文景嘴角流下一行鲜红的血,大概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书生气的脸上都是惊慌。实际上从文景是看不到现在的闻人有学的,但是他从流光闪烁的位置大概知道了闻人有学的位置,就挡在了那前面。
      准确来说,他说错了,闻人有学已经变成了鬼,还是一只怨鬼。
      再修为浅薄的修士也远比凡人强大。应劫要想动手的话,以他单薄的肉体凡胎根本阻拦不了,但是应劫现在很好奇,面对一个刚刚附身过自己父亲的怨鬼,这位从家公子怎么能这么极力维护。
      束在腰间的白绳如有生命,浮在空中,绕在应劫身边,带起的灵气流轻轻吹拂过他的头发,洒墨一样浓黑的长发偶尔有一缕扫到他的脸颊,称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发冷。应劫看着他,垂眸负手,拿出一瓶丹药,正是之前给从文景吊命的药。走到从文景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放到他手中。
      从文景呆愣地看着他,没想到修士并非不近人情地只管灭鬼除妖,看着手中不慎沾染上血迹的淡黄色丹丸,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丹药没有凡世草药的苦涩,是淡淡的甘甜味,迅速在口中融化成水。
      应劫暂时不去管他,从文景要想有力气说话,还需要片刻,他上前把从老爷从地上扶起来,刚才怨鬼离开的时候,从老爷就倒了下去,现在也还没起来。扶到从老爷的胳膊上,这矮胖的商贾连忙自己双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原来刚才一直在装晕,看来闻人有学的鬼魂并没有伤害他。
      看从老爷脸色无异,应劫心中对这次事件疑惑重重,将人扶到旁边坐下,看向了缓过来些的从文景。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身亡,你二人阴阳两隔,不应过多牵扯。”
      应劫说得认真,从文景听他说完,面色纠结。而旁边灵符笼中那只怨鬼,正安分地看着从文景的方向,附和应劫。
      “仙师说得对,我该走了,文景。”闻人有学面带微笑,就仿佛刚刚从云起书院下课,寻常地同自己的至交好友道别,还期待着明天再见。应劫看向他,提醒他说:“他听不见你的声音,也看不见你。”
      从文景听到应劫对身后说话,也回头看去,而那里空空荡荡,空中的流光也只是无声无息地流转。于是他转过来问应劫:“闻人兄……说什么了吗?”
      应劫看着从文景,点了点头,耳边掉落的发丝随动作摇晃。
      “他说他要走了。”
      从文景刚刚有些红润的脸色又苍白下去,旁边坐着的从老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不好,急得直挥舞白胖的手,就差直接问出口是不是怨鬼又作祟害他的儿子,但是碍于那只鬼似乎还在场,最终没有问出来。
      “仙师,闻人兄没有害过人,也不会伤害我的父亲,他只是想跟我说说话。我的病不是因为他,是我!是我自己!”从文景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一手抚上自己心口,一手握着玉骨扇。
      “是我不舍得闻人兄走,强留他在身边,他没有害人。仙师,放过他吧……”
      从文景刚从病榻起来,一身儒服松散穿着,憔悴的紧,向应劫恭敬拱手,深深地弯下了腰。应劫扶起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怨鬼不入轮回,是因为心中有怨,并非你一人之过。”
      应劫看向笼中怨鬼,他依然悠闲自得,望着昔日好友的背影。
      “闻人公子,你的怨,你心中清楚吧?”若要再入轮回,就必须消除怨气,而闻人有学怨气并不重,没有害死过人更不会加重冤孽,如果能入轮回是再好不过的。
      应劫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但又瞬息消失,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姑且按下心中的不安,拿出一个银灿灿的晃铃,交给从文景。
      “既然你决定离开,就把怨说出来,我来为你作法。从公子来摇铃。”应劫将灵力汇集到指尖,凭空画出符言阵法。淡红色的灵力线条在空中一点点延长,阵法渐渐成型,落下最后一笔时,晃铃声响起,清越的铃声震荡着灵力的波纹,仙音入耳一般,洗涤灵魂。
      符阵中,闻人有学周身的鬼气氤氲着,无处安放一样,铃声每响过一遍,漆黑的鬼气就消散一点,但是他始终没有说出他的怨,只是凝视着从文景,那个为他而病重的挚友。
      “闻人公子,我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太久,请尽快说出你的怨!”应劫手捏法诀并不轻松,他灵力单薄,这一会儿,额上已经沁出细汗。
      闻人闻言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发出声音,笑容中涌上了苦涩。从文景看着那片好友所在的虚空,大声说:“闻人兄!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铃声中出现了一些不协调的声音,闻人有学终于说话了。
      “文景……”闻人有学声音轻得仿佛叹息,铃声响起,一股不同的灵力波浪般席卷过来,“我心悦你。”
      晃铃的声音戛然而止,符阵中,闻人有学的身形显露出来,在淡红色符言的掩映下,他周身鬼气一干二净,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风流倜傥。可是他身影也飞快地变淡,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不见。
      应劫之前设下的灵符牢笼也随之破碎。那个熟悉的灵力,应劫终于想起来了,是这鸿雁城中的第三个散修的灵力,那种阴冷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刚才闻人有学一瞬间的显形,一定是那人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混在晃铃声中没叫他发觉。
      那散修似乎没有带有敌意,却一直避而不见。
      从文景手中的晃铃叮啷落地,他看向应劫,神色中全然是不敢置信,问道:“仙师,那是……闻人兄的怨吗?”
      “正是。”应劫捡起地上的晃铃,放回腕上银环中。看来,不光是显形,连鬼魂的声音也能被凡人听到。那个人,是在帮他。
      从文景双膝一软,扑通跪坐到地上,儒服衣袍沾上了灰尘,抱紧手中的玉骨扇,深深埋下头去,泪水不自觉地流出来,滴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颜色渐深的小圆点。
      “我以为,你怨我不追随你去,独自求学将来为官,便放纵自己与你沉溺歌楼酒馆,希望你能聊以慰藉。闻人兄……是我狭隘,是我看不出,竟让你我误会至此!”从文景跪伏在地上揪着自己的衣领嘶吼,像失去所爱后不停以头触壁而亡的雪狐,身心俱疲,遍地狼藉。
      修道者大多看淡男女之分,也有子嗣艰难的原因,也有些旁的原因在。最重要的可能是修士寿元绵长,动辄千年万年,若有大能,更是能与天地同寿,因缘造化,不愿错过心中所爱,以此,能脱离世间伦常,自在相爱。
      但在这尘世中,男子之间彼此爱慕如何能让世人接受,这便成了怨。应劫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座刚刚破碎的灵阵,闻人公子举止间洒脱不羁,也终究困于此种因果。令人唏嘘。
      从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应劫恭敬地请走了。不得不说从老爷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在他憨态可掬的外表下,有颗七窍玲珑心。即便不知道从文景与闻人有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大概。

      回到从府,应劫跟从府的侍女要了热水沐浴,他一直都有热水沐浴的习惯,哪怕学会除尘诀和避尘符后也是一样。他并不单纯把沐浴当作清洁,而更多是一种短暂的休整,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衣袍解下来,搭在雕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上,从府格调高雅,细节中又带着珠光宝气,雅致的屏风上都掐着金丝儿,缀着东珠。当作腰带的武器白绳和白色发带一起,随意地挂在一颗凸起的东珠上,在从府两日,应劫几乎怀疑自己要沾染上富贵人家的奢靡之风了。
      这可不行!快活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恢复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不过那都得从这个鎏金珐琅鲤鱼戏水大浴桶里出去再说,从老爷真是大手笔。
      墨色的长发被打湿,顺着光洁的背落进浴桶,在水中漂浮,清澈温热的水没到胸口,水面浮着几朵完整的红色不知名花朵,散发出甜腻的花香。应劫用灵力从面前的水中做出一个水球来,飘在空中,再破掉,落回水中,再做出一个,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他的脸颊被热水蒸得泛红,肩头、膝盖还有指关节都在冷白的皮肤之上泛出粉红色。这时屏风后传来侍女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应劫一个紧张,把半张脸没进了水里,又意识到这样说不了话,把嘴巴从水面露出来,对屏风后的侍女说:“不用进来,我自己可以。”
      来人把屏风上搭着的黑色道袍拿了下来,换上了一身白色锦衣,配套的鞋袜也都放在了屏风后。然后悄悄地走了。
      大户人家家中的侍女也都这么讲规矩,一点讲话声都没传过来。应劫穿上那身白衣,恍惚自己是仙门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弟子,没有这烦人恐怖的命格。算了,应劫在外尽量不去想那些事,而是去从老爷面前好好夸奖了侍女一番。
      等到应劫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老爷高兴地叫来了侍女询问,是哪个侍女给应仙师送的衣裳,照顾好了仙人一定有赏,结果问了一大圈,偏偏没有一个是那送衣侍女。
      从老爷头皮发麻,真是见了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应劫:泡澡真舒服,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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