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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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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姐发现她此刻已是场中的焦点,被众人或嘲弄或惊讶地注视着,身体情不自禁有些打颤,连说话也没了底气:“小女...小女同师傅学习骑射三年,方能中靶....太后殿下只习了半...”
“那是因为你蠢。”
摄政王清冷的声音在胡小姐耳畔仿若炸开了一道惊雷,震得她目瞪口呆。
石中钰也惊讶地望向摄政王,她知晓凤殊影性格孤傲,但相处两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斥责一个女子蠢,未免也太...
脑中还没想清楚怎么去形容凤殊影,却觉手腕一紧,原是自己受伤的手掌被他高高举起。
“殿下方才在射箭时被弦力震伤,胡小姐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前来验伤,看看这伤口的痕迹可否和轩辕弓弦对得上。”
“太后当真用得是威力无穷,射石饮羽的轩辕弓。”
几位精通箭术的将军惊叹,待看清太后手掌上又细又长的伤口,具点头道:“此伤一看便是弓弦反震所至,这么远的距离,必要拉上满弦,轩辕弓威力无穷,就算手上缠着棉布也会被震碎。”
在场之人闻得这位将军所言,不禁为自己刚刚生出质疑太后的想法感到羞愧,于是对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投去鄙夷目光。
胡小姐感觉她像狂风暴浪中的一叶孤舟,孤立无援,这帮人可都是傻子,为何相信年纪轻轻,身若杨柳的太后能做到几位将军都不能做到的事情。
她正欲再辩,脸上却迎来了胡大学士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
“摄政王没有说错,你真是蠢钝如猪!”
胡大学士跪在地对摄政王连连叩首,恳求摄政王宽恕她愚蠢的女儿。
“胡家女信口雌黄,污蔑太后清誉,来人,拖下去掌嘴,拔舌。”
摄政王冷声下令,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胡小姐早已泪湿满面,待听到摄政王最后那句“拔舌”后,尖嚎一声,晕了过去。
摄政王手下的侍卫可不管胡小姐是否在清醒,拨开跪地求饶的胡大学士,便要上前擒人。
“且慢!”
台下的人群顺着阻止声,看向台上的小太后。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石中钰淡然一笑:“先帝因龙体欠佳,冬猎一行已搁置六年,时隔已久,想来众卿家都快忘了冬猎的初衷。”
说到这里,小太后面露忧色。
“受始皇恩赐,南朝拥沃野千里,但也因此深受邻国觊觎,尤其是虎视眈眈的北寒辽国,辽人早已适应了寒冷的环境,我朝精兵与辽人作战,一旦被拖延至冬日,十战九败。边关百姓每隔几年就要忍受辽兵骚扰,被迫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猎场中的数位将军闻得太后此言,羞愧地垂下了头。
辽国以游牧为生,不善耕犁,每每到了缺粮的冬日,便会把目光瞄向肥沃的南朝,挟兵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边关百姓屯下的冬粮。
更有甚者,直接把看上的女子拖上马带回辽国做女奴,若有女子的夫君或父亲敢反抗,皆会化作刀下之魂。
小太后语带悲怆,缓缓道:
“就连哀家刚刚收在膝下的女儿,为了边关安定,毅然嫁往辽国。哀家同摄政王重启冬猎,是为提醒各位勋贵,北方有豺狼,南朝之臣若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下一刻被豺狼叼走的,便是你们的妻女!”
台下的臣子们对太后的肺腑之言倍受触动,几位武将更是忍不住跪地高喊:“末将谨记太后鞭挞之言,愿为守护南朝赴汤蹈火!”
见到脚下匍匐跪地的臣子们袒露赤胆忠心,纷纷发誓报效朝廷的模样,凤殊影望向身侧“煽动人心”的小太后,深邃的凤眸中掠过一丝疑虑。
石中钰看现场气氛已到顶端,清咳两声,语气转为肃然:
“哀家身为一个女子,能做的事不多,冬猎一行经摄政王批准后,便时时伴随在陛下身侧陪同练习。”
“还有喝茶,赏雪,吃点心。”坐在龙椅上的朱昱在心中默默为母后补充。
原是这样,怪不得太后的箭这般精准,原是在冬猎前一直在同皇上勤加训练。
众人恍然大悟,对太后的勤勉大为赞许。
“今日遭到胡家小女质疑,哀家倒是颇为得意,说明哀家进步神速。”
石中钰微微一笑,缓和了现场的气氛,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满眼祈求之色的胡大学士,轻轻叹了口气。
“胡大学士,舐犊情深是父母的天性,但一味的骄纵反而会宠坏子女,胡小姐今日诬陷哀家在猎火上作假,理应问斩,摄政王仁慈,留你女儿的性命,你可觉得冤枉?”
胡大学时听到太后这席话,差点没同小女一起晕过去。
他本以为太后殿下年幼心善,会为小女求情,没想到...太后却比摄政王还心狠手辣,居然要直取女儿性命。
只是方才太后铺垫的那席话,已经引得朝内大臣共鸣。
胡大学士见到四周同僚投来鄙夷的目光,只得认命的垂下脑袋,呜咽道:“老臣无怨言,替小女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胡大学士教女不当,理应降职发落,哀家念在你在内阁勤勤恳恳二十年,便移除内阁,品阶不降,去吏部纂书吧,也好抽出时间教教胡小姐如何做人。”
“老臣...谢殿下隆恩。”
台下群臣面面相觑,这是小太后执政以来下的第二道懿旨,居然撤了一个内阁大臣,他们不由偷偷瞥向摄政王,见其面上波澜不惊,也不好揣测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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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到太后言辞的鼓舞,今年来参加狩猎的官员们都异常踊跃。
就连自幼患有肺痨之症的吏部员外郎,也背起一张弓.弩,在家奴的陪同下,钻入猎场。
石中钰望向在马背上三步一咳,仿若要被弓.弩压塌的吏部员外郎,她忍不住对摄政王脱口而出道:“要不...还是把员外郎唤回来吧,吏部尚书可就这一个独子。”
久久未得到摄政王的回应,她转头看向身侧,发现摄政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过了半响,石中钰率先垂下眼眸,她搓了搓手中的掌炉,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脑中却在飞速想对策。
“殿下好似对朝堂内每位臣子都了若指掌?”
果然!她心中暗叹一声,还是被他察觉了。
凤殊影见小太后在听到他的发问后身子微微一僵,纤纤玉手在光滑的鎏金手炉上搓得更快。
“还未入宫前,黄夫人曾经想让我同员外郎相面。”
石中钰没有用哀家自称,她抬眸看向摄政王,自嘲一笑:“吏部尚属之子,虽然自幼肺疾缠身,但配上罪臣之母的庶女,也算是绰绰有余。”
她睁大双眼,企图从摄政王脸上找出一丝泄露的情绪,却见他面色不变,淡淡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这尊贵的凤位,非你莫属。”
听到摄政王的回答,石中钰心知他仍没有放下疑虑,于是淡淡一笑:
“爱卿不是要为哀家猎得虎皮做大氅,如今场内的臣子已入林大半,爱卿再不去,怕是哀家的虎皮大氅,就要穿到他人身上。”
“微臣这就前去,蚩放,你留下,负责守护殿下安全。”
凤殊影叮嘱完身后的侍从,转头看向小太后,眸中少了几分寒意。
“微臣今日有些馋八宝葫芦鸭,若是能猎得虎王,殿下可否赏微臣一顿热菜?”
石中钰嫣然一笑:“自然可以,凤卿注意安全。”
目送完摄政王离去后,石中钰似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圈椅上。
手心的伤口犹在隐隐作痛,她抬手抚过腕上的吊坠,轻轻叹了一声。
若是让她再选一次,她仍会在胡家小女一事上插手。
上一世,胡大学士之子因科举舞弊让凤殊影抓住到柄处罚,胡大学士从此记恨上凤殊影,反来投靠于她,在此期间,胡大学士凭借年迈资历压制凤殊影手下文臣。
最后在凤殊影死后,胡大学士这颗墙头草又倒向石相,决定舍弃她令立年幼新帝扶持。
这种白眼狼,此世有机会不除,还要放在跟前恶心自己吗?
只不过在前世,凤殊影最讨厌她蛊惑人心,想必方才见到她煽动群臣的举动,已在心中生厌。
“蚩将军,朕可以摸摸它吗?”
石中钰抬头,见铁塔般高大的蚩放衣襟口里揣着一只小雪兔,朱昱正满眼好奇,盯着他衣襟口探出小脑袋的雪兔。
“末将得令。”蚩放一丝不苟地行完礼,把雪兔放在朱昱手中。
原本小小的雪兔从蚩放的大掌中移到朱昱手上,顿时放大了几倍。
“母后,你看它好可爱,朕可以养它吗?”
朱昱小心翼翼地抱起雪兔,蹭到石中钰身侧,讨好地问。
“这兔子是蚩将军的,你自然要先问过蚩将军的意见。”
“这...”蚩放为难的挠挠头。
石中钰看向朱昱手中的雪兔,又看了眼蚩放,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她没有参加第一次冬猎,在冬猎结束后,便迎来了因羞愧而闹绝食的朱昱。
紧接着朱昱在她的劝慰下开始暴食,最后生了场大病。
石中钰现在还记得,在朱昱生病后,凤殊影阴沉着脸,直直闯入朝凤殿,扬言要把她送去皇陵。
之所以她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这个凤殊影唯一一次对她大发脾气。
后来她了解到,凤殊影如此暴戾的缘由,是因他在冬猎中损失一队兵马。
传闻领队的那位将军在冰湖上突然犯了馋,居然在冰面上生火吃兔肉,最后导致冰河开裂,一队人马全数葬生河底。
因位个将军的做法无知又愚蠢,在朝内被人反复提起好几次,所以石中钰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就是....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