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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移风接影

      雨正下着,已是深秋时节,一场秋雨下过便是一天凉过一天。

      有风吹过竹林,引得竹叶一片沙沙作响。

      屋里点着支蜡烛,火苗正随着风左右摆动。

      一位白衣男子正立在桌前作画,握着笔的手稍稍用力,指节略显得发白。

      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张清秀的脸,眼睛黑亮如点漆,仿佛一眼望到就会把人深深吸入一般。那白衣公子像是非常认真,对窗外越发变大的雨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情景看起来本该是极度清静的,不料,却被一阵响过一阵的敲门声打破了。

      “当当当…当当当……”敲门的人很有节奏的三声一停。

      白衣公子却不为所动,依旧认真地勾调着笔下的线条。

      “咯吱……”木门轻轻一响,有人推门而入。然后是均匀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朝堂屋靠近。

      等那人走到明处,才看清身形。一袭黑色长衣已经被雨水打湿,头发潮潮地贴在脸上,显得皮肤更加的白晰。

      待细细看来,那人剑眉仿若斜入云端,凤目微抬,打量着正在作画的公子。只是那白衣公子仍旧是原来姿态。

      看了一会儿,那黑衣人像是觉得有趣般,轻笑出声。手抚过胸前的长发,懒懒地躺在身后的竹榻上。

      白衣公子此刻才略略瞥了他一眼,那黑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一般,起身走了过去。

      “今夜有雨,不知可否在公子处暂住一晚?”说完有模有样地作了一揖。

      白衣公子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才正眼看他:“不知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偏僻处?”

      黑衣公子狐狸一般地笑着:“我若说我是山中精怪,公子可信?”

      “哦?这倒是没听过……”

      “那公子是同意在下借住一晚了?”

      “随你吧……”说完又低下头画那杆修竹。

      “呵呵……”黑衣公子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踱步走到他身边。

      “公子画的如此入神,莫不是希望此物能落入凡尘,伴你百年快活?”

      “公子若想休息,那就快去吧,夜已深了。”白衣公子依旧从容点墨。

      “主人尚未休息,我做客人的又岂敢?”

      “这里是山中,并没有人间的那么些许规矩。”

      “公子不怕我真是这山中精怪?”一双凤目似能流出水来。

      “就算是又能如何?”那语气便如他那身白衣一般,不染纤尘。

      “不怕精尽人亡?”说完“哈哈”一笑,竟有几分逗弄的意味。

      “公子请自重。”

      黑衣公子微微愣了一下,稍稍一会又挑起话头。

      “我是来报恩的,愿听公子差遣。”

      “呵呵……”这会换成白衣公子轻笑了。

      “不知我何时有恩于你,你竟愿意长伴我于深山之中。”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想是公子早已忘记了。”黑衣公子眉头轻轻皱起,倒是一幅回忆往事的样子。

      “我那时尚是山中一只白狐,因被捕猎的人打伤,行走不便,是公子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的。”

      “嗯?”白衣公子微微反应,示意他再往下说。

      “自那时,便常记公子救命之情,就想有朝一日常伴公子身旁。”

      “哦?那为何又拖到此时才来?”轻轻搁下了手中的笔,嘴角挂了些笑意看他。

      “唉…谁知世事竟是如此,当年我修炼成人形后,公子已轮回去了,在下愚笨,竟到此刻才寻到。”

      白衣公子越听越觉得有趣:“哦,那我轮回成何物了?”

      “乃是官家小姐,后家道败落,被卖入妓院。”说完连鼻子处竟笑出了小小皱纹。

      “那我当时有难你未报恩,为何此刻又来?”

      那黑衣公子巧舌如簧,立刻接了话过去:“只怪当时在下不才,道行不到家。我这才出关不久,便寻公子而来。”

      “那么说还得我感激你的盛情了?”

      “那倒不必,公子只让在下常伴左右就好。”脸上表情倒也诚挚。

      “这要求倒也算合情合礼。”说完眼睛环绕了一下四周。

      “寒舍简陋,卧房只有一榻,剩下的便是这堂屋里的竹榻了。”

      “那倒不打紧,现下天气冷寒,为了报公子救命大恩,我愿给公子暖被。”

      白衣公子面上神情微微一僵:“以前只听别人道狐狸素来妖魅想必真是如此。”

      黑衣公子邪邪一笑:“那请公子先试过再下定论好了。”

      “公子可否娶妻?”

      “未娶,山中人要不得那繁华。”

      “那倒也是清苦,独自一人又怎奈得住寂寞?”

      “习惯也就罢了。”言罢云淡风清地一笑,更显清俊非凡。

      “那我倒得使尽浑身解数让公子不寂寞了。”

      “呵呵,倒还不知道公子姓谁名什。”

      “鄙姓萧,字共醉。公子呢?”

      “共醉…共醉……名字倒潇洒。”轻轻收起未完成的修竹,一边和黑衣公子说着话:“自从隐入深山早忘记名姓了,呵呵,那你随便叫就好了,代号而已,不必挂怀。”

      黑衣公子想了一会:“且歌可好?”

      “倒好。你文采不错的样子。”依旧是不起波澜的口气。

      “雕虫小计罢了。”

      二人再没言语,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依旧。

      “公子可要歇着?夜已深了。”

      “不急,明日早晨可偷懒。”

      黑衣公子扯开嘴角有些坏地笑了一下:“那长夜寂寞,公子可要做些不寂寞之事?”

      “你有什么可以消磨时光的,倒不妨说说。”

      “这人间什么能比得春宵帐里一夜销魂?”

      “你真会说笑,这精怪又怎能同人比?”

      “不妨事,试试便知能不能比。”

      黑衣公子伸手解身上衣带,他手指本就细长,这般穿上穿下的更是好看。白衣公子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黑衣公子正想寻问他为何要叹气,便听一阵琴音传来。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滞了一滞。

      “想必是你家夫人寻来了,你隔日再来吧。”广袖微拂,便朝里屋走去。

      “公子莫要见怪,那我改日再来便是。”剑眉皱了一下,有些不自愿地寻了琴音而去。

      待那人走后,屋里便是又恢复了往日的一片寂寥情景。

      烛已快燃透,屋檐上尚有滴水声,一声声像计数时光流逝的沙漏。

      呵呵,倒还真是有些寂寞,这人还真是经不起撩拨。

      轻轻地把白衣脱了,被窝里冰凉。脑袋像有一瞬间的短路,还真记不得一点以前发生的事了。翻了个身,仔细想想,这倒也不错。

      第二日,他还是同往常一般,起床洗濑,然后等着从山下上来的樵夫帮他带些日常用品,顺便把他帮别人抄的书带下山去。

      然后再看看书什么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这几日他已深深觉得天已渐渐转凉,树叶枯了被风吹落,再也听不到虫子的鸣叫声,山间变得寂静下来。

      不经意地想起了昨天那个人,嘴角挂了笑意,心里念叨着:不知他今晚会不会来。

      下午时睡了个午觉,起来收拾了一下旧书,天已微微暗了下来。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今晚会不会来,可到天完全黑下来也想不到该赌什么。

      一阵琴音打乱了他的思绪,细细听来,便能感觉到琴音越来越近。

      他把昨日未完成的修竹铺到桌上,给油灯又加了些油,便提笔准备继续画。

      “咯吱……”门被推开了,他抬起头瞄了一眼,见不是昨天那人,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些失望的感觉。

      来人未进门便先开口说话:“公子,昨日那人是我家主人,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便请小人来为你抚琴排解寂寞。”

      白衣公子“呵呵”一笑,说了句不碍事又继续作那幅画。

      那人穿一身火红衣裳,下巴尖尖的,肤色比昨日那人的更白,倒像是一种病态的白。

      那人走到他身边,看了眼白衣公子笔下的画,微微叹了口气:“公子作这画的心情已同昨日不同,恐怕画完也不妥了。”

      “哦?你懂画?”笔滞了下,便放下了。

      “说懂也算不上,只是我家公子爱画,平时耳濡目染罢了。”

      “呵呵,那说来倒谦虚了,你也是只狐?”

      红衣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稍呆了一会,随后朝他作了一揖:“我家公子想是跟公子说了,小的本是一只红狐,名唤‘惊鸿’。”

      “哦?不想还真是狐。”

      “不知你家公子是何身份?”

      “白狐族的少主,想必是我家公子还未来提及告诉公子。”

      “呵呵……”

      “让惊鸿为公子弹一曲可好?”

      “嗯,画既画不下去,也未有别的事做,先谢过了。”

      “不客气。”

      惊鸿拂了衣摆,坐到身旁的椅子上,行云流水般地弹了起来。

      稍听时还觉曲音奇妙,让人甚是放松。不过一刻后,胸中却似有了万马奔腾之势。白衣公子顿觉周身的气血翻涌的甚是厉害,额头上似有冷汗渗出,惊鸿似有察觉,立即把琴音调柔。

      仿佛一个时辰之久,惊鸿才把琴声止住。白衣公子有些疲备地伸手抚了抚额头,这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却有声音朗朗而来:“不知公子觉得惊鸿的琴音如何?”

      那夜的黑衣公子已入得屋来,只是今天穿的却是一袭青衫,少了那夜的妩媚,多生出了几分风流来。

      见他进来,惊鸿拱了拱手就退下了。

      萧共醉走上去,碰了碰白衣公子的肩膀,似在抚慰:“这也难怪你受不住,惊鸿的琴音是用内力奏出,听一时还好,久了不免耗费精力。”

      白衣公子眼中似有水雾徘徊,片刻消尽后,一双眸子更显清亮。

      “呵呵…”似才回过神来,笑了笑。

      “你们当真是狐狸?这世上当真有精怪?”

      萧共醉挑了挑眉邪邪一笑:“要不我变真身来给公子看看?”

      “那倒不必了,大个的狐狸也怪吓人。”

      “既是不要,那我为了报恩,还是先伺候公子睡觉吧?”

      微微皱了皱眉头,白衣公子心里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他:“你既是一族少主,手下那么许多,随便支使一个过来便好,又何必亲自来?”

      “想必是惊鸿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也罢…若我说我有心爱慕于你,你信也不信?”

      “好像不妥吧,你百年修炼,若毁于我身,那我岂不是做孽?”

      萧共醉又往前稍进几步,眼看快贴上了白衣公子的清俊的脸。才笑着说道:“我不怕,你倒怕什么。”

      “呵呵,这就是你说错了。若是你家中已有妻子,我岂不是千古罪人?这山中岁月虽然难过,可我也不愿成为坏人修行乱人家室的恶人。”

      “原来是担忧这个…”萧共醉拿细长的手指敲着身边的桌子,像是想到了好办法,笑着看白衣公子。

      “有了,既是如此,那我们结个露水姻缘可好?”

      一直安然不惊的白衣公子这下倒被吓着了,有些着急地说:“那更是万万不可…”

      萧共醉有些咄咄逼人地瞧着他,眼看唇就在贴上他的脸。

      白衣公子稍稍往后退了下:“你是狐妖,人妖自古殊途,便是我想,也不可…”

      听他这样说,萧共醉稍稍退回来些,一双凤目不住地盯着白衣公子,似想立刻把他啃到肚子里。

      “我修行的时间长,已和凡人没在区别,公子倒不必再乎这些。”

      一直淡然清漠的白衣公子此刻竟似小书生般无可奈何。

      “唉……看来公子并不想我报恩呐…那好,我明日再来。”

      直到木门“咯吱”一响,他才回过神来,恍然的瞬间,似有什么东西穿过时空呼啸而来。

      那天晚上一向睡觉安稳的白衣公子做了个梦。

      他梦到被人追杀,梦到好多血,梦到有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早晨醒来时一身疲备,他心想莫不是那只自称狐狸报恩人把他前世的记忆勾出来了?摇了摇头,连自己也觉得荒唐。

      同昨日一般,天刚一黑,门就“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他也不好奇来的是谁,依旧捧着本志怪小说在看。

      “公子好闲情,惊鸿奉主子之命,来给公子弹琴解闷。”

      “有劳了。”

      “却不知公子今日想听什么?”

      “随意就好。”

      “好,那惊鸿就开始了。”

      今日的曲子有些怨气,乍听时便觉得心口沉闷,就像一条悲伤的河流流进了身体,然后在钻入周身经脉。弹到高潮时,竟觉得胸中有一口血气急需释放。惊鸿似看出了他情形不对,匆忙收了曲调,他才得以把那口血气逼了回去。

      “公子没事吧?脸色很不好,莫不是惊鸿弹的曲子不好,惹了公子不开心?”

      “不关你事……”

      “公子这般惊鸿回去没法给主子交待。”

      “不妨…不妨……”

      不如这样吧,惊鸿忙从衣衫内拿出了个青花瓷瓶,打开封口,倒出了几粒药丸。然后递到了白衣公子面前:“这是调养气血的药,公子若信得过惊鸿便服下吧。”

      白衣公子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说:“那自是谢你好意,然后仰头服下。”

      便听“啪…啪……”几声从门外传来,跟着一脸笑意的萧共醉走了进来。

      惊鸿知趣的退出去。

      白衣公子看他一双凤目尽是笑意,活像吃了鸡的狐狸,便知自己是着道了。

      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萧共醉走到他身边坐下说:“莫要怕着,那药…只是消除人妖界限的药。”

      “还尚未怕着。”

      “生气了?”

      “没有。”

      “哦,那是我多想了,恩公脸色真真苍白的吓人。”

      “你想如何?”白衣公子像是真的有些恼,以前只是淡然的口气现在却多了几分冷。

      “报恩啊,恩公救我一命,我倾尽所有无以为报。”

      “那便不要报了……”

      “呀呀,这怎么使得。莫不是恩公生在下的气了?”萧共醉笑得是看不出的高深。

      “我不管你是人是狐,这山中岁月我本是平静度日,你为何要来扰我清静?”

      “哈哈…若我说我们有段姻缘未成,你当如何?”

      “我清静惯了,你去找别人吧,也自有愿涉红尘之人。”

      “不想公子却是这般对待痴心人的,我可好是伤心啊。”边说着手已轻轻覆上他的,白衣公子身子稍微一振,却并未推开。

      萧共醉笑了,笑的仿佛能流出水来。

      “真是别扭。”白衣公子还未搭话,萧共醉已经起身:“恩公,改日再来看你。”

      门“咯吱”一声关上,屋里立刻变得寂静,白衣公子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空落,可到底是哪,却又说不来。

      他又做梦了,今夜的梦比昨夜的梦更为诡异。他竟梦到了那个自称萧共醉的公子,而胸口却是说不出的悲伤。

      本以为今日那惊鸿还会来弹琴与他听,不料却来了个女子。

      门开的时候他本是不想去看的,只是一阵馥郁逼人的香气让他不得不抬头看了门口一眼。

      只见那女子一身绯衣,身上似挂了铃铛,走一步便会“铃铃”响几声。比这些更为吸引人的是她的美,肤若凝脂,唇若春花,腰似弱柳扶风。

      她走进屋朝白衣公子揖了下,并不是女子行礼的方式。

      “我家主子要香书来跳舞与公子解闷。”

      “姑娘有劳,却不知姑娘可也是狐?”

      “公子可真会说笑,凡尘女子可有同香书这般的?”

      “呵呵,那自是少见。”

      “不知公子要看什么?”

      “自是随意就好……”

      “嗯。”

      只见她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一只同拳头般大小的香炉燃上随身带的香料,放在离白衣公子身前的桌上。

      香书见她稍有惊奇,便细心解释了一番:“公子不知吧,这观舞时燃香最好,就如翩然起舞时舞衣散出的香味一般。

      白衣公子轻轻“嗯”了一声,她便开始了。

      乍开始时他还有心思看她跳,不过慢慢的精神越来越恍忽,大脑就像不受控制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好多事纷沓而来。还有一个地方,那地方有碧水,有莲子,甚至还能隐约地听到歌声。

      是谁在唱歌?

      是谁?

      他刚确认那歌声传来的方向,不料却有个急切的声音把他唤醒。

      “公子…公子……”

      他迷糊地‘嗯’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去休息?”

      “啊?没事,刚才有些乏…”白衣公子揉了揉太阳穴,那香炉里的香已燃烧成灰烬,仍有气息萦绕在鼻间。

      “嗯,那就好,香书要回去了。狐族的女子晚上不许出去太久的。”

      “那姑娘路上小心……”

      香书转身离开时得意地笑了笑。

      白衣公子本以为萧共醉会来,没想到等了他好久竟没等来。

      他有很多事情想问他,第一天时他本以为惊鸿来是弹琴与他取乐,本没在意。却不想第二天竟给他吃了莫名奇妙的药,还有刚才那女子的舞,以及脑海中闪现的片段。

      他只知道他三年前来到这里,剩下的一概不知。

      他以前是谁?他家里是否还有人?他做过什么?

      以前一点没想起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一旦想起一些事,便总想着让所有事真相大白。

      他带着谜团沉沉睡去,虽未做梦,可心底却始终有个声音在叫他,但是不管他多用力,依旧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次日一睁眼便看到了床边坐着的萧共醉。

      “我听香书说你昨天气色不大好,现下感觉如何了?”

      “你……”

      “嗯?我什么?”

      白衣公子坐起来,萧共醉拿了枕头垫在他后背。这感觉并不让他觉得陌生,反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心底的感觉让他有些发愣,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是谁?以前你认识我?”

      “嗯?你想起来了?”一双凤目里竟流出淡淡的忧伤。

      “想起什么?不过有时脑海里会闪现一些画面而已…”

      “哦,看来那药配上香还真是管用。”

      “你说…昨日和前日……”白衣公子脸上显出吃惊的神色。

      “都是你安排的?到底怎么回事?”

      萧共醉没再说话,一双凤目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白衣公子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萧共醉的手臂坚硬的似想把他箍入自己的身体才肯罢休。

      白衣公子想推开,却料不到有湿湿的东西滴在自己里衣上,身体抖的一颤。

      “阿歌…阿歌……你可知道你消失的这三年里我发了疯一般的找你?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

      “咳…”白衣公子被勒地喘不过气来,可心底却无比渴望这拥抱。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从江南找到塞北,却没有你,没有你…我当时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轻轻啜泣已变成了哭泣,白衣公子不知为何心中却如此酸疼。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出来,再也不管外面的事了好不好……”

      “你别躲我了啊,阿歌…你知道你偷偷离开时我有多难受么,心就像裂开一样啊……”

      萧共醉抱住他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白衣公子深知,不管自己是谁,这个吻他都躲不开了……

      萧共醉肆意地掠夺,让他嘴里有些腥甜。

      “唔……我…你……先放……开……”

      “不要,我不要,阿歌,从前几日见到你,我便就想这样亲你了……”

      萧共醉觉得身子越来越软。“唔”的一声,怀里的人已晕了过去。

      “阿歌…阿歌……”萧共醉焦急地叫着他,面上已忍不住冒出冷汗。

      “来人!快来人!”

      随着便有人进入里屋,正是那日的惊鸿。

      “快去找青红快去,你告诉她,要是小歌有一点事,我让她下半辈子后悔!”

      “是,属下这就去请。”

      萧共醉轻轻地抚上了白衣公子的眉,嘴里喃喃:“你可知自己中了毒,呵呵,不想你失忆了也还是这种性子。”

      “你以为别人都会对你好么…阿歌,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们再也不出来了好么……”

      不稍片刻,惊鸿来报:“宫主,青红神医已经请到。”

      便见一女子急步而来。那女子已是三十多岁左右,穿了一身青色衣衫,眉眼间有一股冰雪的清气,却不猜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萧共醉,你他妈的滚一边去,若不是你当日做的太绝,他又如何至此。”

      “救他!”咆哮着说出这句话,不舍地起身把白衣公子交到青红的手里。

      “火金丹,紫竹露,天山雪莲,黔蛇尾…还有立即用君山的浅碧草泡成药汤。”

      萧共醉把属下吼过来吩咐一阵,然后就再没了声音。

      过了很久,他用疲备的声音问她:“有几成把握?”

      “毒已渗入周身血脉,最多三成……我尽力就是,你只当他不是我朋友,多少年的交情啊,你当所有人都如你这般的狠心?”

      “哼,住口!”几日前那些调笑的语调再也没有,他也是昨日才确定他中了“离魂散”。便立即命手下找来在洛阳的青红,竟让她连夜赶到此地。

      中“离魂散”者初时本没有什么症状,这是一种歹毒的慢性毒药,潜伏期最长是五年,或者更久。死时心脏及全身血管皆硬化,是再痛苦不过的。

      萧共醉当日寻到他时,只当他是受了刺击,失忆而已,若不是用了“回魂丸”和“迷跌香”助他恢复记忆,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青红幽幽地说:“是谁这么狠毒,竟敢对他用这种药?”

      萧共醉把指节握的啪啪作响,一双凤目尽露凶光:“南海宫家的绝密之药,可还有什么外人能拿到?”

      那未必,青红把白衣公子放入灌满药汤的桶中,连用银针封了他全身的大□□道。

      “当日同他交好的人有多少反目追杀他,就是你,不也曾动过杀他的心么?”

      萧共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当日那般是想杀他?枉我们相交了十年……”

      “不爱听就当我没说吧,只盼他这次能大好,以后安安稳稳。”青红轻轻叹了口气,自个到外间倒了杯茶解渴。过了很久,青红才又进来,在萧共醉身旁慵懒地坐下,眼神有些悲悯地看着他说:“这次你打算如何,他若醒了,自会记起当日之事,江南苏家…这个你如何同他解释?”

      “当日落井下石的人这几年来我都挨个收拾了,只盼他这次能安心同我回去…”从萧共醉说这话的语气中便能听出他把握并不大。

      果真,青红听了便嗤笑了几声,眉间也爬上了淡淡的愁绪:“我这几年来,也到处打探他的下落,原本只当他已死了,刚开始时心中便还有几分痛苦,毕竟那么些年的交情,可是这两年来却想也许这也好…也省得再受你逼迫。”

      “江青红!你给我住嘴,若不是看在小谢的面子上,你这般说话,我定放不过你!”

      青红不甘示若:“哈…我倒是不怕你,倒不知是你的‘上欢’厉害,还是我的药狠毒。”

      萧共醉似想到了什么事,忍住了怒气问她:“小谢可来了?几日能到?”

      “我昨日在路上早已飞鸽传书与他,想必此刻已在路上,明日上午大约能到。”青红把手里的杯盏放下,看了看正泡在药桶里的白衣公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共醉转头睨了她一眼说:“笑什么?”

      “果是名江湖名不虚传的俊俏公子,身材倒是好的很哪。”说罢斜眼看了看脸色发青的萧共醉,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不想萧共醉这次开口说话竟没有吼她。

      “你说江湖的势力现在怎么分?”

      “哈哈…萧共醉啊,你这是在我青红面前装糊涂么?怎么分?这天下谁人不知天山‘三醉宫’的你萧大公子?当日是我小瞧于你,未想到你竟弃十年交情于不顾,加害于他。今日我是再也不敢小瞧于你了的。”

      萧共醉瞪了她一眼,愤愤道:“江青红,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你明知我不可动他的,你这般倒像是为了报我三年前刺小谢的那剑之仇。”

      “哼哼,亏你还记得,他把你当兄弟不怪你,我却是做不到的。”青红说到这里时竟是一脸愤恨之色。

      “唉…当日那情形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先跟小谢商量好了,本是只想轻轻划一道痕就完了的。可是半路却杀出了海南宫家的人,你说让我如何?只怪当日的萧共醉太过无用,竟连带身边的好友受困。”

      看他如此伤怀,青红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萧共醉也自知自己亏欠于她的不少,可是一看到她那种嚣张的样子,便想开口刺激于她。从刚认识时便这般了,那时他,江青红,苏且歌,谢长风还有楚南朝,从小一起玩到大,一转眼都快过去十年了。当下心情烦闷,便不自觉地感慨起来。

      萧共醉用手抚着额,一幅无限疲备的样子,青红看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只好收敛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情绪,低声说:“唉…过去的就过去了,还好现在我们几个都没事。再说了现在以你的势力,也未有人敢招惹我们的。”

      萧共醉听她这般说,拿一双凤目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相信她突然转变的态度。等确定后才说:“那倒是,想是没人敢动你们几个的…”说完又紧紧地跟了一句:“也难得小谢能受得了你这么善变的脾气…”

      “啪”的一声,茶盏掉在了地上,随即传来了更大的声响:“萧共醉,你给我去死!”

      在外间的手下听到这种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这几年每到秋天,这位青红神医便会携一位谢公子到天山的‘三醉宫’来。那几日只要宫主同她碰了面便是这种情况,就连同相随的谢公子也忍不住摇头叹道:“你们俩这吵吵闹闹的情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萧共醉皱着眉头看着她,无奈地说道:“小歌还伤着…”

      听他提醒,青红也觉得有些过分,便不再言语。

      过了不多久,外间便有人来报:“宫主,香书姑娘在外面求见。”

      萧共醉看了青红一眼,她很识趣地说:“刚才忙了那么久,出去透透气了。”

      等青红出去,萧共醉才说:“让她进来吧。”

      跟着便听几声“铃铃”声,正是昨夜在此处跳舞的香书。

      “属上参见宫主,昨夜连夜赶到‘锦林’山庄,没想到竟让林慕生给逃跑了,属下刻死。”

      萧共醉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挥了挥袖子说:“罢了罢了,你也尽力了…”

      香书是多玲珑的人,见萧共醉这般便知他现下很是疲备,只把长话短说:“宫主,那段家,司图家,王家还有南海那边是不是还要继续监视着?”

      萧共醉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这是他多年来思考时的专用动作。过了一会才幽幽道来:“先去看着,等小歌醒来再做定夺吧。”

      “是,那属下先退下了。”

      屋里一瞬间又安静下来。萧共醉看着正坐在木桶里的白衣公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由于被封了周身的穴道,那白衣公子并未转醒,此刻他身上已冒出了轻轻的汗,如墨般的头发轻轻飘在水面上。萧共醉看在眼里,心底莫地升腾出了一股情绪,不自觉地走过去,拿手撩了撩水面的黑发,接着又抚上了他的脸。嘴里喃喃地说着:“你好狠的心,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当日竟骗了我离开…”

      “不过也不妨,等你好了,便跟我回天山上去吧,再也不管江湖之事了,可好?我当日这还不肯死心,不过你消失的这几年里我想透了,你不在身边,我一个人过不来……”

      萧共醉就这么说着,屋中已渐渐变得灰暗起来,有手下过来掌灯,他一眼也未看,只是坐在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像是那白衣公子醒着一般。

      不过这样的寂静没多久就被打破了,跟着便从外间传来青红的声音:“这么快就到了?你是怎么来的,我赶了一整夜到天大亮才到…”

      接着便听一个清澈的男声说:“马车太慢,半路用了轻功。先不忙说这个,小歌在哪,可有事?”

      青红拿眼朝里瞄了下说:“那个灾星在守着,若是能三日之内收了针能转醒,便好说了…”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那厢那男子已急步进去。

      青红看着这情形幽幽地说道:“阿风啊,还真是你兄弟比我这个老婆更重要~~~”

      萧共醉早知道是他,等他进了里屋才问道:“小谢?”

      谢长风“嗯”了一声,看了看还泡在木桶里的白衣公子,大大地舒了口气:“唉…我只当…他已经……竟没想到还是被你寻到了。”

      萧共醉看着他叹了口气:“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以为他不在了…也是月前凑巧在一个书生手里见到他抄的一本书,多方打听才寻到这里…”

      看着萧共醉一脸憔悴,谢长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共醉,没事的,青红刚才也说若是能醒过来就没事了…”其实他在说这话时心里也没什么把握,只是再也不忍看着好友如此心碎。

      这边谢长风的话音刚落下,青红便进来了,萧共醉他倒是不想管,可是自家相公这般,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斟酌了一番才说:“真是受不了你们,大不了去找我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办法的。”

      江青红的师父便是江湖人称“神医国手”的青松老人,据说五年前已隐退江湖,说是在塞北的一处深山里定居,实则是居无定所。青红此刻只想安慰他们,连自己也没几分把握能找到师父。现下也只盼小歌能尽快醒来。

      谢长风看着自己的老婆有些不相信地问她:“你和共醉有些古怪…抿了抿薄唇,对了,你们怎么不吵了?”

      青红挑眉看了看自己的相公说:“早吵过了,是不是没见到你心里不舒服?”说完还不忘瞪他一眼。

      谢长风看到那恨不得将自己吞到肚子里的眼神,吞吞吐吐地道:“呃…那倒不是,只是不习惯罢了…”

      不料他俩这番对话竟逗笑了萧共醉,他转着一双凤目,在谢长风身上看个不停。谢长风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问道:“共醉,怎么了,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共醉走过去拉住了谢长风的手,说:“我真想把你的衣服扒下来看看…”

      刚说完便感到谢长风的手僵住了,青红用吃人的眼神看着他,大吼道:“萧共醉,你他妈的还真变态!”

      萧共醉从容对答:“我只是想看看小谢身上有没有被你虐待出的伤罢了。”

      果真,脸皮够厚的萧大公子又一次在同青红斗嘴的过程中获得了不少乐趣。

      直到第四日,白衣公子才悠悠转醒,银针本在第三日傍晚之时就被青红取出,可当时并无转醒迹象。

      萧共醉,谢长风,青红守了他整整一天一夜,到傍晚时青红头有些晕,谢长风便陪她去休息了。只剩下萧共醉一人在那守着。

      萧共醉也有些累,本想打个盹,半睡半醒间,便觉得床上的身子动了一下,他便像被人浇了一桶凉水般立刻回神。

      “唔…唔……水……”

      萧共醉急忙倒了水扶他起身喂下。

      果真不稍片刻,白衣公子已然转醒,他看了身边焦急的萧共醉几眼,转过头说:“你把我弄伤,然后报恩?”

      萧共醉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问他:“小歌,你还没记起来?”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说:“什么小歌?难道我被你这只狐狸整死了?”

      萧共醉急忙扑上去抱住他说:“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当日我也是被逼的,苏家灭门真的不是我做的。这几年我派人到处寻查,是南海的宫家当日在你诈死时钻了空子。”

      白衣公子扯了扯嘴角,平静地说:“这又是我轮回到哪辈子的事?”

      萧共醉伸手捏紧了他的手臂:“你这是故意跟我闹是不是?”

      “你是狐狸,我又岂敢跟你耍花样?”

      萧共醉手劲又加大了一些,咬牙道:“你当日不告而别,我还没跟你算,你这又来找事是不是?我已经低声下气地哄了你那么久,你还想怎么样?”

      白衣公子想扯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臂,可是没成功,反而被捏的更紧。他只好作罢,冷冷地说:“不管你是谁,走。”

      萧共醉大力地甩开他,拿握的微微发白的手指着他说:“苏且歌,你少给我装!”

      白衣公子默声不语,萧共醉看他这个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挥过手用力拉扯还在床的他。白衣公子身子尚还虚弱,被他这般用力拉扯,没几下便受不住,身子便跌在了地上。

      外间的手下听到里屋的动静,也不敢进去,便去喊了谢家夫妇。

      待谢长风,青红二人来时便能清楚地听到里屋传来的萧共醉的吼声:“苏且歌,拿起你的剑,赢了我的话,都听你的!”

      然后这句话说过后,屋里便出奇的静了下来。

      青红看了自己的相公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商量到底要进不进去,谢长风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先等等看。

      过了一会屋里传来的口水“啧啧”声,让青红不得不佩服自家相公的决定。

      两个人对望一眼,连招着屋里的手下一同离开了。

      萧共醉亲了好久,身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想微微推点,不料却被抱的更紧。好久,萧共醉才满意地放开他的唇,用宠溺的语气说:“小歌,你还是吃软怕硬。”

      这时的萧大公子和刚才暴力大吼大叫的简直判若两人。

      白衣公子此刻已被他抱到床上,依旧是一幅冷冷口气对他:“我是吃硬怕软才对。”

      “哦?”萧共醉耐心地问他。

      “都说狐狸最魅,我是怕这幅凡胎受不住……”

      “唔…”话还没说完嘴又被封住。

      “那粗暴点的如何?”

      白衣公子还未答话,人已经被压住。

      怎料如此时刻身下的人竟冷冷地叹了口气。

      萧共醉的好兴致立刻去了一半,便有些恼地瞪他。

      “想起那些时日我受了那么多苦,这下伤着还被你欺负,如此传出去,我苏三公子的面子往哪搁?”说完还真较真似地皱了皱眉头。

      这话一出,萧大公子剩下的那一半兴致也不见了。他虽然知道他是故竟扫他的兴,可是一想他这几年在山中受的苦,心下便觉一阵凄然。只得从他身上翻下,躺在了他旁边。

      “共醉,我们仔细说说话可好,当日的事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是你灭了苏家,但是让我杀你,我又下不了手,只好逃走。不料半路却遇到了南海宫家的人伪扮的楚南朝…于是着了道了。本以为那次死定了,却不想被押送回南海的路上有一夜着了火,我趁乱逃出,没想到被发现了。当日我身中剧毒,便是半分功力也使不出。后来被逼到一断崖边,为了不落入他们之手,咬了咬牙便跳了下去,后来被一个柴夫所救,醒了便失了记忆。”说完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萧共醉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随着便也握紧了他的手。

      萧共醉好大会才开口说:“当日我派人去那片山谷找你,可竟什么也没找到,便觉得蹊跷。后来连附近的地方都寻了,也并未有收获,不知为何你现下却离那地方那么远。”

      “唉…当日我身受重伤,那柴夫说要迁到婆姨的娘家去。也真是个大好人,不放心把我独个留在这里,于是便也带我去了。只是我身体大好后却怎么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这身上剧毒也未有什么发作,我便只当自己一生下来便是这山中人了。”

      “你啊……”萧共醉拿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转身又将他搂住。

      白衣公子轻轻叹息了一声,萧共醉听到了问他怎么了,白衣公子摇了摇头说:“真像做了个梦一样,昨天还是天下人皆怕三分的苏三公子,此时便成了沦落天涯的倦客。”

      萧共醉只觉得他是因为想到苏家被灭门才会如此凄楚,当即安慰他说:“就算没有了苏家也还有我,别说三分,就是八分十分也不为过分。更何况此时的苏家已由天山‘三醉宫’代为支撑,谁还敢动他苏家一分的念头?”

      萧共醉只当他这般说,白衣公子会开心些,却不料他却触不及防的一掌拍在自己身上:“好啊萧共醉,现下苏家也在你手上了?不过这理由倒好,天下人都知道苏三公子同你天山萧共醉交好,这事办的实在合情合理不过哪。”

      萧共醉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有些薄怒地说:“你那两个嫡系大哥已死了,剩下的不是老就是弱,难道凭你我的交情,你让我坐视不理?”

      白衣公子朝他身上蹭了蹭说:“这倒是,要是我俩没交情也许你会做的更绝。我从认识你那天就比了解自己更了解你…”

      “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回天山?”

      “明知故问,现在我所有的把柄都在你身上,我可以不去?我能逃过你这只狐狸来报恩的热情?呀呀,共醉,你现在当真是越来越迟钝了。”

      萧共醉有想吃了他的冲动,但是因为此刻某人精力虚弱只得作罢,不过再怎么着口上也不能输于他。于是萧大公子舒了口气,悠悠然道:“看来你精神还不错,要不我们把那夜没做成的‘不寂寞的事’现下来做了?”

      白衣公子十分淡定地坐起来,用十分不淡定的语气说了句连萧共醉听了都会吐血的话:“那这样说来还是我来做你吧!”

      于是自称风流倜傥迷倒天下人的萧大公子差点没喷了他一脸口水。

      等谢家无妇来探望时,萧大公子已很知趣地下了床。却没想到青红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哎哟,看小歌衣衫工整的样子,想必是某人退化了吧。”

      随即便听到萧共醉咬牙切齿又故作微笑的声音:“小谢啊,下次去天山的时候我帮你多务色几个美人,咱们兄弟一场,我这也怪心疼你的。”

      说完便很开心的欣赏了脸色发青的谢夫人。

      随即房里便传来了桌椅倒地的声音,谢长风看了看自己的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白衣公子的床边,重重的朝他肩膀上一拍。那暗含的情意让白衣公子心头一阵恍惚,显些滴下男儿泪来。

      萧共醉斜睨了一眼,也顿觉心头一片火热,青红见了,偷偷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萧共醉看到了但并没有揭穿。

      只停在温暖的此刻就好,就算明日又是天南地北不相见。

      萧共醉想:“也许真同那夜的玩笑话一般,他前世是被他救下的狐,今生注定是要来还这个恩情。”

      当日并不是没有打过苏家的主意,只是一想到一起相处的时光便再也狠不下心。

      等他真真正正地淡出他的世界,他才真正的知晓,原来一旦某件事成为一种习惯,那便是永远也逃不开了。

      即使往日有过欺哄,即使明天不知又会遇到何事,有此刻的深情不也就够了?

      人不能总是太贪心,不然到头来会什么也留不住。

      此时他有了一个想法:便想学学神仙眷侣,终老天山也不错。

      次日谢家夫妇便告辞了,临走时相约来年秋天依旧会去天山住些时日。

      青红说:“萧共醉,你若不温酒相待,我扒了你的皮!”

      萧共醉皮笑着说:“扒皮有失风雅,扒衣服如何?”

      青红身形一转,丢给他几枚喂了毒的银针,转身携了自己的丈夫扬长而去。

      白衣公子看着渐远的背影说:“共醉啊,你说说咱俩嘴皮功夫谁更厉害,谁更不要脸?”

      萧共醉扬了扬衣袖:“苏三公子的一套‘回雪流风’剑法,天下谁人不知?就连我萧共醉也得谦让三分,那自是三公子更胜萧某一酬。”

      白衣公子临风而立,目光似在看着远处的青山,过了一会才道:“萧宫主抬爱了,演戏的工夫,掉泪的功夫,那可真真让在下汗颜。”

      萧共醉呵呵一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道:“天下人只知我萧共醉善虚伪,却不知真正厉害的却是以宽厚仁和骗尽天下人的苏三公子。”

      白衣公子任他抓着,只悠闲地说了句:“我是书生,来索恩情。”

      萧共醉凤目一抬,剑眉轻敛,用能挤出水的声音问他:“何时记起的?”

      白衣公子不答,过了好大一会才道:“那你便猜猜吧。”

      突听一缕清澈笛音响彻山谷,随后便听一阵长啸:“两个小王巴,长了十岁难道会变成乌龟?”

      萧共醉往前挪了一步,站到与白衣公子恰好并肩的位置问他:“何时从王巴变成了乌龟?为何我不知道?”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道:“想必是楚南朝他身边此刻伴着美人。”

      萧共醉邪邪一笑道:“那我们便赶在他前面把亲成了,洞房入了…”

      白衣公子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那好……”

      萧共醉听了,那个浑身冷的堪堪可比天山之巅的长年积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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