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梦一场》绚烂如花

13、不安

　　“醒醒吧，姐姐！”
　　晓辉？
　　“姐姐现在，一定做着美梦吧？可是这个美梦做好久了。该醒了，姐姐。我和爸都在等你醒来呢。”
　　“晓辉……”

　　“王妃！王妃！”
　　秦晓芙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了过来，望见碧儿，似醒非醒，“碧儿吗？”
　　“是我，王妃。”碧儿边说，边用热毛巾替她擦脸，“王妃今日睡得死，天已大亮，还是先起床吧。”
　　“恩。”秦晓芙含糊地应了声，起身下床，任碧儿带着她到梳妆镜前梳洗打扮。
　　看着镜中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秦晓芙的神智也渐渐清醒。
　　“碧儿，”她抬眼看碧儿，问，“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镜中的碧儿朝她绽出一个春花般灿烂的笑颜，回她，“没有，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秦晓芙沉默半刻，没再发问，起身随碧儿来到别厅。
　　已经有人坐在餐桌边等着她了。
　　只见丁香兰托着腮，斜眼看她，微带不满，“你这女人怎么睡到这么晚才起床？要知道，早起也是妇德之一。这里是皇宫，不是在船上，你以后别再赖床，免得被人拾了话柄。”
　　“恩。”秦晓芙温声应着，很是惊讶地在她身边坐下，问，“香兰，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香兰优雅地接过侍女递过的汤匙，白她一眼，“谁想一大早就见到你这丑女人，要不是表哥说，这宫里你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认识，要我好好看顾你，我才不来呢！”
　　秦晓芙微笑看她一阵，轻道了声“谢谢。”
　　丁香兰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继续用餐。
　　秦晓芙喝了几口粥，抬首问碧儿，“睿吃早餐了吗？”
　　碧儿答，“今晨王子卯时起身，已经用过早膳了。”
　　“哦。”秦晓芙应一声后，继续吃早餐。
　　丁香兰抬眼望她，忍不住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秦晓芙被她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什么？”
　　“以前我表哥从不吃早餐，我劝过他无数次了，他一忙，总是会忘。”在船上的时候，她以为表哥陪她吃早餐只是为了多些时间陪她，可回宫这段时间，他为避忌讳，已经难有机会跟秦晓芙一起吃早餐了，但还是按时用早膳，并不见忘。
　　“不吃早餐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只听秦晓芙微笑回她，“所以我跟睿说，如果他活得比我短，我就改嫁。”
　　丁香兰扯扯嘴角，心道，果然一下就命中丁睿死穴，怪不得他这么听话。
　　偷瞄一眼眼前的女人，丁香兰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佩服她的。那日王后当众宣布不肯赴宴，无疑是给她的下马威。可她竟还能神色自如地踏进宴会大厅。光是这份勇敢，就足以叫她钦佩，更何况后面她的表现，实在太出人意表！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丁睿的手，甚至拥他抱他，她亦能做得坦然自在，但，那是以他表妹的身份。若是让她以丁睿未婚妻的身份做这个，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自信，才能踏实地将那个在众人面前如神一样的人物栓在身边，才能那样理所当然地向所有人宣告他属于自己。

　　吃过早餐，丁香兰带秦晓芙到望星楼顶层看风景。
　　实际上，这些日子，秦晓芙相当于是被困在望星楼中了。与丁睿的婚事，始终没有得到王后的首肯，国王的态度亦很含糊。所以秦晓芙这个“王妃”，着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是以皇宫内的其他地方，实在不是她这个“平民”能够踏足的。而出宫，更是想都不要想。现在全国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一只脚踏出宫门，她屈服放弃的流言绝对会在一夜之间传遍全国。
　　这也是丁睿请求丁香兰尽量陪在秦晓芙身边的原因。怕她无聊，怕她闷，当然最怕她在这样的等待中灰心丧气。
　　望星楼共有七层，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建筑物。顶层做成观望台，向东可揽尽宫内殿群，向西可阅尽都城繁华。
　　丁香兰拉着秦晓芙，兴致勃勃地给秦晓芙指点，“那就是大臣们觐见议政的正大殿，那就是那晚举行宴会的朝露殿。东南方向檐角镶金色琉璃的，就是王后的熙和殿。往西数到第五座，”丁香兰顿了一下，转眼看秦晓芙，“那是表哥住的昭明殿。”
　　秦晓芙轻轻点头，朝昭明殿的方向看出了神。
　　“丑女人，”丁香兰拉拉她的衣袖，笑，“有好几天见不到我表哥了，想他了吧？”
　　秦晓芙又点头，诚实以回，“很想。”
　　丁香兰忍不住翻白眼，“女人，你还真没矜持过。”
　　秦晓芙笑笑，转过身去，指着一处院落问她，“那是什么地方？”
　　丁香兰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都城繁华拥挤林立的楼宇中，有一处院落，占地甚广，园林瑰丽，屋宇镶金雕凤，虽在宫外，却显见是仿着宫殿样式建造，恢弘不足但多了几分精巧。
　　却听丁香兰的回答异常简洁，“我家。”
　　秦晓芙回头看她，微显惊讶，“我以为你住在皇宫里。”
　　丁香兰点头，“我而今确实住在宫里。我的母亲欣姿公主，是国王唯一的妹妹，深得国王宠爱。那处宅邸，原是母亲出嫁时，国王特别命人建造赏赐的。后来父亲逝世，母亲带我回宫，那座宅邸也就空下来了。”
　　“香兰，你父亲……”秦晓芙欲言又休。看丁香兰平时的骄纵言行，她只以为她必定在家中受尽隆宠，完全没想到……
　　丁香兰看她那模样，不屑地哼了她一声，“别可怜我。我父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对他可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好想念的。我在宫中，有国王舅父撑腰，到哪不是高高在上，过得何止快活！”
　　秦晓芙突然“哧”地一下，笑了。
　　丁香兰瞪她，“丑女人，有什么好笑的？”
　　秦晓芙转过头去，轻声回她，“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说起来，他跟你还有些像……他喜欢叫我‘丑丫头’。”
　　“丑丫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丑丫头，你以为你管得了我吗？”
　　“丑丫头，我不要你对我好！”
　　“丑丫头，不要以为我爸喜欢你我就会喜欢你！”
　　“丑丫头，你是不是可怜我，因为我这样坏，连妈妈都不要我了……”

　　“喂，丑女人！”丁香兰出声喝断秦晓芙的回忆，“你说的那个‘他’，不会是你的青梅竹马吧？”
　　秦晓芙愣住，不知如何跟丁香兰解释“同学”的含义。
　　“不会吧？”丁香兰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这样的，居然还有人喜欢？”
　　秦晓芙听她如此说，真不知该笑该恼，“香兰，虽然我和杨天威从小玩到大，但我没喜欢过他，他也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干嘛叫你叫得那么亲密？”
　　“亲密？”秦晓芙不解了，“他叫我‘丑丫头’，不是在骂我长得不好吗？”
　　“可是你根本不……”丁香兰蓦然刹住，将到口的“丑”字咽下去。她整天说她丑，才不要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虽然就客观来说，秦晓芙的容貌只是不出色，还够不上丑。
　　“总之，”丁香兰哼了声，“以后不要见他，否则表哥又要发狂了！”
　　秦晓芙微微含嗔，轻道，“睿就爱乱吃飞醋。不过……”她话到一半，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丁香兰忙问道。
　　秦晓芙见她正盯着自己，急忙摇头，将脸上的失落和沮丧摇走，“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
　　“我还以为怎么了！”丁香兰不以为意，“你家在哪？等你当了王妃，让表哥派人把他们都接到都城来不就行了吗？说起来……还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人，你是哪里人来着？”
　　“我……”秦晓芙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是呀，她是哪里的人？她属于这七国中的哪一个国度呢？鸟尚有巢，花尚有根，而她，不过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异物……
　　却说丁香兰奇怪于秦晓芙的沉默，正想开口细问时，突然听得门口有行礼之声，转头望去，却是丁睿耐不住相思，也顾不得母后不喜，还是来看秦晓芙来了。
　　一进门，他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于是笑着看向丁香兰，“说什么呢？”
　　丁香兰未觉有异，如实答道，“正说到，我还不知道未来表嫂是哪里人氏，你就进来了。”
　　“这样。”丁睿走到秦晓芙身边，温柔地执起她的手，微笑叮咛，“你出身贫寒，又不是什么见不人的事，有什么不可说的。”
　　言罢转向丁香兰，“芙儿乃是开阳边境图孤山中猎户之女。图孤山中住户稀少，芙儿家中亦无亲戚，只得父亲和弟弟相伴。我曾力邀岳父与小舅跟我回国，但他们只说不习惯城市嘈杂，坚决推辞，我才没有带上他们。”
　　丁香兰听罢，“原来如此。”
　　还要说什么，就见丁睿朝她眨了眨眼睛，“不早了，香兰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丁香兰心里碎碎念，大清早的你说不早了，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但也知丁睿数日未见秦晓芙，必定有许多情话要讲，故而也未反驳，匆匆告了辞便出门了。
　　没走几步，突然发现走得匆忙，将手帕遗在房里了。
　　转回去，想敲门，又不由犹豫。踌躇间听到里面有话传出。
　　“芙儿不高兴？”
　　“不是……我只是……不安……”
　　“不安？”
　　“……睿，我……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