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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个师弟 ...

  •   午后的照砚山烟霞缭绕,鹤舞凤鸣,山顶层云落下薄薄金辉。

      景樽从收徒大典上回来,领了个新入门弟子,踏上执学殿后的木浮桥。

      浮桥之下水声哗然,雾气缥缈,山风轻扬衣袂拂过身后,身后弟子却不肯再走,紧紧抓在桥边铁索,狠道:“收徒大典我本已被淘汰,你又将我捡来,你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景樽回头看他。

      这新弟子是个鲛人,鲛人一族出了名儿的好相貌,无论男女,皆天生一张魅惑人心的脸。

      传言他们一颦惊天地,一笑颠众生。

      景樽瞧着眼前人,纵然面上沾了血迹,仍觉传言不虚。

      只是鲛人族早就被封印在南海了,这位“漏网之鱼”久不与族人生活在一起,虽昳丽容貌不减,却少了些魅惑之态。

      那双眼中透着倔强与惶恐,脸上全是戒备疏离。

      景樽往他走近一步,他立时后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景樽站定,温声道:“看样子你不肯拜入落月峰,那又为何主动领了师徒印?”

      浮桥那边便是落月峰所在,为仙门照砚山中三主峰之一。

      眼前人抚着手腕处一点月牙形红痕,咬唇道:“当时情景,我只是为了自保。”

      鲛人族地位低,收徒大典上有同被淘汰之人为泄愤,对他拳打脚踢,他受了伤,恰遇景樽抛来落月峰师徒印,他想也没想就伸手领了。

      手腕烙下月牙印记,从此便是落月峰弟子。

      “可我知仙门一贯不收鲛人,而你今日二话不说便收我,很难让人不怀疑。”鲛人的声音清如泉,语气却凛冽,“我定不会为你们所用,不如现在就要了我的命。”

      景樽不动声色,仍淡然看着他。

      过了会儿,见对方目光微闪,嘴上不动,却听得内心在咋咋呼呼:[这原主是什么阴郁多疑的性子啊,还不让我崩人设,我明明可以去落月峰吃香的喝辣的,却要还原剧情跳到桥下……]

      收徒大典弟子数千人,景樽之所以会注意到这鲛人,正是因为他莫名其妙能听见对方的心里话。

      那时这鲛人独自坐在山脚树下,嘴角沾着血迹,低低抽噎,景樽从旁边经过,他抬起头,泪光点点的眼中满是惊恐无助,惶惶看着他,嘴上不说话,只在内心哀道:[我也太命苦了吧,穿成个炮灰,上来就挨揍,按剧情等会儿在木浮桥又要被抓了,为什么不让改剧情啊?]

      景樽也在大典上用其他师兄弟试探了一番,确定那心声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本着好奇之心,他替师尊把这个资历不够本已经淘汰的鲛人捡来了落月峰。

      那敢在仙门脚下打人之徒他自然是要教训,灵决幻流光斩断灵根,这些人往后便无修真问道的可能,也绝没有机会再拜仙门了。

      他也听见那“被抓”二字,便亲自领着这新师弟上木浮桥。

      可此人自打跟着他,就没再露出那示弱的神情,只做一副阴狠模样,然而景樽听他心里念了一路的“不能崩人设”,明朗鲜活的语气,与面上神情格格不入。

      他觉得很有意思。

      此时新师弟摆完冷脸,又战战兢兢往桥下看:[真的要跳吗,我落水才穿书的啊,我怕水……]

      [书里原主倒没有被收为徒,这时候是被几个别有用心的弟子所抓,路过木浮桥时原主跳水逃脱……不管被抓还是被捡,总之还是来了木浮桥,看来这剧情是躲不掉的,我还是要跳吧,可……我根本就不想逃啊。]

      景樽暗暗一笑,听破不说破,轻扬衣袖幻出条绳子,拴住他的腰:“你叫姜什么来着?”

      对方神思归位,一时忘记人设,恭敬行礼:“姜月酌。”

      而转瞬想起什么,瞧着自己腰上绳索,拼力扯了几下,全然无用,澄澈目光隐去,又摆出那一副阴沉样子来:“你果然不怀好意,我……我这便跳下去,宁淹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着颤颤巍巍抚上桥边铁索。

      景樽慢声道:“你是鲛人,淹不死的。”

      “啊?”那双手一停。

      [对啊,鲛人族本就生活在水中,他们离不开水,那怎么办,我怕水啊?]

      景樽把另一端绳子拴在自己手腕:“你不用怕,万一掉下去,我会拉住你。”

      对方连忙道:“多谢师兄。”

      景樽笑道:“愿意拜入落月峰了?”

      对方一怔,立即换脸色,冷道:“我……是迫不得己,勉为其难。”

      [剧情本来就已经变了啊,我都被收为徒了,书中说原主逃脱后颠沛流离受尽欺凌,最后死于南海边,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好好当仙门弟子呢,这桥我不跳了。]他昂起头,哼了一声。

      景樽微笑,转身往前走。

      新师弟身上有伤,走得慢,景樽也不着急,牵着绳子只当散步,清风拂过桥面,卷来几朵山花,徐徐落在他的白色衣襟上。

      又随着翻飞的衣袂,晃晃悠悠往后飘去,绕过身后人的发丝。

      身后人抓住那片落花,愣了须臾,轻声叹道:[落月峰大弟子,景半盏,未来的反派魔尊,果如书中所说龙章凤姿绝代风华,举止投足皆是清雅。]

      景樽的脚步一顿。

      他在照砚山化名景半盏,也的确是魔尊不错,可……并非未来才是。

      这位新师弟一直说着穿书,那是什么意思?

      未多思量,远见那桥头站着位黄衣翩然之人。

      他介绍:“那是我们的师尊,筱举长老。”

      “哦。”身后人面不改色地应声。

      心中道:[师尊竟亲自来接我,我太荣幸了……书里对筱举长老描述不多,我还以为灵宠化身该有些动物习性,没想到是位仙风道骨的尊者。]

      景樽若有所思。

      而那“仙风道骨”的师尊见到有人回来,当即撸起袖子,提着衣摆跑了过来,跑了几步但觉太慢,索性化成了原形,变为一只橘猫,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奔。

      奔至近处,但见橘猫的脸竟是一片黢黑,看不清鼻子眼,景樽惶然一惊,稍稍后退,晃动浮桥。

      新师弟也被吓到了,本就站不稳,这么一骇又一晃,脚下踩空跌在浮桥两边的软链上,软链没有承受能力,他身躯在上面被弹了一下,接着便滑落朝着桥下坠去。

      凌空而下,景樽还听得一句内心呼喊:[我没想跳啊,这剧情我是躲不过了么……]

      飞奔而来的橘猫扑了个空,落地后傻了眼,趴在桥边急声道:“魔头你快救他啊。”

      景樽的手腕被那跌落的力道牵引,往前倾了一步,他扬扬绳索,示意师尊不必担心。

      这儿有绳子拉着呢。

      然而,须臾后,传来“咕咚”一声,水花四溅。

      桥上一人一猫:“……”

      景樽有点尴尬:“这个……我也没料到,绳索太长了。”

      橘猫暴走:“几百年了,好不容易又收个徒弟,就这样被淹死了!”

      景樽靠在铁索边拉绳子:“他是鲛人淹不死,要真死了,也是被你吓死的。”

      橘猫拿爪子抚抚脸:“我在后山烤鱼吃,不小心把自己烧了。”

      此间修真不压抑天性,修者们可以不辟谷。

      景樽无奈摇摇头,拉动绳索,用力一提。

      拉上来的人双眼紧闭,没了知觉。

      鲛人的身体构造是不会被淹死,但这位……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太会用自己的身体,在落水时被拍晕了。

      他将人搀在桥上,橘猫十分忧心:“不是淹不死吗,怎么没动静了,要不要给他渡气?”

      景樽伸手在那鼻息上探了一探:“只是晕了。”

      “那先把他抱回落月峰吧。”

      景樽点头,将师弟抱起,慢慢往回走。

      橘猫窜到他肩上,瞧着那怀里人垂落手腕上的月牙印记,思虑道:“鲛人啊,照砚山不许收的,你这不是找麻烦吗?”

      “没人愿意来落月峰,只有这一个。”景樽淡然道。

      照砚山是修真界第一仙门,山中有三主峰十八次峰,其中主峰皆由资历极高的长老坐镇,只收亲传弟子,要求严苛,但凡能够成为主峰长老亲传弟子的,无一不是佼佼者。

      除了……落月峰。

      落月峰长老筱举是已经飞升的沐临上仙的灵宠,因跟仙人沾亲带故,得了主峰长老之位,原名小橘也改成了尊号筱举,地位高,但没本事,也因此收不到徒弟。

      但凡真心想修真问道的,谁愿意拜在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师尊门下?

      当然景樽不是真心要来修真问道。

      橘猫道:“那不就更奇怪了么,鲛人族可是你封印的,他该不会是来报复你的吧?”

      景樽一点都不担心,这鲛人没那个本领:“话不可以乱说,明明是你主人封印的。”

      不过他的确是参与了的。

      千年前南海鲛人族突然变得残暴且力大无穷,肆意在人间杀戮,沐临上仙前去制服,但力不能敌,邀景樽同去。

      当年沐临是开创照砚山的第一长老,景樽是魔族至尊,也只有他二人有本事封印。

      过程很顺利,只是沐临着实坑人,封印法阵中缺个镇压灵器,关键时刻那杀千刀的家伙竟不由分说把景樽的血契灵器识途戟扔了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猝不及防,景樽都没来得及阻止,鲛人族是封印了,可他的灵器也拿不回来了。

      之后沐临飞升,临走时留下灵宠守护照砚山,景樽原本也能飞升,可是没有灵器护体,渡劫失败了。

      各界都传言他死了,他也的确是死了,只是当初抓住那最后一道雷劫引至全身,置死地而后生,身躯虽毁,但神魂没被击中,在天地间游荡了七百年,他又活了。

      可惜这活也活不太久,人有三魂七魄,修者又因灵根而生出神魂,他神魂虽在,三魂七魄却全都没了,用神魂凝聚的身躯不能长久支撑,唯有找回识途戟。

      识途戟与他结过血契,那上面附着的有他的魂魄之力,只要识途戟在身边,他的身躯便不会散,而且,识途戟拿回,下次雷劫他亦可躲过,届时飞升,就不必受凡人身躯所困,一劳永逸。

      要拿识途戟得找解开封印的钥匙,那时沐临将钥匙一分为二,两人各自保管,一半在他魔族,另一半,就留在了照砚山。

      照砚山这些年日益昌盛,弟子繁多后起之秀辈出,护山大阵精密无比,那钥匙被放在传言中的秘境“鸟飞绝”,景樽暗闯数次都没找到。

      他只好智取,索性没人知道他活了,便化身为弟子,拜入照砚山。

      虽没灵器护体,但他的本领都还在,悄然隐去魔族气息不成问题,而且活着的时候他见外人都戴面具,鲜少有人认得魔尊真面目,便不用伪造,就用原本的脸。

      拜师时碰上了筱举,沐临见过他真面目,筱举自然也见过,收不到徒的筱举威逼利诱,把他拉来了落月峰,答应替他保守身份秘密,他便也安心在落月峰呆了下来。

      这一呆三百年,仙门秘境守得太严实,景樽始终没找到。

      日常落月峰就他们师徒俩,大眼瞪小眼,也无聊。

      于是好不容易收到个新徒弟,筱举很是舍不得放手,思来想去,决定接受这个鲛人。

      这般打定主意,他又忧心看看那昏迷的人,看了一会儿,疑惑道:“他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景樽闻言低头,但见怀里的人双颊突然变得绯红,身躯也不可控地扭动了几下。

      他本就没抱太实,这一扭动,几欲抱不住,而又觉手上湿滑,竟见怀中人双腿陡然变成了一金色鱼尾。

      他顿然一骇,手上没抓稳,师弟忽而从臂弯滑落,沿着桥畔咕噜噜滚下。

      “咕咚”一声,再次落水。

      筱举:“……”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好在景樽反应及时,迅速将人又拉了上来。

      而师弟也刚好又被水拍醒了,他迷惘睁眼,浑身湿漉漉,睫羽上还挂着水珠,冲景樽明媚一笑:“多谢师兄相救。”

      景樽却咳了一声,别过脸:“你能先变回去吗?”

      鲛人原形是人身鱼尾,但他们通常不会以真身示人,传说,鲛人若在陆地上化原形,是在发出求欢之意。

      如果得到回应,他们的鱼尾会卷起对方,再慢慢化回人身,而待化回人身时,两人便已正正处于最亲密无间的状态。

      当然,眼前这位,就景樽观察来看,他只是纯粹控制不好。

      师弟疑惑低头,一眼瞥到自己的尾巴,当即脸色大变惊跃而起:“变了变了,尾巴尾巴……”

      原本还在抱着他的景樽也脸色大变惊跃而起:“别乱动,你的尾巴别乱甩!”

      万一把他卷住了怎么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捡个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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