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九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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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杜若芜第一次见到贺晚非，是在校园中。
那天正逢尚琳琳的生日，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向来是喜欢热闹与排场的，遇上诞辰这种事，更是大手笔地拖了整个班的女生同去全城闻名的会所吃饭。杜若芜本来不喜宴聚，次日又有期中考试，但架不住尚琳琳为人爽朗热情，又是她的室友，婉拒了一次没有成功后，第二次再被邀请的时候便索性跟着去了。
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寝室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的款式很不打眼，和尚琳琳的红色跑车比起来就更是普通之极。车门旁斜倚着一个男人，颀长身影，黑色风衣，浅色衬衫，脚尖交叠着，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正微微低头通电话。
杜若芜尚未看清晰他的眉眼，身边的尚琳琳突然一拍手掌，兴奋喊道：“三哥！”
贺晚非便闻声转过头来。杜若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那双丹凤眼，深邃而锐利，只漫漫一扫，杜若芜便觉得心中一凛，莫名感觉无处可逃。
尚琳琳本来穿着紧身的长裙，此刻毫无淑女自觉地果断把裙摆一提，哒哒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小跑过去。杜若芜跟其余人等先回寝室，左脚刚踏入寝室楼大厅，听到尚琳琳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杜若芜转过头，尚琳琳已经提着裙摆又朝她小跑过来，一手环抱着只礼盒，一手挽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便把她强行拖到了贺晚非面前，按住肩膀往前一推，笑意盈盈地说：“呐，这就是我上回给你提过的，杜若芜。你瞧我没说错吧，阿芜这双杏仁眼是不是比你那个未婚妻漂亮多了？”
杜若芜活了二十三载，还没有这样初次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就要被奔放地评头品足过。
她只觉得尴尬，再加上对面这个人一身不动声色的清贵气息，让她更是觉得境地困窘。可尚琳琳素来是直白惯了的，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杜若芜想往后缩，尚琳琳则抓住她的肩膀不肯放。她只好寄希望于贺晚非多一些君子姿态，说一句半句无关痛痒的话岔开话题，然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也是个直白惯了的，自尚琳琳说完后，他竟然真的开始目不转睛打量她。
杜若芜始终低着头，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明显感觉到有火烧感从耳根处一点一点泛上来。一直到过了如十年一般漫长的十秒钟，在她几乎羞愤欲死的时候，耳边终于有沉稳的声音响起，伴随一只右手斜伸到她面前，是一只明显长期养尊处优的手，呈握手的姿态：“你好，我是贺晚非。”
那天她同他的握手匆匆短暂。杜若芜比蜻蜓点水还要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只觉仿佛触感微凉，但没有确认就又很快将手收了回去。她的头一直没有抬起，然而尽管他较她高出近一头，理应互相看不到目光，杜若芜还是隐约觉得他在她的发顶上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片刻，才将视线挪移开，同尚琳琳道：“我今天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这几天我都在江城，找时间带上你室友一起吃次饭。”
尚琳琳的语调明显是个疑问句：“带室友？”
杜若芜低着眼，看到贺晚非微抬起右手，将左手中指上的那圈戒指向上提了提，又转了转，又压回去，最后松开，改为右手抚住左手袖口，这些动作都做完，才听到他开口：“对。就冲你上蹿下跳无知无畏了这么长时间都还能完好无损，我得代你感谢一遍你室友们的不杀之恩。”
那天杜若芜只当贺晚非是鉴于她在场而讲的客套话，更何况她的遭遇和表现都不佳，更是巴不得将贺晚非的话当作东风射马耳，顺着寝室里尚琳琳过生日收到的那一大捧玫瑰花香的香气飘过就过了，因此在第二天晚间听说贺晚非隔日真的要请客吃饭时，她的反应比在座的其余四位都要惊讶。
尚琳琳站在寝室门前，对着她们五个气势俨然地指点江山：“我跟你们讲，这次你们一定都要去，谁也不能少！我这个兄长已经对我三五遍地叮嘱过了，他说要是你们明天都去，就说明我在寝室人缘尚可，勉强可以打六十分；要是缺了人，就证明我跟人家有冤仇，而这种冤仇不用说一定是由所谓的没心没肺的我造成的，等他回了香城就会立刻给我爸妈告状！所以说，你们要是不去我罪过得有多大呀，再说我的人缘真有那么差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紧接着尚琳琳又千保证万保证她那个三哥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平易近人，再推托下去未免有些不解风情。更何况尚琳琳其实当真称的上是她们寝室中人缘最好的，杜若芜千言万语都被尚琳琳那副好口才给堵了回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次日中午六个女生浩浩荡荡直奔本城最繁华的金融圈。到了那里看到贺晚非早已在等候，一身浅色休闲服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侧脸边的短发清俊利落，两条长腿搭在一起翻杂志的模样看起来颇为随意闲适，与前一晚气场强烈的强势姿态很不一样。
他听到响动微微抬头，合起杂志丢到桌边，指了指对面一圈沙发：“坐。”
杜若芜进来的时候走在最后面，落座的时候下意识地避开了贺晚非对面的那三个座位。不过这里统共面积不大的一圈圆形沙发，人也不算太多，就算刻意躲开对面也角落不到哪里去，又跟一个左撇子的室友换了一下，到头来她居然与贺晚非隔着半米远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杜若芜静悄悄地又往右挪了几公分，但很快动作又停住，视线定格在贺晚非手头那本《文物》期刊上。
那本期刊的页脚泛着温和的淡黄色，看得出来已经出版了有些时间。封面中间是一张拓本的照片，上面区区几个竖版的黑底白字，但在杜若芜眼中，有如小猫眼中的黄花鱼一样吸引人。
她目不转睛盯着那张图片，不由自主便往左挪回了几分，努力尝试看清楚那张图片下面的注解，无奈距离太远，如何也看不清楚。另一边贺晚非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正要递给寝室长，被尚琳琳半空中挡住，劫到自己面前，殷勤道：“三哥，我来我来。我知道她们喜欢吃什么，你要是让她们自己点，倒是有可能点的都不是她们喜欢吃的了。”
“那说说你的室友都喜欢吃什么。”
“这还不简单。小慢只吃素，娜娜爱海鲜，嘉宁跟程程不吃羊肉，阿芜嘛什么都吃。”尚琳琳指着菜单一口气点了素荤搭配的六道菜，然后把菜单交还给贺晚非，“OK，我们的点完了，剩下是你的。”
贺晚非小半截袖管挽上去，唇角露出一点似笑非笑：“你不点两瓶酒？”
尚琳琳严肃地说：“我们都不喜欢喝酒。”
“她们可能真的不喜欢，但是你一定喜欢。”贺晚非说完不理会陡然垮下脸来的尚琳琳，指了几道菜，然后突然不着痕迹地右手一拐，将那本《文物》期刊往右推到了杜若芜面前。
杜若芜脊背一僵，顿时有种跟前天晚上一样的困窘感觉。她抬起头，贺晚非已经将手收回，脸色平常，没有看她，而是向服务生又点了一道清汤。
杜若芜本以为按贺晚非给她的印象，他的谈吐多少会与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有些隔阂与距离感，然而事实却是接下来从人文地理到大学生活再到搞笑段子，每个话题贺晚非都能跟担当起她们攀谈大任的寝室长聊上一段，每一段又都能让剩下的五个人笑上一段；整个过程最放不开手脚的倒是尚琳琳，因为贺晚非戳穿了她阳奉阴违偷偷喝酒的事实，整个吃饭的过程她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做淑女；杜若芜则收回看注解的心思，规规矩矩守在自己位置上吃东西，再不时配合地笑两声，跟其他人一起做最佳观众。
后来聊到桌上那本封面简洁的期刊，尚琳琳当了一会儿淑女，很快就耐不住原形毕露，指了指那本《文物》：“看完《考古》你又开始看《文物》啦？这本杂志都这么旧了，你是从哪里淘到的？”
“你常伯父那儿。”
“常伯伯居然也肯给你？三哥你越发神通广大了，”尚琳琳托着下巴有些惊讶，“他不是天天念叨‘书与妻子概不外借’嘛。”
“直说借他一定不肯。但架不住他从小疼爱你。”贺晚非将筷子放下，才说，“前段时间我跟他说你最近迷上了考古，非常喜欢看这本杂志，又马上要过生日了，然后他就把私藏的十几年杂志全给了我，托我这次来江城带给你。”
“……”
一顿午饭总共吃了两个多小时。席间宾主尽欢言笑晏晏，离开时杜若芜仍然走在后面，却被贺晚非轻声叫住。她回过头，贺晚非一手挽着件卡其色风衣，一手递过来那本《文物》期刊：“可以拿去看。”
他的面孔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瞳仁点墨一样黑。杜若芜看看那本杂志，顿了一下说：“谢谢您。可是这样不合适，这期刊是多年以前的，现在能收集到很不容易……”
贺晚非“嗯”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没关系。你不是喜欢考古么？”
杜若芜又犹豫了一下：“那这本杂志您看完了么？”
“不要叫我您，直呼我名字就可以。” 他没有回答问题，目光里却隐约渗出种就此盖棺定论的决断感，“就当你是借阅，回头再还给我就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九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