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女书法老师》冷杉杉

2、作派

　　自从拜师之后，我几乎每周周末都会去小院，带着自己练习的作品给雅庭姐指点，同时参加一些小院的沙龙活动。

　　虽然这期间她也常常不在家，有时开着大吉普去内蒙采风，有时在三亚的海岸边冥想，有时出国在葡萄酒庄园游玩，回来后告诉我在巴黎买了一顶昂贵的网纱贝雷帽和手套她有多么喜欢，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小院有活动的时候，雅庭姐也会特意叫我过去帮忙。以往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生活中，我以前似乎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但到了这里，我就开始习惯于当绿叶，在活动中打打杂。她似乎也很知道，我找她拜师，除了学书法之外，还想要更多。

　　小院当时正是鼎盛时期，各种各样的文化沙龙很多，我也算是长见识了。有一次退休的副部级领导来参加小院的文化沙龙，赵老师就加了叫了戏曲学院的老师和学生来表演节目，还从某个小馆请了以为厨师只做了一碗简单的面条，所有人都惊艳不已。这种活动就要所有人都打杂干活，赵耀都得一桶桶地搬桶装水。我看到他从后院搬来桶装水，雅庭姐有点不高兴地说，你小心点腰，别扭了，扭了伤到了回家还得我帮你弄。

　　戏曲学院的一个女孩脸蛋饱满，五官端秀，在后来的一次专门的京剧活动中又来了，她穿着京剧戏服，在场的摄影师们就长枪短炮地给她拍照，一位中年男摄影师对她说，你的身段很好，气质也好，很有观音像。京剧女孩似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害羞地说我确实觉得自己和观音菩萨很有缘。雅庭姐看到不屑地切了一声摇了摇头就走了。

　　雅庭姐有自己的专属摄影师，叫小陆。他们是大学时就认识了，好像是同学或是校友，有大活动的时候雅庭姐会叫他来帮忙拍照，平时雅庭姐会喜欢拍一些写真，有一组是她穿着粉色上衣、白色长裤，在小院的角落或仰望或抚枝或打坐，很多的新闻稿都用的这组图片，许多年后她还把微信头像换成这一组图，那时候真是她最美的时候。

　　小陆也很乐意给雅庭姐鞍前马后地拍照，似乎也没有什么金钱往来，他只说雅庭姐很支持他，从他大学开始就很欣赏他。我是真的很佩服雅庭姐，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愿意绕着她转呢，包括我。小陆和我靠在院子一旁的柱子上聊天，我就问他拍照有什么注意事项、应该要穿什么衣服之类，他和我说我今天穿着伞裙，上衣的衬衫就不应该这么松垮，稍微再挺一点拍照效果会更好。还和我说，女孩的衣服不能乱穿，品味和品质都很重要，讲究的女孩衣服、鞋子、配饰和妆容都是一套套搭配好的，你雅庭姐就是。雅庭姐有时候也会说我要多穿点材质飘逸的衣服才有女人味，说她本科是学服装设计的，要听她的。

　　雅庭姐在前面和人忙活，我也听到一旁有人在念叨她，说就算是赵老师的儿媳妇也没办法进市书法家协会啊。另一个人又说：加入书协好像得北京户口啊，这美女嫁给北京人才一年，拿不到。当初她一毕业本来就是在书协工作的，现在也不用工作了，多好。

　　还有一次活动，竟然碰到了自己的硕士导师。那一次活动的主题是欣赏陶艺师卡卡的作品，卡卡是燕大考古系教授的夫人，教授一头灰发长须仙风道骨，而卡卡则喜欢带着民族风的彩色头巾，时不时掏出阿玛尼的口红补妆，画风迥异但又很搭。我看到导师可激动了，但导师有点惊讶在他的私人活动场合碰到我。作为一个学渣给导师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不多，后来每次师门聚会导师都会问我还去赵老师那里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雅庭姐带着导师和他夫人参观院子，就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赵老师很骄傲地说我这儿媳妇是临赵孟頫的，进了赵家就要写赵字嘛，拿出了裱好的雅庭姐临的《洛神赋》给导师鉴赏。导师把作品凑近了认真看，对雅庭姐说，确实很用功用心，但我说了你不要介意啊，我是《洛神赋》迷，每天都拿着《洛神赋》字帖看来看去的，我觉得你这个字的落笔还可以更轻盈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雅庭姐的作品认真地发表出不同的见解，平时的吹捧太多了，多是人美字美这一类的。我心想我导真是严谨的学术人啊。雅庭姐似乎也没想到导师会当中对她的作品做出点评，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

　　逛完一圈院子之后，我们就回到院子中间，今天这里摆上了一张长茶桌，大家一边喝茶，一边把玩观赏卡卡的陶艺作品。这一系列的作品确实很好看，古意中有清新，甚至带着点可爱的花色，是大众都会很喜欢的作品。

　　导师的太太把活动、庭院、陶艺都仔仔细细地拍了下来，说女儿在国外不想回来，要给她发让看看传统文化多有趣。之前提到过的MF的总设计师张大师也在，他说我女儿也是啊，我就常带她到处来玩，现在终于肯回国了。

　　我见过张大师的女儿，是那种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长大的无忧无虑的从未受过一点委屈的乖乖女，说起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而且笑盈盈的，她一回国之后就是成为父亲时装秀和电视台艺术总监。雅庭姐和我聊起过这位大师，张大师是中国时尚界的泰斗级人物，著名的超模马艳丽就是他捧红的。而他现在醉心于艺术创作，我见他朋友圈发的都是大幅的泼墨作品，有点抽象，不是太懂欣赏。而且他虽然在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圈子里，但和老婆竟然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感情恩爱甜蜜，外人都难以想象。看张大师桀骜不驯、放浪不羁的样子，确实难以想象。当天我来的时候，没想到冷傲的张大师竟然主动和我打招呼说，你也来啦，我很开心，以为张大师从来都没有知道过有我这么一个人在院子里晃荡呢。

　　雅庭这时候连忙接话啊，说让她们回来我们三个一起玩，我可以带她们去很多地方。当时我的感觉有点难受，明明我也在，明明我也和他们的女儿们都是同龄人，但这时候我却丝毫没有存在感，我似乎只是个局外人，是我融不进的圈子。

　　泡茶的是雅庭姐，说今天是大美人泡茶，有幸有幸。卡卡一看就是直爽性格，她看到今天赵老师的夫人付太太在这么热闹的场合都没出来，就突然问起雅庭说婆婆的病怎么样了。雅庭姐没有抬眼看卡卡，认真泡着她的茶，只淡淡地说一句：快好了。

　　雅庭姐似乎和她的婆婆关系很一般。她常会说她和赵耀在一起后赵老师见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让他们赶紧结婚。可说起婆婆，则说婆婆对她管束太多，不喜欢她总社交、总游玩，也不够体贴。她有时候对我说，你还挺讨人喜欢，付妈妈都那么喜欢你、看到你就笑。付妈妈是她的婆婆，她这么叫她。我就想起来似乎她很少和她婆婆同时出现或者相谈甚欢。

　　她和她妈妈的关系更让我惊讶。有一次见她坐在院子中间的藤椅上和她爸爸用浙江方言交谈，他们就自顾自地聊着，不太理睬身边的人。看我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还会转头和我说一句，我们在聊家里生意上的事。我记得她以前的人人相册里有学习法语和财会双学位的记录，说到了巴黎是照顾家里生意。不知道她家中是什么生意，但她在人中游刃有余、让人俯首称臣的样子，确实是生意人的家庭才会有的性格。而她妈妈则是很朴素，笑起来憨憨地很善良，看起来不像企业家太太，背着雅庭姐多年前的旧BV包，雅庭姐对她妈妈很冷漠地说：你去把前面的院子打扫一下，衣服弄整齐点。这类的话说出来，和平时的她一点也不像。

　　和我印象里不像的，还有是有一天她说有一位年轻有为的才子朋友过生日，她要亲自下厨，让我一起来。那天傍晚我才赶到小院，那时候她已经找了一位女生小助理，专门帮助她打理各种事，她和我说让你来吃饭你就真的来吃饭，都不早点来帮帮忙打打下手啊。这一大桌的菜肴我看很多都是她从旁边的家常菜餐厅买来的加热过的，但在餐桌上，她却说这一大桌都是她忙活了一下午做的，大家都盛赞她的厨艺。说她果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原来也沾得烟火，大抵都是这样的评价。

　　那天西边小院没有人，她在东边的宴请，在座的都是比较年轻的书画届、金文篆刻届的人士。但我听他们聊起天来，似乎满满是对主流文化界的不满。那天的寿星是一位书画界颇有造诣的才子，他还是一个网红，当天过生日，他就带了一位他在网上认识的女粉丝来一起吃饭。白天我去看了另一位当时网上最流行的女书画家的作品展，他们都问我怎么样，我说还行。但在做的人则说，那能叫还行啊？她的作品都是不入流的，我们都看不上的。

　　嘻嘻笑笑地，很多时候我都听不懂他们的专业术语，吃完饭之后我们又到了雅庭姐的书房里，看她最新的摆设，她的朋友们也开始写写画画。

　　每一个在小院过的周末我都呆到很晚，那段时间，小院总是热闹，她也每天都在忙着招待各种客人、装修小别院，很有女主人的架势和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