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苏瓜瓜

9、9，

　　早上，我帮外公浇花。
　　冬天了，吊兰怕冷，都给移到房间里。
　　我摸摸那小叶子，坚韧的。
　　我看着自己手动的时候，手腕上那根红绳子系着的胡桃核，轻轻的晃动。
　　昨天，王一树说：“我看你害怕，这个给你辟邪，起个心里安慰。”
　　我自己也知道，是心理安慰，但挂上它之后，我的心，的确变的踏实了些。

　　然而这个夜里，我又做梦了。
　　这次，我没有梦见我的旧男朋友张行，却梦见了龙华寺门口那个残疾人。
　　在梦里，他会走路了，却还是像坐在残疾车上那么矮。
　　我动不了，他一步步的向我走近了，神经兮兮的兴奋着。
　　我看见他的嘴巴在动，仿佛说着话，但我却听不清，耳朵里嗡隆隆的。
　　他站在我的面前，谄笑着，就要抓到我的时候，我被吓醒了。

　　然后，我听到了笑声，很轻微的，但我还是听到了。
　　是小靠房间传来的。
　　我的心里凉丝丝的，因为刚才的那个梦，因为不久之前我遇到的事，也因为，小靠从来没笑出声过。
　　所以，我更担心小靠。
　　轻轻的，我把小靠的门拧开一条缝，往里面看。
　　然后，我惊呆了。

　　我竟然看见小靠的熊太在做操。
　　它站在地板上，活生生的，手脚舞动着，很认真的样子，而且，我听见了它的声音，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一边做操，一边小声叫着：“一，二，一！”
　　我觉得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浑身都在发抖。
　　在呆了几秒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冲进去，因为，小靠还在里面。
　　我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除非我在做梦，否则一只绒布做的熊不可能活过来，我也害怕，但是，我更担心小靠。
　　就在我拧着手把要冲进去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小靠在笑，只是轻轻的，但却是我没来没听见过的小靠的声音，软软的，像把我的心扫了下。
　　因为小靠的一声笑，我竟然，一时间愣了，忘记了冲进去。
　　我在门缝这看着，小靠坐在床头，眼睛弯弯着笑，这样开心的她，我从没见过。
　　我看见小靠，也学着那只会动的熊，，两只小手往上举着，嘴巴里居然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二，一！”
　　我握着门把的手颤抖起来，眼眶不住的发酸，我不敢动，我怕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我怕一动，才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的小靠，终于会说话了！
　　我就这样在门口站着，看着他们，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我看了半天，觉得这只忽然变活的熊对小靠，似乎没什么恶意，她们只是玩闹着，做操，唱歌，跳舞，这只熊似乎很讨好小靠，小靠笑，它也高兴的手舞足蹈，倘若不是在夜晚，倘若它是一只真的小熊，它的模样，倒是很滑稽可爱的。
　　小靠被它逗的很高兴，咯咯的捂着肚子笑，那个笑容，和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是鲜活的，我在外面，也无比的高兴着，因为这一刻，我虽然没加入他们，我却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走进了小靠的世界。
　　我看着他们玩累了，上床睡觉，熊太腿短，手攀在床沿上，两只脚腾空着，拼命用力蹬呀蹬的才爬上去，看到这里，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看着它在床头，煞有其事的帮小靠拉好被子，然后自己也趴下，对小靠说：“晚安。”
　　小靠笑的很甜，也跟着说了句：“晚安。”虽然还说的不大清楚，但却足以让站在外面的我，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
　　以往每天，我哄小靠睡觉后，都会和她道声晚安，而每一天，我看着她睡着的小模样，心里都期盼着，或者明天，小靠也会同样，和我道声晚安。
　　在这个夜晚，我终于听到了，即使这一声，并不是说给我听的。
　　那一刻，我忽然不再害怕，我看着一起安睡的他们，就像看着一副美好的图画，我狠命的掐了几下自己，来一遍遍确定，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我就这么看着他们，直到天亮。

　　小靠醒了。
　　我给她穿衣服。
　　小靠拉着她的泰迪熊，紧紧的。
　　我看着熊太，我说：“小靠，把熊太给阿姨看看好吗？”
　　小靠嘴巴抿着，把熊太抓的更紧些。
　　我说：“小靠，上次阿姨没把它洗干净，今天阿姨休息，有空，我帮熊太再洗个澡好吗？”
　　我指着泰迪熊说：“小靠，你看，熊太的脸好脏。”
　　小靠眼睛垂下来，似乎在思考，然后，她的手松了。

　　小靠跟着外公在客厅里吃早饭。
　　我把熊太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左看右看，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布熊，我戳戳它的眼珠子，就是玻璃的。我拼命的晃它，又捏它的脸，摸来摸去，都是棉花的。难道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都是我的幻觉吗？
　　我把它拿到卫生间，我说：“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变活了。”
　　它一动不动，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玩具说话真的很傻。

　　想了想，我拿出一把剪刀来，我上下比划着说：“从哪入手好呢？”
　　这时，一个细细的小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姨姨，你想剪了我啊？”
　　我蓦地后退了步，摒住了嘴巴里几乎要蹦出来的尖叫，一把把剪刀对着它，我看着熊太晃晃脑袋在洗脸台上坐起来，小身子有些抖，看着我，说：“姨姨，你把我晃的好晕！”
　　我吁了口凉气，虽然它小小的，但又看到它动了说话了，我还是心慌的厉害，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熊太的耳朵耸耸，说：“我不是东西，我是熊太，姨姨。”
　　它说话的样子完全像个小孩子，而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我把剪刀往前伸了伸，说：“你别打哈哈，信不信我一下子剪了你！”
　　熊太看看我，头耷拉下来，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的。”
　　不知怎么，我蹦出一句：“谁会喜欢一个妖怪！”
　　我说了这句话，熊太一下好像呆了，我惊讶的看着它的小玻璃眼珠里竟然溢出小泪珠来。
　　我说：“你哭什么？”
　　它抽泣着说：“姨姨说我是妖怪，我伤心了。”
　　又说：“姨姨，你真的不喜欢我的话，就把我剪了吧。”
　　它的小胸脯挺起来，看着我，比划着自己的胸膛，它眼泪汪汪的说：“姨姨，我的心在这，你剪吧，要快一些，这样，我在死之前，就能看见那个人，在我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
　　然后，又小心翼翼看我一眼，问：“姨姨，我没有了心就不是妖怪了，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和小靠在一块吗？”
　　这只熊的样子太可怜了，而且讲的话我也越听越耳熟，看着它，我居然问了句：“我怎么觉得这动作眼熟呢？”
　　熊太听了很兴奋，说：“姨姨看出来了？我跟电视里重播的大话西游学的，周星星是我的偶像！”
　　我看着它，它摸着自己小胸膛夸张的小动作，是有点像周星星。
　　然后，它又小心翼翼看我一眼，问：“姨姨，我没有了心就不是妖怪了，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和小靠在一块吗？”
　　我说：“你这么滑头，我不能让你和小靠在一起。”
　　熊太听了，头又一下子垂下来，肩膀耸耸，像泻了气，熊太说：“我还以为姨姨会喜欢我这样呢，我只是想让姨姨开心点。”
　　我看着熊太的小胸膛，那里面真的有一颗心吗？
　　其实，坦白说，这只小熊，很好玩。

　　我们僵在卫生间里。
　　这时，外公在外面敲门，我看着熊太马上四仰八叉躺下，然后，似乎觉得不好，又爬起来迅速换了个姿势趴下，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布熊。
　　我笑了笑，即使还对它有戒心，但我好像有点喜欢它了。
　　外公在外面说：“小珠，熊洗好了吗？小靠要了。”
　　我打开门，小靠正眼巴巴的站在门口。
　　我把软手软脚的熊太递给小靠。
　　小靠把它抗在肩上走，这时，我看见，耷拉着脑袋的熊太，滑稽的朝我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