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半书（无限流）》酷暑不熟

358、索哈莱之泪（67）

　　坠落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是周围没有一点光线，在这里眼睛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邢桉试图伸手。

　　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了他的一切，且这个通道完全无法用身体丈量直径，因而更加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大。

　　这种感觉实在是似曾相识，在紫缘酒店之时，那位神秘莫测的姬将晚域主也用同样的方法将伊栀送走。

　　在长长的甬道之中栀总的心理变化堪称是坐过山车级别的跨度，在事后栀总提及这件事后也是恨不得给姬将晚来上一拳。

　　据说本来真的要锤上去了，然而最后姬将晚只是用那双邢桉看上去颇为无辜的眼睛盯着栀总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传递给栀总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最后栀总还是未能付诸行动，只是气呼呼的抱臂囫囵说了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反正直到现在，邢桉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俩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理智告诉他，伊栀和姬将晚之间藏着什么秘密，他是知道伊栀可能在很久之前救过姬将晚，但是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跨越着时间和空间，是现在的自己甚至是现在的栀总没有办法探查的。

　　但无论怎么说，姬将晚当时是要送走伊栀的，而且凭着那救命之恩和请人帮忙的立场，姬将晚也不可能蠢到主动去加害伊栀，但是现在他的情况又和当时的伊栀有所不同。

　　他先是在远离沙尘暴的过程中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自己耳边笑，当时他就已经起了攻击的想法。

　　但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危险来自脚下，你说正要攻击脚底下给来个洞，这不是让不会飞的人类直接掉下去了吗？

　　这洞来的无声无息，就像脚底下是突然出现的空洞，虽然踏上原来的位置时间尚短，但是邢桉却可以断定在脚踩上去的时候确实是实心的，脚底的沙面就是在他踩上去后不见的，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空间。

　　如果说空洞的出现是能力者的能力具象化的表现，那么有这种能力的人其E.F必然属于空间系。

　　而且有能力搭建出这种稳定且持续的空间的人能力必定达到了M级，而据他所知空间系能力达到M级的人只有一个……

　　方易过……可是方易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只是卡萨鹤鸣主导的一个意识世界。

　　而方易过在她所处的时间段里应当是和栀总在一起，那么她不可能出现在卡萨鹤鸣的意识世界并对意识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造就了空间的能力帮助自己脱困，进入这个世界至今没有消息的邢宙还是……卡萨鹤鸣。

　　邢宙的能力是感召元素，这个元素的界定其实是非常广的，也可以说邢宙的能力本身就是一个Bug，这个元素可以是朴素元素。

　　也可以是元素周期表上的元素，又可以是各种能提及的各种符号，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空间和时间，因为它们都是元素符号的一部分。

　　而且看样子以邢宙的能力也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E.F效果。

　　至于卡萨鹤鸣……

　　历史上也确实没有提到过这位举世无双的皇女殿下的E.F究竟是什么，是空间系的能力者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而且卡萨鹤鸣也一直是以皇储的身份被培养的，拿现在的考核等级来看，这位皇女的能力必然不会低于M级，所以也确实有可能。

　　重重猜测以及目前所面对的一切让邢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咬了咬牙，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以免落到地面的时候冲击太大导致骨折。

　　邢桉刚一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双大手抱住了自己的腰，紧邻着邢桉感觉到自己被什么庞大的事物环抱于怀中。

　　邢桉转过头，发现加勒K不知何时从他的口袋中钻了出来，将身体扩大到原先为他挡雨的大小，并且在这之后调转方向，将他紧紧护在怀里以免落地的时候对邢桉造成什么冲击。

　　但是现在的加勒K动力系统受损严重，已经没有反重力装置维系飞行状态，他是要拿自己给邢桉当肉垫。

　　哪怕他身上的材质是罕见稀有的白铭材料，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受损程度必然不会太乐观。

　　邢桉：“加勒K，我没有命令你出来，为什么要出来？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加勒K死死抱着邢桉，深怕这家伙倔脾气一上来就要挣脱他，确认以邢桉的力气没办法挣脱后，他才一板一眼的解释道：所有召唤物都以自己主人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优先级，而且我并不认为您有在高空坠落能安然着陆的经验和能力，经过评估后我认为您需要我的帮助。

　　邢桉：“这要是摔下去，你真的要被砸的稀巴烂了。”关于反重力装置损坏的问题，其实加勒K也有应急预案。

　　他的背部有着可以切换大小的气囊，在快要落地的一瞬间气囊便会从背部配置的装置中出来，进而避免加勒K因为飞行引擎受损从高空坠落导致机毁人亡的情况。

　　不然每次可能会出现飞行引擎坏掉都要掉下去坠毁，邢桉的钱包早就支撑不住了，不过即便有这样的保险机制，也难免会有出现纰漏的情况，比如说先前在无边之塔外围。

　　虽然那可能只是幻觉并不是真实的，但是也可能存在他们二人同时失去意识，安全气囊可能会故障的情况，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他能百分百确定的情况。

　　明明是粉身碎骨的事情，但是加勒K看上去好像很无所谓，甚至还能学着人类开几句玩笑缓解邢桉隐隐的紧张情绪：我想您担心的应该是维修账单的金额。

　　毕竟您也知道，只要核心不死，损坏的不过是我的躯壳，若是核心不在，即便加勒K的躯体保养的如何完善，这具躯体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邢桉：“混蛋，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还想说些什么，加勒K的背部突然弹出安全气囊，这意味着加勒K即将触及到地面，安全气囊感应到并提前弹出。

　　随即加勒K被扩大的气囊护住，等到身体完全适应之后他才收回背部的安全气囊，并确实周围没有危险才慢慢放开邢桉，并在同时照亮了这附近的一小部分区域。

　　邢桉从加勒K身上跳下去，打开终端的照明系统想要看看这里是哪里。

　　结果还没打开灯一双枯槁的近乎骷髅的手从黑暗中穿了出来，直直的碰到了邢桉戴着终端的手的手背，那触感像是久泡在水里的烂树皮，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邢桉猛地缩回手，借着终端的光看到了那双手的全貌。

　　他的手指细得像芦柴棒，关节处肿大变形，皮肤紧紧地绷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

　　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湿泥，指甲缝里更是黑黢黢的，像是嵌着永远洗不掉的污垢。

　　这双手就那样静止地悬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抓住什么。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见到这种诡异的东西，邢桉并没有被吓到，只是警惕的看着这双手，另一只手早就握紧了……雨伞，只要这双手企图对他们做些什么就发起进攻，邢桉就发动进攻。

　　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邢桉的注视，缓缓地、缓缓地从阴影里探出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和手一样干瘪，眼窝深陷，像两个黑洞，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的鼻子已经塌陷，嘴唇萎缩成一条线，露出几颗黄黑相间、参差不齐的牙齿。一股比手更浓烈的、混杂着腐土和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稀疏的头发以及这面庞让邢桉一时间无法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只见这人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盏油灯，那盏灯的灯芯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响，在邢桉到来之前这死寂黑暗里唯一的声音。

　　油灯的光晕范围极小，只能勉强照亮他身前两步的地方和他的上半身，那人身上穿着破旧的防风披风。

　　但是正如他的手上带着湿润，那件披风也早已湿透，沉甸甸地贴在人身上，像一张冰冷的、密不透风的网。

　　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水流顺着披风的缝隙钻进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原本挺括的布料此刻完全失去了支撑，软塌塌地裹着身体，连呼吸都仿佛带着潮湿的重量。

　　这人似乎也是刚才从暴雨滂沱的地方出来，就和邢桉一样，难不成……这位老人家也是从刚才的暴雨之下落到了这里？

　　邢桉暗自猜测着，但眼前的这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邢桉，邢桉甚至怀疑那副眼眶之中的眼珠就像一个装饰品，完全没有视物的能力。

　　甚至看上去就不像是人，想到这里，邢桉视线下移，终端的光也随着他手腕的位置渐渐下移，完全照亮了这位老人。

　　看到这位老人身下的影子，邢桉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苦恼自己实在是过于疑神疑鬼。

　　然后，那只枯槁的手缓缓抬起，指尖颤抖着指向邢桉又指向邢桉身后爬起来的加勒K，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那双无神的眼睛中似乎多了一些光亮，他囫囵张着嘴，发出的声音是如此沙哑，但是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您……自天上而来？”

　　邢桉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的一愣，他看着这位老者，没有弄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啊……嗯……”

　　听到邢桉的肯定，老者显得更加欣喜，他咧了咧嘴，像是在一张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上，用指尖划出几道深刻的纹路。

　　老者颧骨下方的凹陷更深了，眼窝像两个黑洞，连带着松弛的眼皮一起堆出褶皱，可以看出笑的是真的很开心了。

　　随后老者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邢桉的手：“请这位大人随我来，您的到来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崭新的黎明。”

　　话音刚落，邢桉还想说什么结果直接被老者拉走了，没想到这老者看着弱不禁风，力气却这么大，居然直接拖走了邢桉。

　　邢桉试着挣脱，但是老者头也不回的用着那沙哑的声音说：“您现在若是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沙漠地区每当出现这种气象，整一片区域都会变成汪洋，没有任何人能容身的地方。”

　　邢桉瞳孔蓦地放大，他咽了咽口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和我来，您就只能知道一切的答案。”

　　邢桉：“……”

　　他从何处而来，其实从他身上就能看出端倪，且这位老者也是一副从暴雨之中出来的打扮。

　　显然在他们逃脱之前这位老者也在暴雨中行走了很久，可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沙漠地区变成了一片汪洋，没有人能容身的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暴雨只要开始下就不会停，直到把整个沙漠地区都变成海洋吗？

　　邢桉看了看那老者抓着自己的手腕，这家伙似乎很怕自己逃脱，抓着他手腕的劲用的很大，强行突破之后他也无处可去，倒不如跟着这位老者，也能找寻邢宙和卡萨鹤鸣的下落。

　　想到这里，邢桉冲着身后的加勒K点点头，加勒K接收到指令后迅速变小落到邢桉的肩膀上，而后邢桉又将雨伞收到空间终端之中。

　　邢桉试探性的开口问“我们要去哪里？”

　　老者回答：“如果您在沙漠中行走的时候注意到某些奇怪的地方，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您一定不会觉得陌生。”

　　邢桉抿了抿唇，神情复杂：“……奇怪的地方……除了气象之外唯一能让我觉得奇怪的也只有……”邢桉想起了那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瓦片，忽然睁大眼睛，难不成……是那个？

　　老者像是感受到了邢桉的惊讶，头也不回的说：“没错，就是您想的那个。”

　　走过一段路之后，老者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停了下来，他举着油灯的手慢慢抬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对邢桉说：“我们到了，来自天外的大人。”

　　邢桉看到这幅景象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长叹一口气：“没什么，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一捧清泉带来新的生机，想要神明垂怜，想……去到太阳底下生活。”

　　邢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