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五代

20、幸福不乖

　　不知道是谁说过，有时候一分钟很长，有时候一分钟又很短。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特别快，就像山风，总在人们还来不及抓住的瞬间就呼啸而过，只留下无迹可寻的记忆。
　　大二的时候，魏庭去了美国。
　　学校跟美国一个医学院一直有做学术上的交流，大三每个专业都有一两个学生可以作为交换生过去那边学习，为期三年，直到大五毕业，回来可以领双学位。魏庭的学习一直都是年级里拔尖的，又在老师面前混得开，名额自然有他的一份。
　　“我去教务处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你的资料跟学习成绩，年级第一呢，不错啊。只要你大二还保持这个水平，明年你也可以过来美国找我了。别怕人生地不熟，到时我罩着你。”
　　送魏庭去机场的时候，他这么说。陆健一笑了笑，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贾跃在这里，他并不想离开他那么远。毕业后能跟他在一起，在同一个城市里找份工作，有个家，就够了。
　　那时候，陆健一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比全世界都多的幸福，也以为这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老去的那天。谁知道原来自己拥有的幸福脆弱得不堪一击，谁知道原来幸福不会乖乖听话，一直延续……
　　谁知道呢？

　　大二那年的情人节，陆健一的外公病了。陆健一跟着爸妈回老家照顾外公，没有跟贾跃一起过。所以开学之后，贾跃就闹着要过白色情人节。

　　“呸！对着你，我就不该心软。你个以德报怨的混蛋！”陆健一眯着眼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贾跃在电话里苦苦哀求，要自己一定要过来一起补过情人节。都是自己一时心软，特地请了假就过来了。结果，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拉上了宾馆！
　　看那支润滑剂还有套子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早有准备的了。虽然昨晚自己也挺享受的，但今天一醒来，陆健一就后悔了。腰酸得根本站不起来，那个地方也是隐隐地痛。更不可原谅的是，这家伙昨晚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把自己的眼镜给压坏了。
　　陆健一越想越气，抓起一个枕头就冲后头正给自己按摩的贾跃扔了过去：“会不会按摩呢你？越揉越疼！混蛋，赔我眼镜！”
　　贾跃偏头躲过飞来的枕头，手下越发轻柔地按摩着，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还是笑傻了的那种：“好嘞，我老婆要啥我就给啥。等你觉得好了点儿，咱们就出去买。这儿还酸不酸？力道会不会太大？”
　　“我呸！谁是你老婆？我是你老公！轻点儿！”

　　说好了出去买眼镜，可等到陆健一勉强能行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两人在宾馆一楼吃了些东西，退了房，就打的过去天河城。那地段比较繁荣，眼镜店什么的，多得是。
　　选镜框的时候，两人出了点分歧。陆健一戴惯了黑框眼镜，觉得成熟稳重又低调，贾跃却中意金边的。
　　“瞧这金边眼镜，戴上去多适合你，多符合你以后的职业。你一戴上它，那档次噌地一下就上升了。从斯文败类晋升到优秀的斯文败类，区别多大啊。”贾跃拿起镜框，拼命劝说。
　　陆健一气得咬牙：“也好过你禽兽不如！”
　　后来，陆健一还是选了那个金边眼镜。对于贾跃那小狗一样眼神，陆健一从来没办法拒绝。
　　等着眼镜师傅调配的时候，陆健一趴在玻璃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忽然听到贾跃有些疑惑的声音：“林师姐？”
　　陆健一转过身子，贾跃指给他看：“那儿呢。正要上天桥那个。啧啧啧，师姐不论什么时候，永远穿得这么火辣。瞧瞧那身材，啧啧……”
　　陆健一拧了他一下，眯了眼睛看去。深度近视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靓丽身影，高挑修长，犹如一条美丽的美女蛇。

　　*** *** ***

　　青春是一件奢侈品，上帝自己拥有的也不多，所以他吝啬地只让每个人轮流经过它一次。可惜，几乎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在尽情挥霍着，不懂珍惜。
　　陆健一从没想过自己跟贾跃也会有闹翻的一天，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小到当一个星期没联系之后，陆健一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跟贾跃吵架了。
　　所以当在宿舍门口看到贾跃的时候，陆健一除了意外，便是满满的开心。
　　陆健一抱着书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自己站到他面前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不能太过雀跃，免得让他小人得志。但又不能太冷淡，免得让他难过。
　　陆健一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表情，就看见贾跃抬起头。
　　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布满血丝，鼻子也红红的，像是好几天没刮胡子的样子，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我跟师姐上床了……”

　　“我跟师姐上床了，就在昨天晚上。”陆健一听到贾跃用嘶哑的声音慢慢说着，一字一句，锋利得像刀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部门周年庆，大家一起出去庆祝。你知道，我最近跟你……心情很不好，就喝多了，到最后不省人事。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跟她躺在宾馆的床上，我们俩……都没穿衣服……”
　　陆健一看了眼走廊外的天空，云层很厚，一团一团的，有种快要压下来的错觉。眨了眨眼睛，云还是云，天空也还是那天空，错觉而已。
　　周围很吵，周末的下午，不闹腾点就不像男生宿舍了。游戏声，吵闹声，倒水声，什么声音都有。
　　真的很吵。
　　可是陆健一听到的吵杂声却不是这些，而是一种轰鸣声，源源不断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吵得陆健一脑袋有些晕沉。陆健一知道，这是坍塌的声音，是自己的世界在分崩离析。一大片一大片地崩溃，掉落下来的碎片砸得自己痛苦万分。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好冷……
　　陆健一抱紧了书大口大口地喘气，全身不停地抖着，眼前有些发黑。
　　“小黄……”
　　这一声小小的呼唤让陆健一回过了神，刚好看到他伸手过来，顿时理智全无。陆健一捧起手里的书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一本换过一本。
　　“别碰我！你这肮脏的王八蛋！拿开你的脏手！混蛋！”
　　书扔完了，冲上去拳脚相加，一拳又一拳，狠狠的。
　　“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混蛋！”
　　地上的书角在贾跃额上留下一行血迹，书页四处散落着。贾跃什么话也不说，默默承受着陆健一的所有怒火，脸上是无限的悲哀。
　　怒骂声跟殴打声早已惊动了其他宿舍的人，有人上来劝架，把陆健一拉开，有人把贾跃扶起来，拿了纸巾捂着伤口。
　　“有话好好说嘛，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是吧？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冲。坐下来好好谈谈，大伙都消消气，事情就好办了嘛。这位同学，你需不需要先到校医室看看？我保证，陆同学会出一半的医药费的。”
　　陆健一被隔壁宿舍的人拉着，喘着粗气盯着对面的贾跃。他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全身狼狈不堪，眼里的血丝更重了。
　　周围的人还紧张地观望着形式，深怕陆健一再次发狂打人，有人还在不断劝说自己冷静。陆健一突然觉得这一切无比的滑稽，像一场彻头彻尾的黑色幽默电影，搞笑得无与伦比。
　　事实上，他也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停不下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他挣开了拉住自己的双手，边笑边往后退，终于一个转身冲下了楼梯。
　　“陆健一！”

　　贾跃找到陆健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垂着头坐在花坛边上，安静得仿佛快要跟这黑暗的夜晚融为一体般，毫无生气。他坐的地方就离自己几步远，迈开大步也许一步就能碰到他的肩膀，贾跃却觉得此刻是这么多年来自己跟他离得最远的一次。
　　“别过来！”
　　陆健一有些干涩的声音成功制止了贾跃踏出的脚步，他停下来，无措地站着。
　　“别过来……就站在那儿，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贾跃喉咙里滑动了两下，有些哽咽：“小黄……”
　　他看见陆健一慢慢把腿屈起来，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有些轻微的抖动。贾跃不知道陆健一有没有在哭，但这样的陆健一却让他难受得想哭。明明说过不想让他难过，看不得他受委屈，自己此刻却成了欺负他最深的人。
　　过了好久，贾跃才听到陆健一开口：“你跟她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贾跃别过头，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难堪：“我……我问她是要我赔钱还是让我负责，她说……再等一个月看看，如果……如果有了孩子，就听我的，要打掉还是生下来，由着我……”
　　“如果真的有，你要打掉吗？”
　　贾跃苦涩地笑了出来：“你知道我不可能忍心看着孩子没了的……”
　　“也是，你虽然混蛋，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贾跃转过头，看见陆健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头依旧低着。
　　“那你便回去等结果吧，一个月后到底怎么样再看你自己的决定。我走了，宿舍快关门了，我就不留你了。再见吧。”
　　贾跃上前一步，嘴巴张了张，双拳紧紧握在身侧：“那……我们呢？”
　　陆健一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脸色是贾跃从未见过的苍白：“什么我们？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有什么我们？！从今以后，便是你跟我，没有我们。”
　　贾跃心里仿佛让碾过一般，痛得要命。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抱一抱陆健一，却被他迅速地躲开了。
　　“抱歉，我一想到这双手抱过别人，我就觉得恶心……你快回去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不管结果如何，好好对她吧。”
　　贾跃空落落地伸着手，看陆健一惨白着脸说着，用那让自己沉醉的双唇，宣告彼此的结束。

作者有话说

　　如果宣布到这里结束，会不会被人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