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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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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岁城。
内海的设施还没完善之前,免不得被人窥见一二,这也是内海有宝藏的谣言愈演愈烈的原因之一。
不堪其扰的龙君一挥手,在数百里之外起了一座新城,外表与岁城一般无二,开始对外宣称岛上的城只是一个蜃影。
随着人类的生老病死,真相也被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中。
“你这地方真不错,嗯?这些人是哪来的?”
“诶,这块儿冰真好看,是你做的吗?”
“……”
龙君没有理会初篁的唠叨,惯例在岁城上空巡视一圈,便遁入海底。
初篁自己一个人许多年,这会儿一个人也玩得起劲,将岁城上下逛了个遍,最后停在一座冰雕前。
岁城远离尘世,生活缓慢而悠闲,来往行人路过雕像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虔诚地祈祷一番才离开。
初篁看了看那雕像,并不神圣,也不庄严,然细节生动,看得出雕刻者十分用心。
“笑得挺可爱的。”
旁的人听了,笑道:“我们君后自然可爱。”
初篁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没见你们龙君的像?偏立个君后的,他很灵验吗?”
那人敛了笑,莫名有些惆怅。
“君后原是岁城人,后来去了,临终前让龙君看顾我们这一城的人,等着他回来。这像是龙君立的,睹物思人罢了,岁城的百姓也都盼着他们早日团聚,一来二去也就成了传统。”
“我看这岁城都是些普通人?”
“是咧。修仙的在我们这里过不下去的。”那人摆摆手,端着铺满新鲜蔬菜的簸箕离开了。
初篁逗留了一两日,黑龙没有再现身,他也觉得无趣,便出了内海,往外州去,试图给自己找块地盘。
现如今,故人再见,各有所得。
“不请我去岁城坐坐?”
龙君看了看怀中人,挥袖招来一片云,驮着这群人穿过宽阔的水面,送到岛上。
东渐的脑子逐渐清醒,悄悄动了动,试图从这人的怀里溜出来,结果被他一眼定住。
初篁看着龙君着急忙慌想带人走的模样,笑了笑,出声道:“你让他跟我徒弟先去城里逛逛,我们去叙叙旧。”
龙君回过头,望了他一眼,两人暗中传音一二,点头应下,将人放下,摸了摸东渐的头,解了他的定身,带着初篁往城中的住处走。
岁城靠在山上,龙君的府邸则在城中最高处,往外看就能将整座城收入眼底。
“说罢。”龙君的脸色不太好,话也不太客气。
“你感觉到了吗?”
初篁靠在栏杆上,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龙君自初篁上次来访后,便不再同以往一般沉睡,不时会入世了解一些情况,故而初篁现在说的什么,他很清楚。
“那又如何?只要在这里,我便能护住他。”
初篁笑道:“可是他和我一样,是个人。”
龙君往前走了一步,与他并排站在栏杆前,望向天边,并不言语。
“是人,就会有感情,他这辈子就只能活在愧疚中。”
初篁掏出雪蜜啜了一口,像是在和身旁的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人啊,是真的很奇怪。明明不是他的错,却会为此而愧疚。”
“我说过,灵是不变的。”
初篁举起酒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笑道:“那又如何?”
“那你有没有想过,死的那些人,他们的灵力去哪了?”
初篁的酒壶应声落地。
龙君也不多废话,留了他自己在此处想,转身去找东渐。
他的岁岁终于回家了。
另一头,东渐从进城开始,就受到了居民的夹道欢迎,虽然不明所以,然礼尚往来,他一一笑着回应,笑得脸都僵了。
最后他被迎到一座雕像前。
雕像的脸,和他一模一样。
随后,东渐又在热心群众的口中,听说了这个故事。
东渐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从来没想过前世今生这种狗血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前看电视剧,只觉得主角矫情,缘分这样深,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怎么还生气再来个虐恋情深呢。
到了他这儿,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一个素味平生,但十分优秀的人突然说他喜欢上了极度平凡又普通的你,大约是个人都会怀疑一下的。而他的前世是什么模样,他只能通过别人口中的描述来还原,难免失真。
而龙君喜欢的,到底是前世的他,还是现在这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他?
同样的灵魂,却被时间切割成了两个独立的人格。
东渐想了很久,最后想到: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是直男。
于是来接人的龙君惨然被拒。
是夜,初篁在府里找到一座僻静的小亭子,准备来一番对月自斟自饮,不想龙君突然找上门来。
他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奚落道:“怎么?被拒绝了。”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龙君叹了一口气,“可我是龙。”
初篁忍住,才没把刚喝进去的果酒喷到他脸上。
“他不喜欢男人?”初篁反问道。不等龙君回答,他又说道:“晋窅然那么漂亮的女人,他不为所动,一见你就看傻了,这叫不喜欢男人?”
龙君给了他一个眼神,看样子很是满意这一番言论。
“他大约还是不安罢。”
“能不安什么?”
“担心我喜欢的不是他。”
“你怎么想?”
“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我亦非他喜欢的我。我也在担心他不再喜欢我。”
隐在暗处的东渐面红耳热,鼻子还有些发酸,怕被人撞见丢了脸面,小心地退走了。
……
“你是故意让他听到的,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真君也不遑多让。”
两个老妖怪相视一笑。
“真君深夜在此,所为何事?”
“说来话长。”
“告辞。”
“诶诶诶,”初篁拉住龙君的广袖,“长话短说,长话短说。”
龙君又坐回来。
“我有个徒弟,想和我在一起。”
“那便在一起。”
“可是我活不长了。”他望向月亮,十五,满月。
“它有动静了?”
“动静还不小。”
龙君只是笑,站起身,施施然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有时候我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初篁酒量十分不好,这一杯果酒下去,就上了头,大声喊道:“我不傻!”
夜空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远去的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