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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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从背后出现，将初篁拉入一个柔软又冰冷的怀抱。
他说：“别哭。”
声音非常之难听，粗砺嘶哑，还混杂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密集又细小。
迹雪这块冰从来没这么柔软过，音色也是陌生的，情绪崩溃中的初篁没认出他来，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被他这么一闹，迹雪原本堪称完美的胸腹肌凹陷下去，手臂也变了形。
很快，初篁感到胳膊传来的阻力不对，回头才认出来迹雪。
那张让初篁最满意的脸也变样了，五官软塌塌的像是要化掉。
初篁低头，看着那只被自己拉长的胳膊，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鼻头一酸，原本被风干的眼泪又有失控的趋势。
真丢人。
与此同时，南明的另一头，东渐问道：“我们在躲什么？”
龙君不回答，专心致志地把灵力往他经脉里灌。
“有点撑。”
“等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是多久？”东渐面色不善，“谜语人没朋友哦。”
“但是有男人。”
东渐老脸一红，闭嘴了。
龙君也不想做谜语人，可有些话挑得太明了，容易被天道盯上。他当了那么久的鳏夫，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自然要小心谨慎。
迹雪已经下场了，照阿罗耶的行事作风，下一步就是无差别的洗牌。
妖族对灵的亲和力比人族更强，好处是吸收灵气很容易，坏处是，被吸收灵力也很容易。
现在多往东渐那塞一点，以后共同财产就多一点。
多一点是一点。
趋利避害是生灵天性，龙君在做资产管理的时候，落川正在想办法把自己的本体往外送。
灵气已经开始流动了。
初篁有所觉，但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上这微弱的变化。
他想摸摸迹雪的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要是十年前，有人告诉初篁，你小徒弟很脆弱，初篁一定让他御剑滚。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害怕把迹雪摸坏，明明他以前都是用薅的。
最后是迹雪往前了一步，用他柔弱无骨的手覆上初篁的手背，俯身低头，把自己的脸放进了他的手心。
“师父，”他说，“对不起，我没听话。”
初篁强行镇定，但没能驯服自己的发声器官。他哽咽道：“和你没关系，都是师父的错。”
迹雪的脸还靠在他掌心里，所以他没有错过迹雪轻得不能再轻的摇头。
“师父说的都对。”
初篁哭笑不得，道：“小孩子才分对错。”
迹雪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破坏了原本凌厉的眼型，只那一双眼珠里的光，从未熄灭。
他凝望着初篁，百年如一日。
嘴角牵起一个不算笑的弧度，迹雪问道：“那大人呢？”
初篁努力配合着，也笑道：“大人自然都是对的。”
两个人，一个血呼拉擦，一个粉碎性全身折，就这么靠坐在一起，在一片兵慌马乱里闲聊。
“你又何必执着于对错，天底下就没有尽然对的，错的也不尽然都是错。”
迹雪的眼神有一点飘忽，显然是在想什么东西。
“那卫询想做的事也不对吗？”
“那只是对大多数人更好的一种选择罢了。他做的事，对少数人来说，并不是好的。”
“师父。”
“嗯？”初篁回望进他眼睛里。
深邃又沉静，让初篁心安又心慌。
果然，他的预感应验了。
“我是大人了。”
“我要去做对的事了。”
初篁瞳孔剧烈收缩，想伸手去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爬不起来。
结界内的灵气，在场妖怪的灵力，扑天盖地地朝迹雪涌去。
就像是蓄满水的池子放开了排水口。
离排水口最近的初篁首当其冲，成了第一个被吸干灵力的受害者，这才没力气在风暴中站起来，也没能抓住哪怕是一片衣角。
水落石出。
原本寂静的空城，四面八方响起了此起彼伏兽吼。惊慌失措，品类繁多。
连龙君也难以维持人形，变成黑漆漆的长条小龙，被东渐捡起来揣进怀里。
缺少灵力支撑，原本坚不可摧的树根被灵气风暴轻易撕碎，搅成漫天的木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积了两人多高，将南明城中大半建筑埋没。
天色豁然明朗。
越靠近漩涡中央，灵气浓度越高，已经成了肉眼可见的金色。
初篁趴在地上，死死盯着最中心那一抹黑色，手指扣进石板里，目眦欲裂。
他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吐口血才最能表达自己气急攻心、五脏俱焚、悲痛欲绝，奈何身体素质太优秀了，地板都抠破了手上却连个擦伤都没有。
＊＊的！＊＊＊＊＊＊＊＊＊！！
狂风渐止。
迹雪浮在半空，外貌已经恢复如常，姿态显得很放松。天光打在他身上，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他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闪着光的眼睛始终追逐着初篁的身影。
他启唇。
初篁听见轻柔又微弱，空灵又渺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父，你看，下雪了。”
初篁不喜欢这样的声音，他宁愿这个声音和之前一样难听。
这是灵魂发出的声音，通常被叫做遗言。
猩红的双眼太久没得到休息，干涩得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迹雪很少笑，初篁以前总想着逗他，可如今，他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上，让他永远笑不出来。
这都是报应吗？是他过去做的事太过火了吗？
初篁不停回想，反思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最后想起来的，都是那些和迹雪度过的，平淡又无聊的岁月。
他恍然大悟，这就是了。
神仙和凡人相爱是犯天条的。
东渐操纵所剩无几的灵力，突出木屑的包围，捧着小龙稍稍朝那两人靠近了一点。
“他看起来不太好。”
龙君蔫巴巴地趴在他掌心，像蛇一样拿尾巴去缠东渐的手腕。听到他说话，才大发慈悲地朝那一边看了一眼。
岂止不太好，看起来像要疯了。
龙君腹诽道。
他也只能闭嘴，这事换他也疯，没资格嘲笑别人。
“迹雪看起来也不太对，这大夏天的，六月飞雪？”
龙君这回抬了抬头，疯狂拿尾巴扫东渐掌心，示意他快走。
东渐刚御剑飞出南明城，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空气都结了霜。
原本被木屑盖了一层的南明城，又被霜雪盖了一层。
“总感觉有点舒服。”
龙君晃晃脑袋，从他手里跳下去，一转眼又恢复了人形。
他闭了闭眼，呼出一口白雾。
“灵气变浓了。”
时代要变了。
初篁仰面躺在雪里，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时代变不变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那个被留下来的“少数人”。
作者有话说第113章 第 1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