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某某某的花束》茶深

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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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知以为崔诗带他去的会是那种常见的大型综合医院，再不济也应该是个疗养院式的建筑群，他们的车越开越往荒处去，最后周围连一个高一点的建筑物都没有了。穿过好几个卡哨，铁门，何知从车子里往窗外望，雪白的高墙上布有更高的电网，像是什么野生动物园的边沿。

　　崔诗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哨兵神游症会变得非常危险，作为一个不确定因素，所以设施一般都是和塔分离的。”

　　“神游症……是什么？”

　　崔诗把车停在一栋四四方方像一个盒子一样的建筑物前，并没有下车。“哨兵能成为战争的主要战力，来源于他们发达的五感和肢体。就像是狗的嗅觉比人类敏感40倍，普通人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是20到20000赫兹之间，蝙蝠却能听到120000赫兹。在战争年代，这些都是取得胜利的关键，然而放到我们日常生活中，我们感觉悉数平常的气味，声音，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就像是这个车内广播。”

　　车里正播放着一首像是天气预报结束后会播的钢琴曲。

　　“现在是我们听到的，但是在他们耳朵里，”崔诗缓缓地扭动按钮，“就像这样。”

　　车是好车，音响也是好音响，正因为如此，在崔诗把音量拧到最大的一瞬间，何知感觉像是被音浪轰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被安全带勒得肋骨疼，声音像是有了实体重重砸在他身上，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崔诗笑嘻嘻地又把音量调了回去，“他们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放炮仗。这就是神游症。”

　　宋云燃那种疼到眼睛都失焦的痛苦，具象化开来，就是这样的吗。

　　“走吧，下车吧。”

　　何知按了按耳朵，里面还在嗡嗡地耳鸣着，站在那栋盒子建筑物前，咽了口唾沫，“有治好他们的方法吗？”

　　崔诗站住扭头望他，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向导结合。我指的是那种深度结合，两个人的精神图景互通，只有精神图景完全被破坏了的哨兵才会陷入神游症，就像是你一个人住，你的房子着火了你不在家就没人救，虽然你的邻居可以帮忙在外面喷灭火器，但是终究是进不去，火灭不灭看天意。但是如果当你有个伴侣，伴侣在家就可以把火灭掉一样。”他笑了笑，“所以战争时期两军对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对面的向导。”

　　长相艳丽的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无端更让人觉得悚然心惊。

　　何知说：“……我听说，向导比哨兵要少很多。”

　　崔诗仰头看着这栋光滑的，没有一个开放式窗户的建筑，低声说：“是的，以前战争年代，就连普通人，人均寿命三四十岁也不足为奇，可是现在，还是要想尽办法救他们。”

　　也许是因为崔诗是向导，听说向导都是气质就很有亲和力的，何知觉得这时候的崔诗，没有那种异能人惯常而不自知的不带人气，此时她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叹气。

　　虽然楼层不高，但是平面面积很大，被切割成无数个小房间和走廊，全部都是密闭着的。何知跟着崔诗绕来绕去，认证来认证去，又穿越了无数的门。

　　“哈喽，看看谁来啦！”最后的一扇门一打开，他就夸张大叫。

　　何知以为里面至少会是个病房，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白色的，有很多医疗器械在滴答滴答，旁边放着吊瓶架，有个床头柜放慰问果篮和鲜花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一张铁架床，一把铁椅子，都是直接浇筑在地板上的。

　　宋云燃坐在另一端，回头看过来。

　　何知心口一紧。

　　宋云燃眼睛上缠着类似绷带一样的东西，薄薄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崔诗说：“他视觉上还有一些紊乱。但是没事儿，他听得见。”说罢拍拍何知的肩膀，“慢聊，我出去了。”

　　坐在床边的宋云燃仿佛感知到了何知扭头追着崔诗背影的视线，连忙站起来要挽留他，说：“你别怕，他在外面一样可以用精神触手。”

　　何知咽了口唾沫，低声说：“我没有怕。”

　　他慢慢走近宋云燃，宋云燃比上次见又瘦了好多，之前很水灵的，现在像是放太久的花，蔫巴巴的。上次连皮都没蹭破一点都眼巴巴要他去探病，这次躺了那么久，是不是也早就想他来。

　　宋云燃说：“小知，你有没有受伤？”

　　何知说：“没有。”

　　宋云燃欣快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后面我看不见了。”

　　何知说：“嗯。”

　　宋云燃说：“哨兵是会这样的……但是我们自愈能力特别强，所以恢复了就没事了。”

　　何知说：“但是痛的时候也是一样痛的吧。”

　　宋云燃说：“不是很痛。”

　　何知说：“真的吗？”

　　宋云燃点头，说：“嗯。”

　　何知又想哭又想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我是说真的，反正我都失忆了，不记得你了，你干脆找个向导过得了，咱们一别两宽吧。虽然好像你们找向导挺难的，可我看你的外型也不差啊。”

　　宋云燃说：“不。”

　　何知说：“我也没打算三十岁丧偶啊。”

　　宋云燃急着说：“有很多哨兵，没有向导也能活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何知真的不记得他了，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宋云燃，和他在一起的宋云燃，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应该很难吧，应该也有过无数次这样的争执吧，应该也是挣扎了无数次才下定决心在一起的吧，不然怎么坚持得下去。然而明明排除万难最后在一起了，他却什么都不剩下了。

　　就好像通宵打游戏，好不容易推完了最难的一个关底boss，在操纵小人去看happy ending彩蛋的前一秒睡着，第二天发现存档损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