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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 ...

  •   金国都城繁华如昔

      征远侯的府邸是远近驰名的奢华至极。南方的亭台楼阁,北方的玉带环烟,星罗棋布,曲长幽道,怕是连皇宫内院也不过尔尔。

      于是便有人说当今圣上对这位异族侯爷,实在是过于恩宠了,甚至连其胞妹,大金国的掌上明珠——安阳公主,都下嫁于他。

      如此算来,已有七八个年头了。

      而今夜,位于征远侯西北角的一座小小偏殿,倒有些不同寻常。

      早已过了寅时,万籁寂静之际,那里倒是一片灯火通明。平时空寂的大堂之内染着龙涎之香,冷砖上跪满一地的奴仆。

      当今大金国主——金隶,端坐在床榻之侧,隔着锦罗丝帐,纤长五指,紧扣着榻上之人的——他的同母胞妹,安阳。

      此刻,他才稍有感悟,哪怕他是一国之君,承天之运,可面对人世的生老病死,却如此无力不堪。

      他的亲妹妹,曾经艳冠大金国土,名扬四国的安阳公主。此刻,面色灰败,气息奄奄,如花之颜倾刻间便分崩离析,似被秋风扫落化为残瓣,便再也寻不到芳踪。

      “皇兄……”低浅□□,手中五指紧扣,血脉相连。

      金隶俯身低语,“安阳,皇兄在这。”

      原本那灿若星尘的眼眸早已蒙上一层暗灰,迷蒙之间,早已看不真切。可饶是如此,她依旧定定的望着金隶所在。仿若唯有如此,方能把眼前之人牢牢刻入骨,铭入心,哪怕是饮下黄泉之水,亦永生永世,不会忘却……

      突然,她笑了,绽放这最后一瞬刹那般的芳华,眉间的红映灼灼如莲,夺魂噬魄。她说:“皇兄……安阳,安阳从未怨过你们……从未……”

      语音未息,这紧扣的五指,却已猛然松落。

      跪在一旁的太医走上前来,把着脉门稍滞片刻,颤着,对一旁依旧握着胞妹之手的当今圣上道:“陛下,节哀吧……”

      过了许久,金隶才倏的眨了眨眼,仿若才从场令人匪夷的梦境之中被陡然惊醒。半梦半可醒之际,犹然不信这恍然梦境与现下残颜,孰真孰虚。

      恍惚之间,好在,他记着他是帝王,一国之君。片刻之后,他便敛起长袍,不失仪态的缓缓起身。怕安阳冻着,便把她露在外头的手安置在锦被之下。

      转身之际,他对着一旁的礼官道:“以国礼安葬。”

      至此,大金开国以来,安阳是唯一一位葬入皇陵的公主。

      前方的侍从掀起一层薄纱,却沉重的仿佛揭开的是一层生死之间的界线。

      然后,金隶便一眼望见了那个斜倚在大堂之上,嘴里轻叩着瓜子笑望着他的男子。

      身姿高挑,却不显单薄,体格雄健又不显壮硕,墨紫长发总不愿束起的随意搭在身后。而那张邪染似的俊美容貌,配着那总是轻慢的神色,不知诱惑了多少人心。

      一身的锦黑镶金长袍挂在身上,无任何其他雕饰,可金隶从未觉得有人能穿得如此好看,如此的震摄人心。原先该有的端庄之气,却被这仿佛从骨子里都散着的邪媚,吞噬贻尽。

      “安阳她,死了。”金隶对着那人说着,对着自己的妹夫——征远侯淡淡的说着。

      而那人唇角一扬,不经意的笑答,“我知道。”

      “……我们,该待她好些的……”

      那人眨了眨眼,一脸不解,“我待她可不薄啊?这锦罗玉食无一不缺的,毕竟她是你妹子,我不会亏了她。”

      可是,我们谁也没给她真心……金隶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说,她从未怨恨过我们,从未……”

      这会儿,那人倒是一脸惊诧,反问,“她的话,你信?”

      沉吟片刻,金隶答他,“我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是我妹妹,我自是信她。”

      结果,那人也未再答话,侧着头,依旧嗑着瓜子。最近,他对这在西狄很少见过,而在大金却遍地都是的小食,兴趣浓厚。

      而恰巧此时,侍女们从另一殿中把她们的小主子给请了过来。

      那孩子叫樊落,眼前男人与自己妹妹仅有的儿子,年仅七岁。粉嫩的脸颊似是精雕细琢一般,和他娘亲幼时一般,只一眼,金隶便十分喜欢这个侄儿。

      现下,这孩子早该睡了吧?可是被侍女带来之时却穿戴整齐,星眸清明,无丝毫困乏之意。在见着金隶之时,更是礼数有嘉,不卑不亢的行着君臣之礼,“叩见陛下。”

      顿时,一股怜爱之意便油然而现,抱起这孩子,轻哄着。初始这孩子有些僵硬,或许是认生,稍过片刻便也软了下来。

      孩子的体温天生偏高,抱着片刻,金隶才觉得身子暖和不少,于是心里头某块地方便也跟着化了似的。遥想与安阳的幼时,渐渐的,才红了眼眶。

      他抱着孩子,告诉他:“落儿,你的娘……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再陪你了……”他不知该如何对着一个刚来人世七年的孩子,解释何谓死亡。

      可谁知,这年仅七岁的孩子乍闻此噩耗之际,粉嫩的脸上却只寻得到一片漠然。他反问,“陛下是说,她死了吗?”

      金隶身子一颤,打量着这一脸平静的孩子,轻颔首,“是的,你娘死了。莫要伤心,舅舅会陪着你。”

      可这孩子却露出疑惑之色,又问,“为何要伤心?”

      “……”

      “娘常说,诸生佛象,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陛下,为何要伤心?”

      若是此话,出自一位长者之口,金隶只当他是位得道高僧,看破红尘,解了这世间万般情仇。可现下这话,却出自一个七岁稚童口中,一个刚得知自己的娘亲死去的孩童之口……

      一股恶寒顺着脊背袭上金隶的身子,不禁的便打了一个寒颤。他仿佛此刻才发现,这孩子眼中无喜无悲,无怒无哀,一双与自己肖似的明眸却如同一颗打磨光滑的棋子般,幽深而空乏,哪是个孩子该有的神情?

      “哈哈!”突然,身后传来那人狂妄之音。他反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那人跨前一步,却是自后紧搂着金隶,背胸相贴,似是安抚般揉着他的腰背。

      “她说,她不恨咱们?”那人似是觉得有趣,十分之有趣,轻咬金隶耳垂,凑着他的耳低语:“看看这小鬼吧?我的儿子?安阳的儿子?你的血亲?还是……一具无血无肉的木偶?”

      金隶后背僵直,抱着孩童的手劲便有些大了。那孩子被憋得面色通红,可面上却一片淡然,似是毫无所觉,仿若这世间无一物能令其动容。

      这,哪是孩子……

      “呵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人盯着自己的儿子,一脸兴味,轻轻啧舌。“金隶啊金隶,你这倒提醒我了,原来你们金家之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亦是如此!”

      “……”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呵呵,”那人笑得轻妄,狂傲,搂着身前之人笑得浑身剧颤。似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人笑得肚痛,眼角一弯,便堪堪挤落一滴水珠。

      “金隶,”他哑着身,唤着那人的名字,“你们金家人啊,真狠!至死都不肯说句真话……哪怕,一句……”

      金隶——大金国主缓缓转身,挥落了那人的钳制,抱着与自己肖似的侄儿,神色淡然的离开这座大殿,徒留下身后那笑得一脸风流的男子。

      那一年,嘉和七年。历时十年新政,大金称霸四国。

  •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嗯。。。这个算是一将的前传吧……
    里面的人都不是原子的儿子,于是,原子偶就请大家和原子偶一起看一个故事吧?
    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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