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算不算爱情》蔺拾一

57、第十一章 夏天再不宁静……（四）

　　令人压抑的地方，黑暗冷森，叫人发抖，简捷浑身发瑟地循望四周，这个地方她来过吗？
　　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肩膀，是那张令她心疼又恨的轮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冷漠地寒气逼人。
　　他缓缓地替她戴上项链，链子扣上的那一刻，他漠然中带着温柔，“我只在乎你，我发誓会牢牢地抓住你，除非我死。所以，你不可以不管我，否则，我将会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
　　一切如此熟悉和清晰，她拉住他白色衬衫的一角，有满腹的话要对他说，她却发现自己一个音符也发不出。
　　他迷惘地盯着她，然后走向一个石碑，夜色下那上面赫然凹陷着两个字的刻痕：柯淼。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眼睛出了问题，焦急如烈火焚身的她，绝望不停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不要过去，柯淼，不要……”
　　猛地挣开，眼睛里用尽一阵阵强光，很刺眼，身体的某一个地方也立刻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撕痛，疼痛像一股股电流窜到她的脑部，接着却感受到一个舒服的肩膀和一副温暖的胸膛，耳边传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不要动，小心伤口会撕开。”
　　简捷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棱角分明的轮廓，淡漠如冰的眼神，抓着他的纯白衬衫，哽咽，“柯淼，不要走，我真的很想你，一刻都没有停过，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了好吗？我是爱你的，我不想恨你……”
　　简捷感觉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变得僵硬，而且渐渐远离，她抓得更紧，哭出声，“柯淼，不要走……”
　　周围的空气中有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太可惜了，你说的这些他永远听不到了”
　　有力的手臂摇着她的肩膀，她看清楚那眼神里少了些柯淼平日里的淡漠，多了些凛冽。
　　“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晶莹的液体滑过她的脸庞，他转而又慢慢将她的头贴在胸口，偏偏她把这温柔的举动当成了一种宠溺，淡淡的提起了要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抱着她的人，突然推开她，站起来像看一个可怜的动物般俯视，嘴角扬起的幅度盛满鄙夷和愤怒，“见他，太可笑了，他走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的回答让她觉得恐惧，心尖处只剩下刺刀般的焦急，她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近乎哀求地哭，“走了，去了哪，求求你，带我去。”
　　他薄翼的上唇扬起，“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你也要去吗？”
　　她一把揪住心口，那里会痛，“什么叫另一个世界，你什么意思……”
　　“天堂？不对，地狱？你该更清楚啊，不是你让他去死的吗？”他盯住她狠狠地说，“你还真会折磨人”
　　掀开身上的束缚，腹部的剧痛再一次清晰地传到神经各处，“你骗我……”
　　跌跌撞撞地从床上滚下，不管怎么努力还是爬不起来，简捷用手捂住那个疼痛的源口，红色透过衣服浸过手掌。
　　记忆的片段一遍一遍地回放，那个声音毫无征兆地萦绕在耳畔：用她的血祭奠柯淼。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好残忍的现实。
　　身体被一双手臂托起，几个白色大褂在面前晃来晃去。
　　怎么弄的，伤口又裂开了，快止血，换绷带……没事，别慌……好吵，好吵，直到她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漆黑的窗外，头顶清澈的天花板里，她旁边的侧脸，那么完美，左耳的耳钉像星星，它主人凌乱的褐发扎在她的脸上。
　　被她轻微的动作弄醒，他揉揉双腿，“还痛吗，躺着别动。”
　　她将头偏向一边，用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力量咬紧牙哭。
　　他的手指拂过，“怎么了，还很痛吗？”
　　她推开他的手，“他为什么要死，你说，我是不是该死，为什么不让苏彦辰一刀捅死我，为什么让我活着，你知道吗？我不想活着……”
　　“他是自杀，不关你的事，简捷，你给我听好，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她凭什么要好好地活着，她该死！”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蔚阙拦住冲过来的人，眉心扭曲，低声，“苏彦辰，我警告你不要再碰她一下，否则……”
　　“否则怎样，蔚阙，你告诉我，如果我要她死，你要怎么做？”
　　“闹够了吗？你该离开了，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一直喜欢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你就是这样开始漠视我吗？怎么了，难道你也和柯淼一样，爱上她？我不信。”
　　“对，没错，就连我自己也不信，但是，我爱上她了。”
　　“爱？那你说过的爱我算不算？她把柯淼抛弃，柯淼就去死，现在你又告诉我你爱上她，你们都疯了。”
　　如果不是被拉住，简捷不用怀疑，苏彦辰会冲上来弄死她。
　　苏彦辰胸口起伏，指着她说，“你给我爬起来，不要躺在那给我装可怜，你做给谁看，你告诉我凭什么？我怎么会输给你？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蔚阙的声音冰到极致，“苏彦辰，不要逼我。”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动手，我不过是想跟她讲讲我的心里话。”苏彦辰挣开蔚阙，走到简捷面前，“贱人，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你居然得到他们两个，一个为你而死，另一个，我前一刻才被告知，就连另一个一直以来爱着我的人也被你抢走。他们两个你挑了谁，我忘了，你看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蔚阙现在就在你旁边守候着，柯淼那个障碍已经被你们彻底清除了……”
　　她已经心如死灰，已经如一具死尸，不会说话。
　　苏彦辰放肆地笑，“哭了？怎么了，被我说中了，还是觉得对不起他，那你也去死啊，去给他陪葬啊，你……”
　　她是多么地恨她，发起狠来真得是谁也拦不住，尽管蔚阙一直扯着她往外拖，她还是那么横冲直撞，“我诅咒你，你给我听好，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诅咒的声音淡漠在耳根，却深深地弥漫在这个病房的每一口空气里，简捷慌乱地拔掉手背上的针管，想快些逃离这里。
　　深夜的走廊，不停地在抽风，一颗星星也没有。
　　简捷有多久没有踏进简卓的病房，竟有了些陌生，医疗仪器的灯闪着幽冥的光，床边站着的女孩，一身素净的长裙，像极了某个女神的雕像。
　　夏雪转过身，黑亮绸缎般的长发垂在肩前，遮住了大部分漂亮的脸庞。夏雪上前扶住简捷，美丽迷人的微笑，因为透着冰冷，让简捷害怕。
　　下一刻，夏雪几乎是不着痕迹地平静，偏着头对她说，“我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我来替你照顾简卓。”
　　简捷突然不敢呼吸。
　　夏雪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冷冷地笑，“你怎么不去死？”
　　死被夏雪用叹气的口吻说出，她该如何回应，简捷忘记自己是如何推开那双拉着她的手，那双她很小很小，经常拉过的手，仓皇地冲出灰色的房门。
　　简捷居然主动回到那个到处充满不安和诅咒的地方，就好像满心期望也甘心接受被诅咒一样。
　　恍恍惚惚，简捷感觉自己像是被召唤，空气里有声音这样对她说，“不要折磨自己了，你不想活着……”
　　她微笑，“是的，我只是再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我不想和他一样，他选择他母亲那种平静的结束方式，我想要疼痛，这样才能一直清醒。”
　　她一个人对着月光笑，抬起手腕放在嘴边，牙齿嵌进去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大动脉断裂的声音，腥甜的液体流出，可她一点也不觉得滚烫。
　　更深一些，她欣慰地看见那鲜红一股一股蔓延，沿着臂腕形成几道欢畅流淌的小溪……
　　此刻成了她这段时间最为享受的时刻，她尝到了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鲜血的味道。
　　柯淼，等着我，再次睁眼时，我多么希望看到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