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二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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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如洗，骄阳之下的视野，全是一片惨白。
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稀少疏落。
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栉比鳞次而又高大耸立的一座座大楼，辛夕突然感到十分茫然。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她昨晚贪凉，空调吹了一夜，感冒了，现在出来去药店买药。
脑袋里的胀痛感再度传来，她不得不停下思考。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这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喂，夕娃，你到底在不在听啊，跟你说了这么多句，也没听见你应一声”
耳机里骤然放大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
是了，半途母亲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难道她忘的事情是这件？
感觉上不像，那到底是哪里造成了她这种强烈的不适感呢？
“诶，我在听，你继续说”
辛夕漫不经心的应着辛母的话，不用想，肯定又是催她去相亲。
“这次这个对象是你二外婆那边村里出去的一个小伙子，也是有单位的，人长得也可以”
“那次跟你二外婆扯闲话无意间聊到了，就牵了这条线”
“你必须去啊，时间地点说了好几遍了，怕你忘记了，等下再给你发手机上”
“你可要好好把握哩”
……
“嗯嗯嗯”
辛夕心不在焉地应着电话，此刻她恰好走到人行道边缘，等着斑马线对面的绿灯。
一辆中型轿车雅阁从眼前疾驰而过，耳边是它带起的劲风刮过的声音。
下意识后退几步，心底蔓延出浅浅的恐惧然后迅速消散。
她觉得古怪，不就是过去辆车，这有什么好惧怕的。
这种小事，在往常她根本不会在意的。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被她抓住不放，还开始不依不饶地想找出原因。
那种刚刚消散的紧迫感，不适感，焦虑感再度将她淹没，脑海里不断搜寻着痕迹缘由。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还年轻，不着急”
“可你妈年纪大了，你再熬个几年，我就是想照顾你，帮你带孩子，也是有心无力了啊”
“撇去这些不说，别以为为不知道你现在一个人过得像个什么样子，上班期间还好，现在放假了，颠倒日夜，三餐不及时”
“结了婚，有了责任感，有了归宿，你也不会活得像现在这么颓靡....”
耳机对面的辛母还在絮叨，但辛夕没有半分心思顾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脑海里记忆走马灯般先后闪过。
眼前画面开始模糊，一切在目光里退去。
视野再度清明之时，她盘坐在洞府之中，身边的灵力一点一点被她吐纳吸收。
是了，她是出过车祸后穿书到修仙界了。
刚刚那情况，难不准是因为放不下前世，差点产生心魔了？
想想自己曾在那个世界的生活，社交工作环境简单干净，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母亲。
但她头顶还有一个哥哥，也算是老有所依，自己这事，悲伤痛苦一段时间也就忘了吧？
虽说确实她也很愧疚不舍，但人总是向前看的，抓紧修炼要紧。
毕竟一月前好不容易通过了昆仑的入门测试，几年后新弟子第一次内外门大比是被要求必须参加的，自己可不能表现得太差。
修为上了一个层次，她决定锻炼锻炼实战能力，于是出关。
站在洞府门外，恰有师兄经过，也是要去试炼之地磨砺的，修为也和她接近，两人一拍即合，遂挑了合适的地方一同前往。
在试炼之地或合力或分开斩杀十几只修为与自身旗鼓相当是兽类，这片区域清理得差不多干净了。
御风前往下一片区域，经过某个废弃的，野草野灌完全掩盖的山洞之时，神识感觉不对劲。
招呼着师兄将一切清理干净，辛夕在里面发现一个罗盘。
材质坚固，术法无法轰碎，无论她如何旋转调整角度，这罗盘始终指着一个方向。
这是妥妥的机缘点指向啊。
辛夕兴高采烈，转头看向那位师兄，准备和他一起按照这罗盘的指示过去。
师兄的表情看起来也很高兴，说出来的话却从顶泼了她一盆冷水。
“运气不错，居然能够得到机缘处的提示或指示物件”
“等出去了我俩一块去趟拍卖行，赚得一大笔灵石咱俩平分”
去拍卖行？卖了赚钱？
辛夕不解，
“师兄不和我一块儿去看看吗？这可是机缘点”
男修闻言嗤笑，一脸不屑，
“知道去遗迹，机缘点等处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为了获得修炼资源不得不拿命去闯的散修或三流宗门弟子，和那些自以为是绝对的强者，好高骛远想强行快速提升修为的一流宗门弟子”
锵一声，他将施展过除尘诀的法剑转了半圈，收于腰际剑鞘，后又继续道，
“既是机缘点，危险十足，万死一生，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像我们这等资质好，又有宗门供奉的，一般怎会傻地亲自去？”
“老老实实修炼不好吗？你看昆仑很多前辈，不就一直待在洞府里修炼，然后直至飞升？”
穿书过来也有这么久了，辛夕知道对方所说的，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目前修仙界的现状。
但她不认同那句“好高骛远想强行提升修为”
而且，她没有选择，她的体质，无时无刻催促着她变强。
这一块就是她这等修为的试炼之地，这机缘点的难度和可以获得的资源，肯定也是按照这个修为来匹配的。
她可以去试试。
与男修进行商议，待会儿去拍卖行，了解过这等物件的市面价值后，自己折算一半给他。
男修也不强劝，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语气道，
“去一次也好，总归有些事情要亲身经历，才知道自己过往的狂傲自负”
*
费力地用法剑支撑着地面，她一瘸一拐地往前，想找个地方先服用丹药疗伤。
之前找到机缘点的入口时，恰好也有一个和她同等修为，也穿着昆仑外门道袍的修士被罗盘指引到了这里。
对于见到彼此，两人起先都是十分不悦。
但还是联手互相照应。
初始的路途没有特别大的危险，就是普通的试炼之地常见的兽类。
穿过一丛丛密林，两人走进了一间密室。
摸索到出去的暗门，大门一敞，天光之下的地面，铺满了他们这个修为可用的灵材和一些稀有的天材地宝。
那修士抢先欲夺门而出，横空一个长满尖刺的金属铁球呈弧线扫过。
砰一声，后续辛夕记得的只有满眼红白的汚血和脑浆。
当时她不以为意，在心里嘲讽这人的急功近利。
在之前武陵秘境的机缘点，很多三流宗门的弟子在见到天材地宝时，动身过去之前还知道打量环境一二，这么猴急，嫌自己命太长了？
接着她果真又在密室某处又发现一机关。
机关摁下，密室自行在溶解消散。
确认了周围再没有危险后，她才收了灵材继续前往。
往后的难度却是大大提升，在一段区域中，她遇到了潜行怪，神识查探，灵力乱轰，始终无法让它们显露出踪迹。
她身上的血肉被咬下一块又一块，最终同样使用无影戒指才度过了那一段艰难的地域。
再往后，她遇到了一种吐水的怪物，那种水有强烈的腐蚀性。
某回合，侧身躲避满了一步，那水溅在身上，滋滋作响，破坏了她罩身的灵力结界，直接从肋下洞穿。
从一侧的潭边，越来越多的这种怪物上岸，水流漫天，纵使隐身也帮不了她多少。
迫不得已，她又用了上次在武陵秘境得到的很多高阶阵盘。
后续危难不断，她的护身之物用得七七八八。
就在刚才，她成功从里面出来了，被传送出来的地方，却有一只四脚蜥蜴。
体表闪着金属光泽的鳞片覆盖，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泛着幽冷猩红的血色。
下一刻，它张嘴，长长如蛇芯密密麻麻长着倒刺的舌头精准瞄住她甩了过来。
运转身法躲避几次之后，辛夕彻底知道，所谓的无影戒指，对这蜥蜴根本无效。
又一次躲避过那长舌，耳边风声碎咽，那蜥蜴的尾巴横扫而来，她正准备仰面弯腰躲过，谁想那尾巴之上还有多如牛毛的钢针激射过来。
身法运转躲过的同时，难免被扎了一些。
然后她倏然发现，自己四肢一片酸麻，根本动弹不得。
这段时间，给了那蜥蜴以喘息，迅速爬行到她这边，张嘴向她咬来。
挣扎着挪动了一些距离，还是未能幸免，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右脚处齐踝断裂。
那蜥蜴嘎嘣嘎嘣嚼了几下，全部吞进肚子后欲再来。
此时辛夕总算行动恢复些，唤出身上所剩的全部最后几个震天雷，灵力催动砸去，连自己同那蜥蜴距离也挺近都顾及不得。
她被震飞，法衣破损，血肉模糊整个右腿处是说不出的空荡冰凉。
*
找了块地坐下，准备疗伤。
神识在空了大半的储物吊坠中扫视，寻找着生死丹。
心中苦涩，这一趟，她这个境界以后所需资源是不缺了，但实际是巨额亏损。
而今出来了，她还要感慨，真的是幸运，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出来了。
曾经是她太过自负了。
一个三流门派的秘境，不过是凑巧占尽了天阶阵法功法和神识功法的便利。
落霞山的机缘，不过是有剧情人物的光环。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像小说里的女主一样，走南闯北，无所畏惧，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算能够预先知晓某些机缘点，那也要她有命去拿！
其实到了修仙界，她也不过普天之下芸芸众修士中的一个罢了。
可又为什么？要给她一份这么特殊的体质？
伴着连女主都不曾有的逆天资质和接连不断的无尽凶险？
但她真的好累啊，好恐惧啊，好想放弃啊。
疲惫至极地将生死丹找了出来，刚准备服下。
一片阴影落下。
抬头，展着又宽又大的铅灰色羽翼，体大雄壮，爪牙锋利，嗉囊发达。
银羽钢翅鹫，三阶妖兽，弄死它又要脱一层皮。
面对这飞速俯冲而下的妖兽，辛夕无奈强撑着站起来，死死盯着它的动作。
她决定在最后时刻稍加挪动，让这畜牲的攻击避开自己要害部位的同时，直接一剑对准它那裸露的脖颈。
那是它最脆弱的地方，剩余的灵力够她一击毙命。
当然，同时她估计也要半死不活了。
威压越来越重，气流越来越尖锐，她身体越来越紧绷。
“唳”
惊空遏云的凄厉惨叫声后，温热的血溅有些洒在她身上。
透过一片鲜红，辛夕看见一广袖长袍，衣带飘飘的高挑女修恰好收手。
砰的落地声之后，一具残尸横亘在她们之间，裸露的颈部是一个贯穿的大洞。
女修又一次挥袖，整个尸体燃尽。
不过两次挥袖，一点灵力，三阶凶悍的兽类，连渣渣都不剩。
她仰头再度看向那女修，神态平和稳重，气息深沉似海，修为看不透，不可测。
察觉到她看过来，女修走进，看着她柔和一笑，朝她伸手，是一块丝质上好的手帕。
“不用不用，一个清洁术的问题”
辛夕谢绝对方的好意。
“敢问道友是？刚刚到这边来的吗？怎么我一直没有察觉你？”
闻言女修缓声道，
“抱歉，你的身上我留下了印记，想着有一事与你相商，却一直不得空”
“这次察觉你有危险，便赶了过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昆仑内峰玉清峰长老妙娴上尊”
“我知道你身负不一般的体质，我有一秘法，可让我们的体质灵根互换”
辛夕闻言震惊，下意识和对面之人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等辛夕的惊愕褪去，妙娴尊者走进，语气舒缓道，
“乍一听你吃了很大的亏，别急，听我说完”
“我个人资质也不差，单土灵根，在昆仑的身份地位更是尤为尊贵”
“倘若你答应了，这次带你顺利得到这边的机缘乃至传承回昆仑之后，我会让我最得意的弟子收你为徒”
“不亲自收你为徒，主要是考虑到和你互换体质后，我要争取百年内飞升，可能对你修行一事上，帮助不大”
“但你地位同样不低，今后在昆仑的待遇可以预见”
见辛夕有所意动，妙娴上尊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
“作为修士，你也明白，在修仙界，一切以实力说话，飞升或死亡，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倘若你就是个普通的昆仑外门修士都还好，但你偏偏身怀九阴寒脉这样的秘密”
“不想沦为他人的炉鼎，你只有拼命飞速提升修为，增长实力”
“但那些谈何容易，今日的凶险你也看到了，但隐患在身，这样的凶险，你今后，还要再遇到甚至千次万次”
辛夕仍旧没有做出确切的回应，始终低着头，眼中的光明明灭灭。
“归入我的门下，今后，你若不想冒险，安安心心一直在昆仑修炼，资源也不会少”
“就是要奋发图强，力争上游，勇闯这样的地方，师祖我一系列护身的东西也不会少了你的，定然要你有极大的几率安然无恙地归来”
“谁欺你辱你了，你的师兄师叔也绝不姑息，要让他们好看”
是啊，如今自己狼狈至极，不就是体质弊端带来的吗？
答应之后，天赋资质也没差到哪去，还有强势的背景，安全的保障，人家一个上尊还亲自前来，以平等尊重的姿态询问。
这交易，她一点都不亏。
但不知为何，心却像是经年失修的水阀，一种名叫不甘的洪流冲击在上面，堵得慌。
“我也不说什么我堂堂一上尊，还会欺骗你之类的话”
“你若属实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出尔反尔，我愿以心魔...”
她忽而好像回到了上一世。
低工资的编制，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打破。
继而浑噩度日，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内心那怯弱的自尊心。
在斑斓的彩光下，巨力袭来天旋地转的那一刻，回望一世，她是极度惋惜的。
不敢冒风险。
不敢丢饭碗。
没有极力追求过。
没有忘我奋斗过。
没有拼命争抢过。
怕迈出那一步，未来比眼下更糟。
起点很高，却选择平庸乏味安稳，终于淹没于人海。
可她真的安稳了吗？
多少次午夜梦回，在社会地位社会财富不如身边人的阴影下度过了大半生。
而今新的人生，做了这等选择。
因为畏难，再次走进了安稳闲适的舒服圈。
往后若是见着了乔辛桦乔辛欣之流远在自己之上，然后又回忆起她们一路来的汲汲营营，如履薄冰，再怎么艰难都勉力支撑过去时。
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将这逆天的资质交出去了，选择一条更为“稳妥”的路吗？
真的不会反复假设思量。
要是当初因为体质问题，多逼着自己几把，或许自己也成功活下来的同时，还成为了在进入修仙界同等时期的一群人中，令人仰望的存在？
风险与成就并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但而今这一世，无论她是沦落到只剩亡魂苟延残喘，抑或了无痕迹身死道消，那也定然要将自己的人生剧本，走得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纵死，无悔。
周边视野一切开始边淡，妙娴上尊的身影逐渐模糊。
一阵仿佛玻璃被敲碎的声音响起，灌木，绿树，蓝天等尽数消失，她再次回到了道观门楼前。
辛夕这才恍然，刚才那一切，是在幻境之中。
她暗想，这幻境委实高明。
在自己心理暗示没少做，下意识紧抓一切细节的状态下，直接先将我放在本来世界，场景切换打消我的戒心过后，才将幻境真正铺展开。
以至于，后面混乱的时间线，含糊不清的修为境界，兽类厉害地不合常理等这么多逻辑障碍都成功没有引起她的警觉。
倘若自己就那么跟幻境里的妙娴尊者回去。
赶路，商讨，交换体质，拜师大典，修炼，再拖几个日子，直到整个第二重幻境结束，宗门考核就失败了。
这些念头不过是转瞬起就被打断。
体内灵力遽然暴涨，不断地在经脉内横冲直撞。
她不敢耽搁，收拢思绪，平心静气，立马盘腿坐下。
四周的灵力疯狂向她涌来，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漩涡。
与此同时，道观各大殿中泛出点点金光，向她汇拢，与她融合。
天选台，这次招收弟子的几位总负责人所在之处。
此台的正中心上方悬浮着一块巨大平滑的镜子，将此次各处试炼之景悉数展现。
“咦”
突然一位坐姿散漫，不修边幅的男修突然出声，招呼着身边人看向某个方向。
“此子不知在幻境里经历什么，竟然将引动了太上元始心修老祖留下的本起道观”
太上元始老祖是昆仑的十位创建老祖之一，道修中的心修，千万年前已经飞升仙界。
其旁边另一男修捋着长达二尺的白髯，道
“不错不错，想来也是心性颇佳之人”
“先前我就注意到她在幻境中有形成道心的迹象，这回有了老祖的帮忙，道心形成肯定是十拿九稳”
修士在修仙途中，总会形成自己对于修仙的感悟，对世间规则的见解，以及自己为何而修道，自己修仙的目标和意义。
而这些，都是道心的组成部分。
闻身边男修此言，一淡扫峨眉，浅沫胭红，腰如约素的女修也道，
“真是可惜门规中有弟子入门至少必须先在外门一年方可揽入内门的规定”
“不然我现在就想将她收作亲传弟子”
也有不看好的
“尚且炼气就已经感悟道心，未免有局限狭窄之嫌，以后难保心境不稳，走火入魔”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二重
，还差 